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皇权比不上各族族长命令的时代。
    深入乡村，打破族长垄断，基本上和送命没什么两样。
    为此，李二专门为宣传队员配备禁军随行，以保证她们的安全。
    但是，即便如此，李二也敢断定，那些大字不识几个，却还总以为自己说的就是天地真理的乡间族老们绝不会认同男女平权，再把手中的权利安安稳稳的交出去。
    红了眼的他们，绝对干得出把宣传队员和禁军一起杀了，然后找个深山老林坑埋了，最后发傻一般的对世人说“没见什么人来过呀”之类的事情。
    可当他按照沈晨的提议发布命令之后，竟然得到了无数女子的拥护，甚至连一些朝臣的妻女也加入进来。
    其中不乏房玄龄的吃醋夫人、程咬金的清河崔氏夫人等等门阀世家的女子们。
    让宣传队的准备工作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准备妥当。
    据李二所知，所有宣传队员的女子们都给家里留了一封遗书，可谓“奋不顾身、勇敢前行”！
    “真的不比男儿英雄差啊！”
    直到此时，李二才真的认同了沈晨的男女平等理念，再想起沈晨教他的染色体知识，把女子和男子放在了一个平台上面。
    对沈晨不时提出的解放生产力的说法也不由得期盼了几分。
    而沈晨没什么好说的。
    后世历史早已印证的事情，他没必要多加讨论。
    他正拿着红色的颜料，在旁边的一块石碑上，为卢婉儿写墓志铭。
    那一笔笔勾勒，都似金戈铁马，在石碑上夭矫舞动。
    李二定睛看去，突然瞳孔一缩，浑身巨震。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当我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我才能够说：“我的生命和全部的经历都奉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全女子的解放而奋斗！”
    落笔，转身。
    一声枪响，打破了悲戚的空间。
    面对着连绵不尽的送葬人群，沈晨高举沙漠之鹰，对着阴沉的天空，一连开了十七响，正好是卢婉儿的年龄。
    十七响，响响入耳。
    声音在山岭间回荡。
    人们的目光也在回响中从悲戚中慢慢清晰，转成熊熊烈火，把绵绵的细雨化作了刀枪剑戟。
    那石碑上的字宛若一把把烈焰组成的横刀，一刀刀扎在他们的心上。
    让他们想要呐喊，想要疯狂。
    人群中，武媚娘渐渐咬紧了牙齿，胸膛中似乎有一团火，要把她燃烧干净，让她忍不住想要呼喊出来。
    那立于山岭之巅的身影，就像连接了天与地之间的擎天之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无限扩大。
    直至只有那个人一个人的模样。
    “大唐的天地是大唐所有人的天地，不分男尊女卑，不讲男女之别！”
    “卢婉儿虽然已经逝去，但千千万万个卢婉儿必将站起来。”
    “我们会继承她的意志，告诉天下所有人，当男子还霸道地认为他们才是天地的时候，我们就会抗争！”
    “什么时候男女平等，什么时候男女无别。”
    “我们的抗争就什么时候停止！”
    轰！
    饱满的胸膛再也困不住内里的火焰，浑身的力气要在这一刻全部发出。
    一声声呐喊把千古以来沉默不言的秦岭震了又震。
    随着沈晨一声干脆利落地“落棺”，民夫们将卢婉儿的黑棺放入墓穴。
    汹涌彭拜的送葬队伍让开了一条道路。
    面色凝重的宣传队员们带着世人的期盼，踏着整齐的步伐，穿过人群，穿过秦岭，向着大唐的各个角落奔行而去。
    这些个常日里柔弱温情的女子，将化身为天地正理的代言人。
    给沉闷糟烂的大唐带去文明升级的光辉。
    从今起，大唐的精神文明再不复从前！
    ………………………………
    “腥风血雨要来了，你撑得住吗？”
    望着脚下行进远去的黑色洪流，李二心绪难平，悠悠地问道。
    沈晨陪着他，眼里看着的却是万里江山。
    他如何不明白李二的心思。
    一来是宣传队进入县级乡村之后，各地族群的反扑。
    二来，无非是墓志铭上那两个鲜红的大字——解放！
    悠悠地叹了口气，沈晨说道：“此时此刻我不叫你李二，喊你一声陛下，只愿你真正明白一个仙界的道理，并成为一个真正的人间帝王。”
    “难道朕还不算人间帝王？”李二心中一震。
    沈晨道：“一个民族想要发展，必然要经历阵痛和改革。”
    “大唐只是汉族建立的一个朝代，汉族不过华夏民族中的一支，华夏民族不过人类族群中的一支。”
    “你要考虑的不应该仅仅只是大唐，而应该放眼世界，站在全人类的角度看待，并找出问题，解决问题，哪怕会伤害大唐和李氏，你也必须去做。”
    “因为，在你身后，支持你的，并非只有大唐李氏，还有后世世世代代的子子孙孙。”
    “为了他们，你必须放弃眼前的利益，否则，你必将成为他们的罪人，徒惹他们耻笑。”
    李二沉默了。
    很多道理其实每个人都能明白，可要真正做到，却又有几人？
    良久，他才问道：“此事落幕之后，你怕是该招生了吧？你当真会如招生宣传单上所讲的不论出身、不论家世，只以分数？要知道，你在《三年模拟、五年高考》里的题没有一题和圣贤文章有关，门阀世家的子弟和寻常百姓也就没了知识方面的区别，都成了一个起跑线上的蚂蚱。”
    “没错！”
    沈晨伸了个腰，“你赶紧督促你的那些孩子孙子，把《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多读一读、看一看、做一做，别到时候一个都进不来，你可就要掉面子了。”
    眼见沈晨不像说笑，李二知道，沈晨说的就是沈晨要做的。
    当下哈哈一笑，“朕便让他们每日除了吃饭睡觉都做，看他们还能比没有《三年模拟、五年高考》的百姓差？”
    沈晨也笑了，充满了现代教育智慧的题目，可不是大唐土著抓破脑袋就能做出来的。
    “咱们大唐的皇子皇孙们有罪受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