几天他几乎都不吃东西,吃的最多的竟然是雅言端过去的药。
药倒是一顿也没落下,仿佛是为了让他的身体迅速恢复一般。
但其实雅言觉得,如果杜昭那几天没有不顾身体去排兵布将,可能不会发生后来的遗憾。
第十三天,杜昭带着杜行在雪夜里悄悄离开了军营,只两个人,连侦察兵都没有带。
雅言浅眠,常常做噩梦梦到家人被杀害的景象,于是总是半夜坐在帐子里发呆,或者站在帐子外面看月亮。
看月亮的时候,刚巧看到了杜昭和杜行一主一仆骑着两匹马,离开军营。但是他们离开之后,雅言还看到了消失好几日的刘太尉。
刘太尉看上去依然很生气,嘴里骂着什么词,雅言只远远听得了几个字,又是——妇人之仁,耽误正事,红颜祸水之类的词。
但是雅言觉得,保护自己爱的人,妻子,丈夫,双亲,这些本也不算错事,懦弱而无力保护这些至亲之人的人,才是该被谴责的对象。
她知道杜昭要去找谁呢,她给杜昭送药的时候,看到杜昭画了一幅美人图。
丞相的画画的很好,美人顾盼生辉,巧笑倩兮,温温婉婉,落落大方,斜斜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别致的如意簪。
那才是雅言第一次看到我的容貌。
不过那时候她也并不知道我是谁,但是从刘太尉那些骂人的话里,她聪慧地猜到了我便是那位永荣公主。
雅言说,也许南越京都的百姓并不多么感恩和记得永荣公主,但是打小生活在清州这边塞之地的雅言,却很感激我。
其实作为一个清贫的大夫的女儿,她从前只听闻有一位公主被送去了北周和亲,从和亲那一年开始,清州和江城就没有再打仗了。
以前也偶尔会有一些小摩。擦,时常会有人受伤,但是自公主和亲之后都没有了,再后来,她听闻公主要做北周的皇后了。
所有的人包括她的父亲都说,好日子要来了。
也许二三十年内,边境都能安安稳稳的。可是公主还是北周的皇后,北周的大军却已经将长刀指向了清州。
杜昭没有离开很久,第二天深夜他便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他是被杜行带回来的。
旧伤未好,新伤已至,而且伤得很重奄奄一息,因为是深夜,杜行急着找军医,一下子整个南越的军营都亮起了灯火。
其他大夫都在照顾军中受伤的士兵,只有雅言被刘太尉拉进了军营中救治杜昭。
雅言以为杜昭伤得很重,但是那些新的伤口都不致命,甚至还不如之前他受的伤重。
而刘太尉似乎也不着急,杜行只是守在门边不让人进来。
雅言给杜昭处理好伤口,杜昭便醒了,神色清明,根本从未昏迷。
“半个时辰之后让其他大夫进来,那四个大夫里有北周的眼线在,让他们知道我中了北周的算计,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他们必然会先试探一次,时间大约会在明日士兵生火做饭之时。你们佯装败退,他们第二次一定会大举来袭。”
刘太尉:“我这几日,已经按照之前商量的,安排好人做了埋伏,但是你凭什么断定北周相信,你受了不治之伤?”
杜昭:“我这次去赴约,看到了司徒景湛,他来江城了。我中的是他的埋伏,我背上这一刀,还是他亲手砍的,不过他并不会武功,多半无法判断出这一刀会不会要我的命。”
雅言看着杜昭,其实很想说,虽然杜昭的伤不会立刻危及他的性命,但是他身上的伤太多,如果不好好医治,伤口感染,反复破裂,嗜血过多,每一样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好在知道这一点的不止雅言,刘太尉让杜昭这些日子都在军中休养,刚好配合那个“奄奄一息”的谣言。
杜昭没反驳,但是垂着头,似乎也并不想一直就坐在营帐里。
雅言是后来才知道的,杜昭和杜行去江城,是因为收到了司徒景湛的信。
但那份信,虽然落款是用的司徒景湛的私人印章,可信上的内容却是魏青梧写的。
魏青梧逃到了江城,但是出不来,便干脆写了封信用了司徒景湛的私人印章,如此,才将这份信辗转送到了杜夜阑的手里。
毕竟没有人敢查这封信的真伪。
他们都知道新帝已经到了江城,而皇后则是在北周的皇宫之中因为郁郁寡欢而的了“急症”,奄奄一息病危。
随着那封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截梧桐木做的如意簪。
杜昭为了不引人注意,自己带着杜行去了江城,但是没有接到魏青梧,那本就是司徒景湛设下的一个圈套。
刚刚登基的新帝,原本就对南越虎视眈眈,想要有一番大作为。又震惊地发现自己的皇后竟然与敌国的丞相情愫暧。昧,于是干脆将计就计,精心设计了一个局。
其实这个局,是有解法的。
只要杜昭对魏青梧不是真心,单纯是利用,那么他就一定不会赴那个满是漏洞的陷阱。
或者说,雅言觉得,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都不会冒着风险去江城接人。
但杜昭还是去了。
大家都觉得杜昭是关心则乱,可是雅言知道,杜昭只是运气不好,赌输了。
因为在北周军来袭的第二天夜里,雅言在帐子里给杜昭煎药,杜昭没有在看沙盘,而是低着头,抬着受伤的胳膊,做着木匠活。
他在很认真的将断掉的如意簪接起来。
雅言忍不住站过去看,比划着说着簪子补得很好,一点曾经断掉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杜昭微微笑着,漆黑的目光却并不怎么喜悦,像是在看簪子,又像是在看着巨大的危险。
“那封信的字迹像她但又不是她的,她其实已经很久不写那样的字了,但是她的夫君并不知道这一点。模仿的是她以前的笔记。”
“他夫君很聪明,故意用自己的印章,真真假假,还送来了这簪子。这簪子她从不离身的,可惜断了。”
“我知道那是个局,去了多半有埋伏,但还是安排好了一切去,你说我是不想活,想赴死吗?”
雅言回答不上来,她隐隐约约猜到了杜昭口中的“她”和“她的夫君”是谁,可是她一个小平民,怎么敢乱猜想。
不过,她会觉得,杜昭应该是想利用这个机会,造成自己重伤的假象,来迷惑北周,就例如现在刘太尉在执行的计划。
可是杜昭却摩挲着那根簪子,告诉雅言,其实他只是想最后在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意。
究竟是亏欠内疚不安更多,还是在爱一个人。
至于其他的,不过是在决定了要去江城后才做的安排。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愿意试一试,将那根如意簪的主人从江城带回来。
雅言想到杜昭那天在账外看了一晚上的雪,大约就是在想这件事。
这么看来,杜昭应该是爱那位公主的。
毕竟九死一生回来之后,杜昭还这么有耐心地在补那个簪子。
但是,刘太尉却让杜昭不用再想那位公主了,如果杜昭中的是司徒景湛亲自安排的埋伏,那没道理司徒景湛会让魏青梧活着了。
一个相当帝王的男人,怎么会容忍一个敢背叛他的女人,尤其,这还是南越的公主。
但杜昭却很淡定。
“刘太尉,你还是不了解司徒景湛,他不将一样东西利用到没有一丝价值之后,是不会轻易抛弃这个东西的。你以为,他是怎么忍到最后才一鸣惊人,当了北周皇帝的?”
“他疑心病很重,即使这两次所有人都在传我病重,北周偷袭也成功了,他还是会留一手防着我突然‘诈尸’。既然已经知道我是个为了一份信就敢单枪匹马闯江城的痴人,你说,他会不会留着我最大的——软肋?”
雅言明白过来了。
所以,只要一天没亲眼看到杜昭的尸体,司徒景湛就会让魏青梧活一天。
事实上,如若没有后来的阴差阳错,雅言觉得自己的确会看到司徒景湛和杜昭僵持的那一幕。
因为三天后,当北周军中计被刘太尉带领的大军反扑成功,连绵的大雪和烟火刀光里,一个衣衫单薄的女人被吊在了对岸。
雅言看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觉得她好像被折断了双持的蝴蝶,又像是枯叶,在风中摇晃,只要绑着她的绳索一断,她就会坠。落进湍急的清江里,瞬间被淹没。
但也许还会直接砸在冰面上,留下一滩血迹。
因为那几日,刚还是最冷的时候。附近的湖都已经结了冰,只有湍急的清江还在奔腾。
北周的使者大摇大摆走进军营,要传话给杜昭,问他敢不敢去将那个女人放下来。
第一日使者三次,无人回应。
第二日使者来六次,无人回应。
第三日使者来时,刘太尉一剑斩了那使者的脑袋。
雅言那时候每夜都跑到清江边,很想喊出声来,想告诉那个女人。
你再坚持等一等,等一等就好。
不是杜昭不想来,只是他来不了。
因为在女人被挂起来的那一日,杜昭便知道了这个消息,使者还没有到,他已经猜到了司徒景湛的诡计。
他准备去对岸,和司徒景湛谈判,刘太尉并没有阻拦,只是在杜昭离开前,将杜昭日常要喝的药递给了杜昭。
“把药喝了,一会儿打架也有力气。我们的公主,自然还是要完好无损接回来的。”
杜昭有些讶异,但是没有怀疑,他急着去见他想见的人。
只有营帐外,被士兵押着的雅言张嘴无声却又声嘶力竭地喊着——不要喝拿完药。
但她是个哑巴了,所以杜昭喝了药。
那药里,被刘太尉放了一些东西。
不会害死杜昭,只是会让他昏睡几日。
遍地白雪,反着刺目的光,趁着江对岸那个高挂的女子越加单薄可怜。
她穿着华贵的玄色凤袍,美丽又绝望。
刘太尉踩着雪慢慢走出营帐,问雅言:“这样的大雪,三天,人就活不成了吧?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为南越牺牲的永荣公主,史官会把她的封号写进史册的。”
第69章 生死与共
杜行被关押,雅言不能离开军营一步,她的活动范围只有杜昭的军帐。
杜昭中的是迷药,加上他身体虚弱,才会一直昏迷。
那药效可以让杜昭昏迷三天三夜左右,即使杜昭醒来,身体也会很虚弱,到时候,刘太尉只需要让人拦阻杜昭,杜昭也没有办法走出南越营地一步。
北周的大军按兵不动,刘太尉倒是想要出兵,可是面对北周的严防死守,根本没有机会。
崔琼便是那时候出事的。
那时,杜昭昏迷,也没能救下崔琼。
雪一日比一日大,终于到第三日,雅言寻到了一个机会,偷偷在自己的头里藏了三根银针,然后趁着给杜昭换金疮药的机会,将三根针插在了杜昭的要穴上。
朱砂痣她重生了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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