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至隆冬，渭水上已结起了薄薄的冰碴子，再过些日子便会彻底结冰，千军万马渡河而过也是可以的。
    高大的楼船巡弋在河面上，船底碰撞着冰碴子，发出卡啦啦的磨牙声。
    越是靠近，声响越大，让人的后板牙都跟着泛酸。
    近段日子，随着仙界技术开发区越来越红火，前往渭水河面上那艘红船的勋贵富商也越来越多，渡船被租赁得一干二净。
    沈晨此时坐着的这艘渡船还是李承乾临时从曲江池里派人拉过来的。为了掩饰身份，船夫也是临时找的。
    李君羡也被李承乾找来了，正紧紧裹着一件熊皮大氅站在沈晨身后，长时间的醉生梦死让他的体质下降许多，被寒风一吹，哆哆嗦嗦的牙齿直打碰。
    不过，他的内心却是火热的。
    带着神仙上青楼啊！天啊！闻所未闻之事啊！
    若是被史书记下，当如青史留名啊！
    想想都觉得刺激！
    沈晨回头，见正在划桨的老者脸上对冬日的严寒有着深深的忌惮，不由问道：“老丈今日不愿出活吗？”
    李承乾的性子几乎转成了另外一个人，但那种天潢贵胄的拔刀却是沈晨无论如何也消灭不了的，难说为了给沈晨个方便，让别人不方便。
    老者身穿单衣，只是在身外加了件雨天才会穿的蓑衣，用来挡住几乎挡不住的寒风。
    “大郎说笑了，能有活干，小老儿自是欢喜，心中所愁只是怕明日便没了此番生计，不知家中如何度过今年寒冬。”
    “仙师不是派遣商贾于城中贩卖无烟煤炉和火炕了吗？分期付款，每月不过区区十数文钱，难道你们连这也用不起？”
    李君羡的话语里带上了怒意，在他看来，无烟煤炉和火炕的分期付款方法简直就是白送给百姓的福利，可这个老者居然还不知如何过冬，若非沈晨在此，他定要呵斥一番。
    老者却是无所畏惧，长安人豪横贯了，哪里会被几个豪商欺负，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中尽是自嘲和哀怨。
    “仙师所制之无烟煤炉定然是好东西，每月十数文便可拥有一件仙物，小老儿全家皆感恩不已，有了那无烟煤炉便再也不怕会有死难的亲属。”
    “那你还哀怨什么？”李君羡不爽道。
    “身上暖和了，但小老儿全家还得吃饭呐！若是河面结冰，人可行走，小老儿不是没有生计，没有吃食了吗？”
    老者苦笑着一说，李君羡讪讪地闭嘴不说话了，长安城里有太多的勋贵富豪，却也有太多的穷苦大众。
    勋贵富豪一日所用，小老百姓一年所挣，此乃千古不变的道理。
    小老百姓没有勋贵豪商的那么多的路子，能够一条不通走另一条，往往只能凭借一身力气或是一项能力，钻点糊口的营生。
    冬日严寒，河面结冰，船夫没了生计，自然愁眉苦脸，远方红船上的管弦丝竹之音传来，两者对比，充满了彻头彻尾的讽刺。
    沈晨想了想，道：“明日你约上一些船夫，到仙界技术开发区去，找办公室的李承乾，有份营生可以给你们做。”
    沈晨穿的是士子袍衫，外面则是一件较为名贵却不显突出的大氅，比起李君羡的熊皮大氅来，一点也不华丽。
    老者还一直以为沈晨是李君羡的跟班，此时却见李君羡一脸崇拜地看着沈晨，当下才知道沈晨才是说话算话那个。
    而且不仅给了营生，还让直接找前太子殿下，当下激动得对沈晨千恩万谢，直呼苍天有眼，他供奉了小神仙半年多，今日终于得到福报了。
    倒是把沈晨和李君羡弄得不敢抬头，怕被老者识破两人的身份。
    渭水河面算不得多宽，不用两刻钟时间，沈晨便和李君羡到达了红船。
    在红船的船舷下边，有用网兜编制的爬梯，只要想上船的，都得自己爬上去，上面有红船的小厮帮扶，倒也不费多大力气。
    上了红船，老船夫自行回去，沈晨和李君羡则打定了主意，今夜就在红船上过了。
    沈晨随便想想就还有点小激动！
    就是不知道李君羡会不会为了捧他，故意有的没的弄点小惊喜给他呢？
    好期待啊！
    小厮的眼力劲儿比起船夫来要高深得多，一眼就看出沈晨才是说话的人，尽管李君羡是他们的熟客，但李君羡身边的年轻人却越加有不寻常的气度。
    尽管年轻人没有李君羡那么风骚的扮相，但那大氅的内衬却是皇室御用的蜀锦贡品所制，鲜亮净透，富贵华丽，更是只有皇室亲宗才能穿戴。
    能让李君羡当跟班，想来只会是微服游玩的皇室中人，这种人他可没少见，而且看这年轻人怕是第一次上青楼。
    于是，他一边领着沈晨往李君羡常包的包厢去，一边谄媚地为沈晨介绍着其中的一举一物。
    也是由得他介绍，沈晨才真正知道了大唐的青楼像什么样子。
    和沈晨在后世电视剧上看到的不同，红船里的青楼是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大厅的。
    红船是用高高的楼船所做，从外形上看来，就像在一艘穿上盖了一栋四层楼高的房子。
    房子外边没有过道和阳台，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盒子，为了节约用地，第一层和第二层的中间被掏了一块不大的空地，当做迎宾的大厅。
    歌舞声乐并不在此处，而是要进了包厢里，才会由所点的艺伎贡献，和后世电视剧里那种进了大厅就声色犬马的样子大相径庭。
    唐人的包厢则是拉门式，形式有点类似于方方正正的屏风，还可以自由组合，将包厢变大变小。
    后世的日式庭院和餐馆沿用的就是唐朝时期的这种风格，让人惋惜的是，反而成了日式的典型建筑之一。
    李君羡的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上一二层，第四层却是无法再上，那是专门留给功亲王侯的，李君羡一个天子近臣，无爵位，能上第三层，用那小厮的话来说，已然是因为学院极为统领，能和仙师说上话的关系了。
    听小厮说，真正让人大开眼界的东西还在四楼，三楼虽然比一二楼多了些玩意儿，但比起四楼来却是远远不如的。
    正在沈晨纠结要不要用李承乾的身份混上去开开眼界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对面的楼梯口转了上来，让沈晨立马决定，就在三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