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只是连战两日,损失折将,竟是始终不能攻破这破烂流丢的城池,想到这里,各人心中都极是郁闷,只看着一队队将士偃旗息鼓收兵回营,一时半会竟是无人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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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浩呆了良久,半响才回过神来,看到诸将也默然不语,自己身为主帅,只得先提起精神。笑道:“想不到竟致如此。不过今日苦战一天,我军疲惫,敌人更加经受不得。傍晚时分,我看敌军己径筋疲力尽,若不是天色己晚,只怕打下去结果难料。”
张俊是直接奉了皇帝诏命前来,战事不料自忖也脱不得干系,当下也沉吟着道:“夜战如何命全军将士歇息一个时辰,用饭休整,修理兵器洞车,然后趁夜再攻。我军是敌人十倍,没道理就这么轻轻放过他们。”
郭浩原本也有此意,他身经百战,看出故人疲惫自然不是虚言,只是看一下远方天色。虽然红云尚在。按着时间来算,夜里没有月色可供照明,而纯以火把攻城,今日宋军士气已经小有挫跌。若是夜战不利损失更大,一时半会都恢复不来。
想来想去,这样攻城虽然折损很大,最多再攻一次,多半就能破城。敌人不到一万地兵,连续两天折损了一两千人,再来一次城中地守城器械也是不多,安能守住。
当下便笑道:“急什么休整两天,把士气提一提。让兄弟们缓缓精气神。”
姚端与张宪对视一眼,彼此都知对方心中打算,当即一起笑道:“总管说的没错,这样地生死战场来回冲杀,军汉们纵是没伤,精气神也伤损不小,缓两天,城里眼见一天撑不过一天,咱们也不必这么着急。”
两个主将一起发话,别人自然也无话说,郭浩乍听这两人听从自己安排,还很欣喜。只是转念一想,这两人都是炮仗脾气,连续两天攻城不利损兵折将,怎么就这么好说话当下用狐疑的眼种扫视二人,却见两人种态自若,并没有什么怪异模样,也只得罢了。
当下各人散去,点算损失,安抚伤患,赏赐鼓励今日做战勇武有功的将士,统制以上还需得向皇帝和枢密汇报战局,一直忙到掌灯己后,各人忙的连饭也没顾得吃,又到郭浩营中汇集,禀报了诸事妥当,郭浩又吩咐几句各人小心,然后才下令各自散值回营。
这么一通闹腾,张宪姚瑞知道时间紧迫,堪堪就要到子夜,两人先各自回营,暗中提调兵马,待过了子时,绵延十余里的大营四处到处都己经鼾声大作,姚营大营在前,便先提点了兵马,只等着张宪前来汇合。
他只等了小半个时辰。张宪已经带着数百人来到。因为是半夜偷袭,所有人都不着甲胄,只是穿着短袍,手持短兵,姚瑞一眼扫将过去,只觉一个个身躯强健,精悍外露,显然都是军中精锐,当即点了点头,向着张宪笑道:“不错,此番就看他们们的了。”
张宪也是一笑,暗夜中牙齿闪闪发光,他自己也换过了衣甲,此时觉得身上爽利轻快,便向着姚端笑道:“你便在此等候捷音,我亲自带人上去,你等动静上来,再带着后续人马上去。”
又问道:“你营中一片寂静,安排了多少人马后续赶到”
姚瑞一楞,先是答道:“除了袭城兵马,还有三千余人吩咐早睡,到了时辰就先叫起来,穿上甲胄准备接应,动静一起来,自然也要全军皆动的。”
张宪点头道:“不错,咱们虽然疲惫,不过敌人更累。今夜袭城,十有八九可成。”
他自信满满,姚端却急道:“你身为一军统制,怎可亲自去做这样的事。太原迟几天攻下没打紧,你如果有个闪失,不但是我,便是郭总管张使相他们,也要受斥责,这又是何苦来着。”
张宪摆手笑道:“你不必急,我又不亲自登城,只是离的稍远,亲自指挥便是。若是不顺,也伤不着我的皮毛。”
见姚端还要再劝,张宪只道:“昨夜城中来人是李显忠,这小子是个愣头青,我总不会教他瞧我不起。况且,我官就是做到副统制时,也曾带人在万军阵中冲杀,有甚了不起的”
他如此赌气,姚端又是哭笑不得,又隐然佩服。其实古人争战,谋略阵法固然重要,将领是否勇武,也是一军能否强咸的关键所在。古代军队,不管怎么建制,其通信组织也不能与现代军队相比,有时能让全军将士拼死效力矢志不渝的,便是主将是否敢打敢杀。
当下也不再劝,只向着张宪胸口重重一击,笑道:“好吧,万事小心,我这边等你动静一起,便去接应。”
张宪答应一声,己经让前队先前,暗夜之中,只听闻沙沙的脚步声响起,他向着姚端挤一挤眼,笑道:“且看我得手之后,郭总管是何话说。”
第四卷 第093章 破城
与姚端商议妥帖后,张宪带着过千将士潜行至城外里许,到得地方后,便命将士悉数趴下,静等城中消息。
此时也没有钟表等物,无法精确计时,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四更初刻,此时人体最为疲惫,也是睡的最香,趁着这个空挡举事,最易成功。
张宪趴伏在地,鼻中又是泥土的清香,前方的战场又隐约传来白日战场上的血腥气,他历经战阵多次,这样偷鸡摸狗半夜攀城的勾当,却还是第一次做,心里隐隐觉得紧张,只觉得时间过的极慢,有几次抬头看天,满天星斗半轮弯月,却是浑然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一直待露湿战袍,浑身湿冷难耐,不但是他,所有随行的军士都有些焦躁起来,虽然没有人敢说话做声,一股无形的焦躁之气却是在空气中流淌开来,令人份外的心烦意乱。
张宪也觉得与预计的时间相差了不少,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不顾城内接应,就直接攀城的好,还是自等下去。
正为难间,只见城头上几盏灯笼亮起,然后又迅速熄灭。
张宪大喜,立刻站起身来,向着自己身边的几个军官小声令道:“城内接应人马已经到了城门,你们立刻带人向前,与他们接应上后,便可行事。”
几个军官都是经验丰富,此时也不慌乱,均是轻声应答道:“是,请将军放心。”
说罢他们最先起身,慢慢向前游走,在军官身后。千余壮士依次起身,紧随在后向着城门处而去。
此时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光洒在战场之上,白昼阵亡的宋兵尸首离的远地已经被收敛起来,各人越是往前,不及抢回的尸体在月光下看的分明,极是惨烈。
各人忍住心中悲愤,也不做声,只一径向煎。因为害怕惊动城头守值的金兵,并不敢快速行进,里许路程。却是慢慢游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走完。
到得城下百多米处,虽然极尽小心,前头仍然听到动静,却听有人在不远处轻喝道:“是张将军么”
带队的几个军官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做答是好。张宪适才交待许多,却唯独没有提及对方会问他是否来到城下。
正要回姑,却听有人在阵后不远答道:“张某在此,城上是李将军么”
暗处那人“啊”了一声,显的极是欢喜,当即答道:“是末将,我的属下百多人和张知府麾下二百人已经全数潜到城门附近。适才提灯做暗号的,估计就是张知府本人。”
两人一边对答,一边一同向前。相见时都是展颜一笑,张宪先向李显忠道:“若是破城,李将军功劳当在第一。”
李显忠淡然一笑,答道:“功劳不打紧。只要克复太原河东全境,我李家能重回大宋,比什么都强。”
他说的虽是平常,却是掩不住地兴奋之意。
张宪心中也极是感动,拍拍他肩,只道:“现下不说这些,咱们速去城下。”
“是。”李显忠精神一振,答道:“连日大战,金兵累极了,也委实撑不住了。虽然对咱们汉军多方防范,还是被咱们抓了空子。现下城门只有一个干户官带着几百金兵勉强支撑着守夜,等咱们奔袭到城下,张知府在城内听到动静,也会动手。他们主攻城内城门,尽量打开城门,将军率部用勾索和云梯迅速攀城,这样里应外合,对方又要防着咱们打开城门,又要应对攀城的将士,必然无法守住。”
张宪听的大喜,当即只又拍拍李显忠肩头,然后便又沉声令道:“各人听到了吧速去。”
诸将早等地心急,张宪一声令下,百米路程也不再撩饰行踪,各人连声下令,千多人疾速向前狂奔,李显忠一人当先,在前头带路,不过瞬息之间,已经到得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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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金兵听到动静,先是懵懂喝问,待感觉不对时,城内暗处集结的汉兵早就持刀砍杀上来,金兵一边大骂还击,一面拼命敲锣呼喊,让在城头不远处营中的金兵前来救援。
正当此时,奔行到城下的宋军已经用勾索搭住城垛,开始攀城,在后头跟来的十几架云梯也已经跟随上来,太原城池修地仓促简陋,根本不能和河北各地边镇的雄关大城相比,云梯架上后,大半的宋军开始急速住上攀爬。
金兵一面要应对突然暴起发难的城内附属汉军,一边要应对外头爬城的宋军,因为激战疲惫,守夜的金兵人手远远不足,而且都是疲惫之师,哪里能和一直养精蓄锐的宋军将士相比,而城内汉军这两天出工不出力,根本不如金兵那般搏命,精气神也远胜金兵,此时明知破城之后立有大功可以回归大宋,更是不要命般拼死搏杀,城头金兵人数远不如两相夹击的汉军多,加上下半夜正睡的香甜,仓促之间更觉手脚酸软,虽然拼死相抗,大声喊杀,其实已经一触即溃,根本无法抵挡两边地夹击。
盏茶功夫过去,已经有几百宋兵登上城头,将的城头金兵杀的节节败退。城内金营中虽然听到城头有变,一时间灯火通明开始集结士气,只是半夜时分各人都脱的赤条条在帐内酣睡,仓促间哪能立刻来援。
张宪眼见城头已经被宋兵攻占,立刻命人举火为号,今姚端带领后援即刻赶来。等他身边士兵点燃火把摇晃示意,城内地汉兵也已经得于,杀退城门附近守兵,搬开封住城门的沙袋,掀开搭扣,只听那门吱呀一声,已经是豁然洞开。
“城破啦”
城内外的两军士兵均是大喜,兴奋之间连声高呼,城外不及登城的宋兵余部沿着洞开的城门直冲而入追杀金兵,火光亮处星光之下,到处是刀光闪烁,早就溃不成军的值夜金兵越发抵敌不住,开始拼命逃奔,连刚刚赶到的金兵援兵的阵脚,也被败退下来的金兵冲乱。
城内金兵正慌乱间,却听不远处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数千宋兵骑兵在这点时间内早就谁备停当,驻营之地距离城池原就不远,姚端早就唯备停当,一看到张宪信号,便立刻带着大队精骑往着城边杀来。
这样一来,原本还想着快速夺回城门的金兵总算彻底绝塑,援兵亦是随着败兵后退,城头附近,再也没有金兵的踪影存在。
待姚端赶到,张宪也已径进城,与身着大宋文官袍服的张孝纯正在寒暄,一见姚端赶到,张宪急忙招手示意,待姚端赶将过来,与张孝纯见礼完毕,张孝纯忙道:“这时候也不必客气多说,将军不可在此久驻,一定要迅猛进击,不然迟恐生变。”
姚端笑道:“我这里三千精骑,加上大人与张将军的人马,敌人就是全数来攻,也未必能夺回城门。况且这里偏狭的紧,大兵无法展开,我管教他来多少人也无计可施。”
“不是这么一说。”张孝纯甚是着急,又道:“太原城是军事重镇,当年筑城时虽然外城规棋不大,然则内里街道,皆是用丁宇形构筑,最易巷战。那金人守将完颜九斤早就有言在先,外城不一定能守的住,若是失陷,则整兵与大军巷战,这些天他驱赶百姓四处修筑街垒木栅,柜马角铁暗沟箭楼四处都是,因着大兵攻城不利,所以也并没有将守城金兵回撤,现下急速进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好。若是等他们回去布置停当,则大宋非得死份惨重,太原城街道房屋尽毁,才能真正拿下城池。”
他还没有说完,姚端已经知道厉害。太原城当初就是为了防范契丹而建,原就是一个军事重镇,外城修筑草率,而内城街道则是为了巷战而筑,若是那金将一门心思要多杀伤宋兵,使得太原城玉石惧焚,倒确突是极为扎手。
当下看一眼张孝纯,也不及多说,只重重一抱拳,便招呼着自己麾下骑兵往着金兵退去的方向飞速追去。
见他离去,张孝纯只觉他带兵不多,只怕一下子不能掌握全局,此时尚是春夜,颇有些春寒夜露,他却是满头大汗。
张宪看他如此,心中极是感动。张孝纯为了保东京安全,苦守太原近一年,誓死不降,后来为了保全城中残余百姓和士兵性命,城池被攻破后不得已而投降,金人对他极为重视,百般拉拢,他却不肯效命,后来勉强任伪齐的尚书左丞,也是绝不会为金人出一谋划一策。自云中赶来太原后,又多次派人与宋将暗中商议,直至今夜里应外合,打破太原城门,其忠枕之心,委实令人佩服。
只是此时确实也不是寒喧致意的时候,张宪也知道厉害,若是当真被金兵建制分明指挥如意与宋军巷战,太原纵能得,只怕也是废墟一片。
当下连连发令,让自己亲兵的亲兵急忙赶回大营,急速传召全军整队前来,必要在天亮之前,三军将士一起入城,穷追猛打,不使敌人从容应战。
第四卷 第094章 兴亡百姓苦
十余名骑兵接着张宪将令,立刻急速望着大营飞奔而去,过不多时,宋营里嘈杂声响成一片,火把星星点点燃烧起来,将远方的天际染的通红一片。
张宪吃了一惊,他仅能迅速调集自己麾下余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不是他的将令能达成的效果。
只不过小半个时辰过去,远端的火把亮光己经透逦而来,在暗夜中看去,好像一条火龙,向着太原城门呼啸而来。
在队列最前的,却是一队轻骑。因为是攻城做战,加上原本配备的骑兵不多,姚端带领的三千多人,还是枢府担心会有余兵自河北来援太原,时刻准备以骑兵迎敌才加以配给,而此时的骑兵己经多半被姚瑞带到城内,还有人能带着骑兵前来,则必定是郭浩本人的骑兵卫队。
张宪深吸一口气,手持长刀迎上前去,却听不远处对面有人问道:“是张宪张将军,还是姚瑞姚将军在此”
“是郭总管末将张宪。”
“哦。”
对面淡淡一答。己经策马过来。
张宪迎步向前,躬身一礼,到比平时他向着郭浩行礼要恭谨几分。对方毕竟是西军老将,皇帝任用的总管身份且先不提,光是军中资历就比他强过百倍,此次不听将令擅自夜袭城他,郭浩若是与他翻脸成仇,可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
见张宪份外恭谨,郭浩也是例外。只是他心中却有怒气,当即也不下马。只在马上还了一礼,然后道:“姚将军何在,是否追赶敌军残余”
“不错。张知府言说太原城内街道曲折,极易巷战,是以姚将军不能等候大军齐集,先带人追杀过去了。”
“我亦知道此事要紧,所以一听到城下动静。便立到集结人马,正要赶来。却遇着你的传令。”
郭浩说到这里,一股怒气冲了上来。只看着站在自己身前地张宪。却又按了下去。
他长叹口气,向着张宪道:“你与姚端不听号令先斩后奏,太过孟浪,虽然成功,我亦要上书皇帝陛下与枢府,穷治尔等之罪。大文大做事当先言明,告之张将军知道。”
如此说法到在张宪意料之中,当即一笑答道:“这个是总管的责任,也是末将等错在先。不管如何发落,末将皆无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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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浩冲他点一点头,也不再说,只回头点将派兵,身后的兵马川流不息。沿着打开的城门蜂拥而入,火把亮处盔甲耀眼枪矛如林,这一股强兵入城。敌人又正被姚端穷追猛打,显然是无法再组织成规模的巷战了。
张宪此时无事,也无心再与自己麾下将领争功,他此次亲领一千壮士将太原城门夺下,这功劳己经是顶尖,不必再去与别人急夺。只闪在一边,冷眼看着郭浩安排,夜色火烛之下,郭浩只穿了一件便袍,不曾穿戴盔甲,原本系在腰间的佩剑,也只是抓在手里,而脚间双履,只是在帐内歇息时的便履,一身装束极是狼狈,显然是听到动静立刻布置军务,不及穿戴所故。
张宪看他如此模样,原是要笑,只是又见火光下郭浩须眉黑中带白,平素盔甲鲜明还不显眼,这个时候一看,虽然年不及五十,己经颇现老态。
他心中一动,更觉撕傀。做此事前只想着一定要成功,又想到郭浩年老谨慎未必肯同意,这才悍然不请命便动手,此时郭浩应对后手有条不紊,而且不以这二人得罪为念,一心只以军务为重,想到自己一向小视对方,不觉有些汗颜。
郭浩却并不理会张宪,只从容指挥,一直待过万大军自城门而入,尾陡姚瑞所部而去,然后其余各部分别去占领太原其余三道城门,待一切布置妥当,这才吁一口气,脸上颜色也回转过来。
看着木楞楞站在自己身前地张宪,不禁笑道:“年轻后生果然了得,这样一来我军又速得太原,又少损物力军力,最好不过。”
他神经轻松,一瞬间竟是神采飞扬,又道:“郭某并不嫉贤妒能,两位将军的功劳自然也会如实上禀,陛下自有处断。至于我,也会让贤退避,不再任这总管之职了。”
张宪吃了一惊,忙道:“总管何必如此,这一番交战其实是我们行险,以总管堂堂正正战法,也自然能成功,何必自责呢。”
“不是这个道理,你二人年经轻轻,见地深,行的又狠又准,只要在稳字上下一些功夫,天下良将又岂能有过你二人者”
“末将当真当不起”张宪并不能赞同他关于“稳”地分折,在他的性格里,稳宇绝对占不到一分一毫的位置,虽然感动对方的态度,却办不敢苟同。识且论起天下良将,在张宪心中,又有谁能与岳飞相比。
当下连连摆手,表示逊谢,绝不敢当对方如此夸赞。
郭浩此时心情到当真愉快,临时受命,接了这任命来到太原,其实并不愿意。以绝对兵力物力优势,又有张宪姚端这样的后起大将,攻下太原不足夸耀武功,折损多了或旷日持久,皆要受人非议,现下虽然麾下两个大将无礼,到底为他解了一块心病,想想还是合算的紧。
正又要勉励张宪几句,却见在他身边站着一位紫袍文官,正负手看着城内火光,不觉问道:“这位大人是惟,却是面生的很”
张宪忙答道:“这位是河东路宣抚使兼知不原的张大人。”
“哦”
郭浩眼前一亮,竟是跳下马来,大步向前,向着张孝纯拱手笑道:“爱君硬骨胜钢铁,历尽风霜锷未残,每读使君这两句诗,郭某便生佩服亲近之意,一向不曾见过张大人,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张孝纯微微一笑,神情却是有些黯然,也拱手见礼,然后答道:“我岂敢当如此赞誉,身为国家重臣守土有责,太原失陷便是我的责任,不能死节而投降故人,更是大节有亏,今日郭将军以此诗来夸赞,当真令我惭愧万分。”
郭浩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神精自若地三品高官,心中竟是如此自责。他心中大是感动,大步向前,深深一揖,然后方道:“我是武人不会说话,只有一句话告诉张大人,我辈西军将士,都以无力救下太原而自责,而绝无半句责备张大人的话,若有,郭某以人头相谢。”
“这教我如何敢当。”
张孝纯心中极是感动,他是文臣进士出身,诗文制艺词赋都是一流格调,讲话自然也绝无问题,偏生此时此刻,喉头竟是栧住,不知道以何言辞对答的好。
看到这个坚刚不可夺志的硬汉眼角沁出泪花,郭浩与张宪等人不由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众人一时默然,一直到张俊侯与吕用中等人赶来,又不停才军校来禀报城内战事,这才将适才尴尬的气氛遮掩过去。
此时已经时近五更,即将天亮,而天气也越发上了寒患,春夜料峭,天将破晓之际,也是一天最冷和人最疲惫也时候,城门处的将帅们却都是精神十足,城内震天的喊杀声不停传来,一缕银白也自远方地天际缓缓升起,启明星开始黯淡无光,新的一天的朝阳即将升起。
因着天气寒意袭人,张宪下令亲兵们找来一些柴火,就地点燃,硕大的柴堆轰然烧起,先是火星冒起,然后火辞舔向半空,给冻的发抖的人们带来暖意。
于是连同郭浩张俊在内,各人都下意识的往着火堆前站立,让火苗离自己稍近一些。
看着城内各处的火光,张宪不觉笑道:“城内也在烤火,只是情形同而心思不同了。”
他这笑话却无人理会,半响过后,张孝纯方幽幽答道:“原说是尽快拿下,使得城池保全,现下看来,不论怎样都得大加功夫整复才行了。”
这话军将无法接上,吕用中却笑道:“此事枢府和计相都有过商议,也禀明过陛下,太原地势险要,此番辛菩拿回,绝计不可再失守。是以不论城内城外,都会花费大力气整治重修。国家财赋无站怎样紧张,整军备战却是重中之重,请张大人放心。”
其实张孝纯此时已与太原没有关系,却因为此城与他关系已经是血肉相连无法分割,因此十分关切,而别人也晓得他的心思,多方加以照顾。
却听吕用中又向张孝纯问道:“城中尚有多少百姓,此次攻伐太原已经数月,百姓也必定受了大苦楚了。”
提起此事,张孝纯更是神情黯然,凝神皱眉想了半响,方答道:“当年太原失陷,城中只有几千人,后来重建迁入,也不过两万来人,半年被围城中断粮,老弱妇孺病饿而死的极多,青壮也相助守城,金兵鞭打督促,极尽苦楚,折磨死的也不少。依我前几日暗中核查,城中只才不到一半的人存活下来。”
待他说完,吕月中也是悠然长叹,“唉,太原百姓实在是太苦,我一定要奏明陛下,对太原多加恩恤才是。”
说到此时,各人只听得城内喊杀声越发微小,天色明亮之后,终于寂寂无声。
张宪满脸兴奋之色,笑道:“姚大郎已平定城中矣了。”
第四卷 第095章 入城
天色终于大亮,苦等了一夜的人们开始接受太阳光线的照射,觉得身上暖和起来。随着时间过去,姚端开始让部署往城外报信,一个个重要据点已经被宋军拿下,而伤患们能自己走动的,就三三两两自己搀扶着往城外走来,回到军营中接受治疗。
等待了正午时分,昨夜的春寒已经无影无踪,热烘烘的太阳光照在人身上,全身甲胃的将领们开始觉得身上燥热,后背心沁出一滴滴的汗珠来。
城内喊杀声早就停止,报捷的军士也是一个接着一个,却总是无法完全肃清残敌,各人正等的焦躁,却见一个红袍束甲的骑士飞奔而来,看到郭浩便滚身下马,双手抱拳禀道:“奉姚将军命,禀报郭总管并诸位将军,城中敌军已经全数肃清,敌将完颜酒斤授首,汉军数百人皆降。”
“好”
郭浩面露喜色,问那军官道:“金兵降者多少,姚将军现在何处”
“这个末将不知,姚将军现下就在城中原知府衙门内升帐处断军务,因害怕城内有反复,请郭总管并各将军进城相见。”
郭浩见他不知端底,也不再问,只向着其余诸人笑道:“如此这般,咱们就进城内去寻他。”
众人也早就等的心焦,姚端此时来请,想必城内已经大定,当下一一应诺了,郭浩一马当先在前,过百亲兵四散护卫,其余张宪在后,吕用中等人紧随,众人随着那报信军官,一起往城内而去。
太原城在四年前遭受过一次大劫难,城内被一火而焚,金兵占据太原之后,心知此地要紧,发民伕重新修建,只是金国财政困难,用来养兵尚且不足,供奉上层贵族也耗费甚多,哪里有多少钱用在太原城内,一众宋将率兵入城,其中有不少人还曾经在靖康二年之前到得此地,此时进程一看,街道破败房屋简陋。除了昨夜攻城时烟熏火燎之外,其实破坏并不很大,然而已经是光景凄惨,令人见而心酸。
三三两两的百姓也知道城内战火已停,开始伫立路边,看到郭浩等人鲜衣怒马狂飙而来,便一个个躬身行礼。
张宪看着诸多百姓,只见他们衣衫破烂,神情憔悴,想到昨夜张孝纯的话,心中一酸。招手叫过自己的亲兵,吩咐道:“你先回营,命军需官多做些馒头。要个大陷足,然后熬些米粥,到城内各处施舍。”
“好勒”
他的亲兵贫苦人出身,早就见不得眼前情形,立刻答应一声,调转马头,往城外军营飞奔而去。
张孝纯骑马正在张宪身旁,听的真切,不由得将双掌一合,只道:“将军爱民如子,有此一善念,天必佑之。”
“大人也信神佛”张宪摇头一笑,答道:“我们这样做武将的,天天刀头舔血,干的是伤天害理杀人越货的营生,最好是马上成名马上死,好过老死病榻”
见张孝纯愕然,张宪哈哈大笑,又道:“大丈夫岂能老死于床耶”
他们俩说的热闹,旁人虽然多是武将,却只觉张宪的话题是不祥,只含笑摇头,并不愿接他的话。唯有郭浩回过头来,向着张宪笑道:“老死于床,却正是吾所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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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太原城就在各人脚下,一颗硬头钉子除掉,各人都是心情轻松愉快,说说笑笑再无芥蒂。
不一时到得城内的府衙,河东情形与别处不同,太原是府治,格局较大,而河东路宣抚使亦与知府同衙,这府衙规模庞大,除了正门好像被火烧过,黑了一块之外,其余各处皆是完好无损,郭浩引领众人到得衙前,尸体血迹好似刚被打扫干净,青砖地面上水迹犹存,一缕缕血腥气仍然清晰可闻。
姚端甲胃已除,正大马金刀坐在仪门前让亲兵包扎伤口,眼见总管来到,便让人将布头草草扎起,然后也不穿衣,大步到得门外,行礼道:“末将见过郭总管,昨夜不曾请示草率行事,皆是姚某一人主张,总管要是怪罪,末将全领了便是。”
他仗打的极为顺手,待一切收拾停当,心思又比张宪细密,知道此事可大可小,而郭浩最要的不过是一个面子,于是一见总管的面,便折节请罪,并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
“这话不必再说,两位将军先犯大错后立大功,如何处置是陛下与枢府的事,我只据实禀报便是。”
郭浩此时心情大好,也不想与姚端折辨,当即摆手微笑,揭过此话。
只是见姚端上身斜扎白布,一股药味汗味臭味扑鼻而来,不禁问道:“你身为统兵大将,还是不改当年毛燥脾气么怎么竟致受伤”
姚端也不在意,先又向张俊拱手致意,又向张孝纯等人点头一笑,然后一面披衣,一面答道:“昨夜金狗如疯了一般,见我骑兵冲杀上前,竟是不闪不避,回身力战。骑兵在街道施展不开,这太原街道偏生如鬼迷了一般地混乱,我眼看要成缠斗之局,一急之下便抢先上去,劈死几个后,兄弟们士气上来,一起大砍大杀,这可痛快的紧。你们来之前我已经下令清扫街道收取死尸,不然满地血水人头的,也太过难看。”
郭浩待他说完,虽然仍是不满,却也教训不出。他自己身为统兵上将,也经常带着几百人狂冲敌阵,有时候军队打的就是一股气势,主将都赤膊上阵,大兵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即摇头一笑,只道:“便打下太原迟些,也好过你以身涉险。”
见姚端浑不当回事,一副春风过耳模样,他也并不在意,只又道:
“完颜九斤也是大将,现下身死,首级自然要呈送长安,尸身埋了也罢。其余战死金兵一掘大坑悉数葬之,现在天气一天热过一天,万不可闹出瘟疫来。至于我王师战死者,记录好姓名,军中自有备好的棺木,就地安葬了罢,将来家属要迁葬再做别论。”
他这都是战胜后的急务要务,各人都是敬服,当下凛然称是,自有将领奉命前去办理。
郭浩又沉吟着道:“城内百姓不足万人,抚恤起来不难,先由军营拨粮赈济,衣服医药都可以从军中拨给,先把人心定下来,至于下一步如何,自有政事堂来料理,咱们不必理会了。”
张宪上前一步,笑道:“适才末将已经命人去办理此事。”
“好。”
郭浩用满意的眼神看一眼张宪,又转头问姚端道:“城中怕还有七八千人的金兵,其余各门来报,斩首千余,俘获两千余人,你这里是主战场,收获如何翔实报来,我也好向陛下和两府汇报。”
“斩首五千。”
“啊”
郭浩先是意外,然后略一点头,只道:“率兽食人的生番野人,杀便杀了罢。巷战危险,也不必收容俘虏。”
他身后地几名大将听得此言,却是跃跃欲试,奉圣前军统制高丰昨夜到地略早,俘虏多半在他手中,当下上前请示道:“总管,不如将俘虏一并处置,哪有将他们留着消耗咱们军粮的道理。”
张孝纯这几年被金人囚禁俘虏,心里明白对方并不完全是不开化的野人,其实政军经制已经在向宋朝靠拢,只是两国交兵极为惨烈,落在金兵手里地宋军若不投降,自然也是被杀。而宋兵也没有使用金兵为军的前例,俘虏自然是尽数杀了。他有心说话,却知道自己身份尴尬,只是暗中叹一口气,隐忍不言。
吕用中却没有他这么多的故忌,毕竟是文人进士出身,一想到几千人捆小鸡似的捆在那边,这里还磨刀去杀,心里猛然一紧,额头汗下,当即断然阻止道:“杀俘不祥且不说,现下韩枢密正奉命前去出使,我军攻打太原是既定之势,金人也没有话说,若是尽数杀俘,传到上京那里,韩枢密如何迎回上皇”
他这话说的书生意气十足,各人都是哑然。宋金两国打的是实力,是手中拳头谁更硬便有道理,这里打的金人越痛,则前方使臣腰杆越硬。吕用中话一出口,连张俊也面露鄙夷之色,各人心中都只道:“这人可真草包。”
若是他不说此话也还罢了,此语一出,郭浩却是一笑,只道:“两国谈和是政治,我们军人不管,既然俘虏留着碍事,不如一刀杀却。两国交战例来如此,有什么好说的。况且这里都是寻常士卒,又没有完颜部落的亲贵,杀了又如何。女真人很少,杀一个少一个,哈哈。”
主将如此一说,各人都是附合大笑,一时间派了亲兵,传将令去杀所有被俘的金兵。
此事处理完毕,自又有人分头去安葬宋军士兵,又挖了大坑,将金兵尸首一并埋却,然后安抚百姓,扑灭城中余火,打扫街道,重修被毁坏地城墙。而郭浩本人则立刻叫来自己的参议,他边想边说,由着文官参议将战事经过情形写的清楚明白,然后立刻快马赶赴长安报捷。
第四卷 第096章 岳家军
太原战场尘埃落定,韩世忠于海州大破伪齐杜充所部,斩首数千俘敌三万余,杜充仅以身免,狼狈窜逃,韩世忠趁机收复楚州、海州、徐州,在建炎三年丢失的天长军失地,已经全数收回,兵锋指处,直指原京东东路,危胁着整个伪齐的统治中心。
建康六年春四月,湖荆襄潭诸州讨招使岳飞采取十面合围,步步进剿之策,在得到平章军国事李纲大力支持下,使得原本要用五年之力才能解决的洞庭湖杨么之患,两年不到的时间便获全功。
这个消息与太原战胜的军报一前一后,相隔不久都送到长安,赵桓览岳飞奏书,但见书云:“诛首逆杨么,招黄佐、周伦投降贼众凡二十余万,湖湘悉平,获贼舟船千余,自此荆湖无忧矣。”
杨么是个颇具帅才的人,起事之余挟众数十万,以抗金为名,接钟相威望,在</br></br>
清明上河图第4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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