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朕醒……”
    李二突然沉默了，他想要长生，想要灵魂穿越仙界，都是为了更长久更好地控制他的帝国，可当他沉睡得太久的话，李治早已登基，李治如何自处，他又要如何自处？
    杀？
    杀李治，或是被李治杀？
    自古天无二日，哪怕他愿意当个太上皇，李治和李治培养起来的全新朝堂，愿意让他当吗？
    许久许久，他终于凝重地说道：“若是朕醒，则朕退位太上皇，幽居学院，朝廷之事不比奏报一词一句！”
    凝重的空气一扫而空，黑袍人呜咽声中多了一分轻松，沈晨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的心口竟然会有如此轻盈的感觉，身体都轻飘飘的，欲仙欲死，若是李二得知，怕是要以为他肉身穿越去了仙界，要羡慕到死了！
    3日日
    说完这句话的李二整个人明显也轻松不少，紧绷的肩膀趿拉了下去，就像一只被拔掉牙齿的老虎，蜷缩起浑身的毛发，把自己庞大的身体隐匿到阳光照射的角落，翻开肚皮，让阳光洒落在肚子上，懒洋洋地晒起自己往日的荣光。
    沈晨还发现一件事，他好像其实并没有真正地了解过李二。
    他千古一帝！他天可汗！他霸道！他独权！他身上具备着和杨广相同的血液和品质！真正想要杀人的时候，绝不手软！
    但是，他会选择！
    选择了他想要的东西，就选择了这份东西带来的后果，哪怕是他无法接受的，他也会承担这份责任，而不是苦苦相逼，苦苦追寻！
    他避让了！
    如同玄武门之后，李渊选择了退让一样，他也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杀他！
    李渊选择对了，寿终正寝，最后几年家庭关系虽然不好，却也足够开心，成了天底下最开心的一个老头子。
    那么……他呢？
    黑袍人把写好的圣旨递给李二，李二拿到手里，好好地看了好几遍，最后也没有更改任何一个字，接着拿出被他视为珍宝的传国玉玺，狠狠地看了看这一块传承自秦始皇，后又被前隋皇后带到草原，最后还是落入了他手里的玩意儿。
    而后，他沉沉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用力地在甚至上按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印子。
    黑袍人拿起圣旨，收入怀中，而后杵着刀，站到大门口，两眼直愣愣地钉在沈晨身上。
    沈晨苦笑着摇摇头，看向李二，“不改了？”
    李二哈哈笑道：“不改了！既然人间没有长生之法，那朕便到仙界找找！朕绝不相信仙界也没有！”
    “若是没有呢？”
    “那便死了这条心！”
    怕是心死如灰吧？
    沈晨默默地想到，李二这种人若是真的发现世间根本没有长生之法，和死了是没有区别的。
    沈晨暗暗叹了口气，让李二躺到在床上，“你躺着就行，整个过程就像睡着了一样，不会有任何痛苦，至于撒尿什么的，也大可放心，会有人服侍你的。”
    李二没好气地道：“好好的心情都被你一句话搞没了，赶紧的！”
    “这不是为了让你安心，缓和你的情绪嘛！”
    “你怎么像个娘们儿，磨磨唧唧，赶紧的，我已经急不可耐了！”
    “嘿嘿，要不要我再找两个美女，天天唱歌跳舞给你看？”
    “我杀人了啊？”
    “啊哈哈哈……”
    …………………………………………
    殿外，前所未有的安静。
    皇宫已被戒严，禁军把整个皇宫围得水泄不通，一只鸟儿也休想从天空中飞过去，包括皇城外的几个里坊也被严密监视。
    此时此刻，说皇城是一座箭雨也一点不为过。
    大唐的皇城是由太极宫和皇城组成的，二者统一称为皇城。
    皇城就是外朝，乃是朝廷重臣的办公场所，皇城到太极宫的中间，有一条宽阔的街道，叫做横街，横街的北面就是太极宫。
    太极宫的南面就是外朝，著名的太极宫的本宫——太极宫就在这里，乃是李二自己的办公场所，也是接见外朝官员的地方。
    过了太极宫往北，就是李二的家，当先打头的是两仪殿，相当于普通人家里的书房，乃是接见重臣的地方。
    这里就是所有非皇室成员所能进入的最后一个地方，再由此向北，便是李二的家，里面乃是皇后妃嫔们住的地方，任何外人胆敢不经过允许就进入，禁军抓住直接砍头，根本不需要向李二汇报，哪怕是皇后的亲哥哥长孙无忌也一样。
    李二沉睡的地方就是两仪殿，因为当时为了让沈晨能够很好地照顾李二，所以选择了这里当做病房。
    此时的两仪殿外，密密麻麻地跪满了朝廷重臣和相关的皇室成员，他们都是听到李二说胡话，想要寻找长生，而主动前来劝诫的人，由于此事太大，几乎已是整个大唐目前的政治力量。
    然而，他们完全想不到，自从进了太极宫的大门，他们就注定了暂时没办法离开了！
    长孙无忌忽然看到周围的禁军有所异动，守卫力量似乎增加了两倍，原本只站一个人的地方站了两个，甚至三个，而太极宫的大门两侧的拐角处，甚至有数队禁军在值守。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看如此，当下便想到了前后关节，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雪，浑身颤颤，手脚冰凉，连血液都变成了冰碴子，明明是热日炎炎的夏天，竟然如同光着身子埋在冰窟窿中一样。
    他几乎是用跪爬的姿势挪动到最前面的李治身边的，别人都是从身后看到的他，只以为他因为跪得太久身体不便而已。
    但李治却回头看他，还是近在咫尺，将他的面部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舅舅……你……”
    李治这一生还从来没有见过长孙无忌这样的表情，只是听说当年的玄武门之变时，长孙无忌都没有如此夸张的模样。
    长孙无忌想要说话，可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干涩得厉害，如同被火烧了一样，嘶哑得厉害。
    “陛……陛下……可……可能……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