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帅抚掌而笑，“就说是突发急症死的，上头能有什么办法？咱们这是军营，我没让他上场打仗已经是尽力在保护他了，那他自己生病这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神仙。”
    这一点他早就想好了，老神在在道，“到时候尸体让张军医处理一下，等送到帝京，少说也已经过了十天半个月了，尸体早烂了臭了，他们要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我嘛，顶多被苛责几句，皇上也不能因为这个真的对我下什么责罚。”
    韩将军这才放心了不少，“那就好！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昨儿个在暖风阁抓到的那些姑娘，今天一大早就被七王爷都给放了，但是数来数去，却少了一个。”
    “什么？”元帅微微一惊，“少了哪一个？”
    “就是昨天晚上被七王爷点了名去伺候的那一个，说起来，那可真是个尤物啊，啧啧……”韩将军摸了摸下巴，露出毫不掩饰的垂涎之色，“只是可惜命不长，估计应该是已经被解决掉了吧，毕竟七王爷不是也被砍了一刀吗。”
    元帅问，“尸体呢？”
    “尸体？”韩将军被问住了，猜测了一下，“估计是在暖风阁？”
    “去找！”元帅道。
    “找个尸体干什么？”韩将军莫名其妙，而且觉得去这事又多余又晦气，他指了指自己的另一套胳膊，“而且我现在还伤着呢，就这么贸贸然地出去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之前不也是刚刚出去过一趟吗。”元帅的皂靴踢了踢，把刚才被韩将军扯下来的纱布踢到了韩将军跟前，“赶紧套脖子上出去看看，找到了尸体跟我说，要是找不到……那可能就麻烦了！”
    “怎么会找不到呢，平阳城才多大一块地方啊？”韩将军完全不以为意。
    在元帅的逼视下，他只好撑着扶手站了起来，俯身捡起了地上那条纱布，囫囵地给套上了脖子，要套手的时候纠结了一下，“诶？是哪只手来着，我都给忘了，啧，算了，随便套一只吧！”
    然后就真的随便套了一只手进去，又变成了来时那副手伤到了不便活动的模样，大步离开了元帅府。
    “真是只碍事的耗子！”元帅目光阴沉地低咒了一句，吓得在给他捶腿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出。
    ……
    洛云染没想到东锦霖会带她来看那些流民。
    和她第一次见到这些流民时的情形差不多，他们或躺或坐，东一片西一片，只不过地点从原来的那条破街换成了如今有完整屋顶的房屋。
    “这里原本是粮仓，稍微修缮了一下，起码能遮风挡雨，暂时用来安置这些人。”东锦霖解释了一下，伸手将洛云染往自己身边一拉。
    让她避开了旁边突然冲出来的一个小孩。
    小孩毫无所觉，嘻嘻哈哈地就跟同伴闹着跑了，洛云染心有余悸地怔了一怔，“谢谢。”
    东锦霖不咸不淡地撇了下嘴角，“不要东张西望，看清前面的路。”
    洛云染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没有东张西望，刚才是一时没注意，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
    “到了。”东锦霖脚步一停。
    洛云染也跟着他一停。
    见他下巴微微一抬，示意了一个方向。
    他们站在窗口，洛云染顺着他的下巴朝里看去。
    里面一对老夫妻，一个面容可怕，只有一只眼睁着，另一个在旁和他靠在一起，两人都跟受了惊的鹌鹑似的，时刻谨慎地注意着周围一切的动静。
    洛云染的神色微微动了动。
    “认识他们？”东锦霖问。
    洛云染轻笑了一声，“你既然带我来这里，应该早就知道答案了，又何必明知故问。”
    这两个人，正是之前她出手救过的那个老婆婆夫妇。
    先前老婆婆还气若游丝地躺在破庙一隅动弹不得，今天看起来已经好多了，已经能坐在独眼老者旁边，抱紧老者的手臂了。
    虽然夫妻两个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好，那也是必然的，担惊受怕，加上过度疲惫，脸色能好的人才奇怪了。
    但起码，不再是那种随时都可能一口气提拔上来，一命呜呼的那种样子了。
    “后悔吗。”东锦霖问。
    洛云染摸了下眼角，把垂落下来的一缕碎发顺到了而后，唇边已是浅笑盈盈，“不后悔，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可以因为后悔而改变的，所以后悔是最没用的一件事。”
    而且，说起来，也是因为他们的缘故，她才阴差阳错地在这平阳城撞见了东锦霖。
    否则她可能早就想办法回帝京去了。
    这么一错过，又是千里之外。
    这么算来，只能说一切都是命数。
    她不会感谢这对夫妇，同样的，也不会把过错归到自己身上。
    东锦霖敛了敛凤目，声音低沉，神色有些晦暗不明，“你果然是，从来不会后悔的……”
    洛云染转头看过去，“你说什么？”
    声音太低了，她没听清。
    东锦霖瞬间错开目光，“没什么，进去了。”
    洛云染略微一愣，就看东锦霖推开了旁边的门走了进去，她赶紧跟了上去。
    屋里的人其实不止老夫妇俩，还有很多其他流民。
    他们见到有人从外面进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发现来人衣着华贵，气势不凡，就又立刻都识趣地把头低了下去，安安分分地缩在角落扮空气了。
    他们现在被官兵抓来，关在这个地方，一举一动全在官兵的监视下，不敢放肆。
    这人一看就是当官的，他们不敢拿鸡蛋去碰石头。
    唯有缩在角落的独眼夫妇，却是一下子惊呼了出来。
    “姑娘！”那声音激动得都抑制不住地发抖了，“太好了！姑娘你没事啊？看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独眼老者已经站了起来，朝洛云染激动地走了过来。
    老婆婆则在旁边默默地拭了拭眼泪，看洛云染的眼神同样激动。
    看洛云染就跟看自个儿失散多年的闺女似的。
    就在那老者要摸到洛云染衣角的一瞬，一个人突然挡在了前面，“别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