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行李时,一老一小在一边挨着,一言不发,许久,她奶奶才道,“要不要带些零嘴?”
这问法,也不是不诚心,也不是吝惜,是给人卑微之感。
沉桐隐约能猜出其中缘由,便笑道,“好啊,我喜欢吃挂霜的柿饼,清炒的板栗,还想带点炒白果。”
“奶奶就去给你拿,多着呢。”她不见外地说一样,老人家的眼睛就亮一分,连连点头,枯瘦的身躯,走起来特别有精神。
剩下沉芸欲言又止,最后弱下声气,“……姐姐,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玩。”
“好。”沉桐掏了一下她的脸,向长辈一样叮嘱她,“你要好好念书,多做题,勤思考,学不会的要问同学、问老师。”
沉芸笑,“姐姐跟叔叔讲的话一样。”
沉桐微怔,然后无奈叹息,沉适可从来都没交待过她。
掏家底一样,给她行李箱塞得满满的,红色的方便袋,一个挨着一个,新得发亮。
沉桐挣挣眉,幸好宿舍楼是有微波炉的,她不爱吃冷掉的炒栗子。
沉桐是学新闻的,高等数学是他们专业的公共课,阶梯教室,大班教学,专业混杂,学生众多。
一开始沉桐坐在最后一排,课堂太扰乱,老师讲课她听不大清,视线也受限模糊。没奈何,她只好早点去占前排的位置。
刚坐下,身边就挨过来一个人。
一瞥眼,眼熟,她不由得意带打量。
“不认识了?”那人凑近脸,“我是赵衡啊。”
沉桐退开些,神色疑惑,他不是大二年级的国防生么?怎么来上大一的课。
“我是来重修的。”
沉桐皱眉,表情不礼貌地异样了些。
对面的人大概读出了那意味,也不恼,“我大一时考试的分数太低了,只有88分,我们专业的人都太强悍了,想争取保研的话,至少95分以上,所以只能重修刷分,不过据说学校规定很快就不能了。”
沉桐若有所思,前几天系里确实有刚面试完免推的师哥师姐给他们做讲座。
“下课后我们一块去吃饭?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地锅鱼。”赵衡提议。
沉桐想,军训时还欠他一瓶水,点头,“嗯,我请你。”
赵衡乐了,“你这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么?”
寡淡无趣极了,沉桐懒得反驳地闭上嘴。
赵衡说的地锅鱼在离学校几公里的地方,他们骑共享单车去的,路线他熟得很,导航都不用。
吃完鱼,赵衡又说,最近政务区那边有灯光秀,帝都灯光秀,全国闻名。
沉桐不大有兴趣,“不去了,我还要去图书馆呢。”
赵衡没吭声,依然骑车领着她,沉桐跟在后面,发现建筑陌生,只道是走另一条路。
二十来分钟后,赵衡突然问,“认识前面的楼不?”
沉桐以为要到学校了,但是实际上完全不像,“不认识。”
“这就是政务区啊,那是灯光秀的主楼,走,我带你去找最佳观赏位置。”
沉桐冷冷坐在助力车上,握着车把不动,眼神定定,“我不是说不来这里么?”
赵衡讪讪挠挠脑袋,“我是想,也许,你看了就喜欢呢,要不去看看吧。”
这时,环湖的建筑,上下灯光齐闪,缤纷流动,光影的冲击力向夜空向波面击洒,着实壮观。
沉桐也心动,拧动车把,车子滑行,赵衡有眼色地带路。
在政务广场上,湖对面的色彩变幻流溢,确实大气磅礴。
沉桐拿出手机拍照,想拍一张给沉适,她向来美商为零,拍照技术也差,效果也总不满意。
赵衡站在她身后,伸出双臂,帮她调置相机,找好角度。
沉桐突然被圈在其中,不耐烦值拉到极限,这个人简直得寸进尺,凭着什么靠她这么近,暧昧给谁看,忍着不满胡乱拍了一张,立马收起手机,拧着眉,“不怎么样,我要回去了,我打车。”
上高数课,沉桐又自觉往后坐,更不想抬头,结果就是现在高数她一窍不通,毫不夸张地说,连符号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想念沉适,地调院满窗的阳光,沉适在窗下平静而自然地工作,在他的世界没有一点轻薄虚浮,时时认真而庄严。
她也想沉适像对沉芸那样对自己,用戏谑的话逗逗自己。当然,沉适有时候肯跟她娓娓而谈,甚至拿捏住她,感觉也不错。
忍了好久,沉桐打电话给沉适,“爸爸。”
“桐桐。”她爸爸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干净也悦耳。沉桐想象沉适在办公室电脑前一手举着电话,一手翻文献的样子。
“你们回家了,那个项目结束了吧。”
“还没有,12月份有个专题研讨会。”
“研讨会在哪开?”
“打加错的项目是地大和几个研究院一起做的,地大是主持方,当然在帝都开。”
沉桐阵阵心动,“那爸爸,到时候你也来么?”
“要的,有个报告要做。”
沉桐不禁嘴角微扬,顺嘴夸,“爸爸你真厉害。”
沉适哧地一笑,也问她,“找爸爸有其他事么?”
沉桐咬咬嘴,虽然就是为了这事,还蛮难为情,“……爸爸。”
“嗯?”
“……我这学期高数没有学好,就是一点没学通那种。”
从耳边的气息里,沉桐感觉出那边撂开工作的郑重,“桐桐,你们用的是哪一版高数,你拍个照片微信发给爸爸。”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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