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不远处月色下似有人影一闪,他猛然一惊,只觉得浑身发紧,当下也不打话,一手拿过身边侍卫马腹上悬挂的弓箭,搭上箭矢,猛力拉弓,已经是一箭射了过去。
他用的弓箭是宋军的制式弓箭,势大力沉,虽然不如有臂力的将领使用的弓箭那么有力,一箭出去,却也是带起一股劲风,嗖然有声,直至对面人影处,眼见就要射中那人,却见对方手中刀光一闪,已经是将赵桓所射的箭矢拔将开去。
此时牛皋与合勒等人也是发现对面人影幢幢,各人身负重责,立刻散开向前,将赵桓挡在后头,再回首去看时,一众内殿直的侍卫早将赵桓围在当中,各人放下心来,便一个个张弓搭箭,准备与来敌交战。
正乱间,对面拔挡掉赵桓弓箭地人影却发过话来,大声质问道:
“对面的是什么人,问也不问,就发箭来射。”
“那你是何人”
“御营第二军副总管刘惟辅,你们可是赵使相大人派来的”
一听闻是刘惟辅,牛皋等人立时松了口气,放下手中刀枪弓箭,笑道:“原来是刘将军,过来这些说话。”
见对方并不行动,牛皋又忙道:“我是奉圣军副总管牛皋,刘将军不必怀疑。”
奉圣军是朝廷新立,刘惟辅一听便放下心中怀疑,金人就是派了细作,也暂且编不出奉圣军的名头。
当下也骑马过来,稍近一些,看到月色下赵桓正看着自己发笑,却是吃了一惊,急忙行礼,满脸惊惶道:“陛下怎么到了这里”
赵桓哈哈大笑,向着他道:“朕御驾亲征,想不到亲手射的一箭却是落在你头上,还好朕臂力不成,若是当真伤了你,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
刘惟辅原是吃了一惊,此时被赵桓这一调笑,却也回过神来,当下也笑道:“这是暗夜,陛下还有这样的准头,射术当真了得。”
他这却是拍马奉迎,其实他随手一挡,浑然无事的将黑暗中射来的箭矢拨开,一则是他反应快捷,二来就是赵桓射术不成,虽然有些准头,却是劲力太差。
赵桓也不以为意,只向他问道:“你在此几天了,对面城中情形如何,有多少兵马,军心士气如何,粮草多少,可曾有人来接济”
第四卷 第071章 疾如电,驰如风
此时吴璘等人接到消息,已经急忙看到,一见是刘惟辅在此,却被赵桓堪堪射了一箭,各人听闻后都是发笑,刘惟辅生性庄重自持,又随着众人笑了片刻,便收敛了笑意,向着赵桓郑重道:“陛下决意亲征,当真是英断。今已经是深冬时节,敌人的战马耗了一秋,早就疲瘦不堪,所以断然没有诱敌深入埋伏我王师追兵的打算。眼前虢州城里,不过是韩常与王伯龙的残兵败将,两人一个败于宜川,不请命就逃到河北路,被金主切责,没奈何又到潼关效力,另一个败在长安城下,自己手里的主力不到两千人,狼狈不堪,若不是完颜宗弼怜韩常父子两代效力,又曾在富平救了他一命,韩常已被斩于阵前。就是如此,也是戴罪立功,命他死守虢州,若是有失,必定军法从事。”
赵桓嘿然一笑,向各人道:“看看,韩氏父子两代效力蛮夷,先辽后金忠心耿耿,其心腹子弟中不少都是韩氏家族子弟,为着辽金拼死卖命,子弟中死于疆场的不可计数,而金人也好辽人也罢,终究因为他们是异族而受尽排挤。那韩常在富平战时,朕曾亲见其勇,开三石弓,箭不虚发,一目被射而生啖其睛,非夏候……”
“咳……”赵桓连咳几声,把自己的话头遮了过去。适才口快,差点说非夏候惇不能比韩常,其实三国演义写于明朝,夏候惇生啖其晴和曹操割须换袍逃走的故事,其原型就是韩常和完颜宗弼。
见各人并不在意,赵桓终放心道:“嗯,既然虢州等若被这些金人抛却,只是指望用汉军杂兵来拖住咱们,既然如此,咱们就先打下虢州,然后相机攻取洛阳。”
“是,臣等愿效死力”
皇帝身着盔甲。站在将士之间布置战事,这样的场景,以宋初以下,早就不见于三军将士眼前,而赵桓不仅身在军中,而且已经屡次破敌,调度得法自己还娴熟骑射,靖康二年的耻辱早就被他洗雪干净。金强宋弱处处挨打的局面也已经大为改观,是以在诸将与普通宋军的眼中,赵桓早就有着英武无敌的形象,各人对他的亲征并不吃惊,也很服从他调度,就是因此。
当下计较已定,刘惟辅的千余骑兵仍然到虢州附近哨探,赵桓率领兵马稍歇片刻,便即刻赶上。
待刘惟辅离去不久,赵桓眼见天色微明。马力也恢复过来。此次便下令由吴璘先行,万余骑兵又过了一刻功夫,赵桓方又上马。在牛皋与三百蒙古骑兵地护卫下,开始往着虢州方向进发。
此时已是京西地界,已经出了谷地进入平原,晨光下放眼看去,处处都是黑色的平原大地,村庄房屋隐约可见,随着太阳渐渐升起,但见炊烟渐次升起,不少百姓起来烧火做饭,饭香香气顺着冬日的冷风飘荡。引的马背上的骑兵们饥肠辘辘,馋指大动。
等到了虢州城不远时,已经有不少百姓起早出门办事,看到路边络绎不绝奔驰于途的宋军骑兵时,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便是欢声雷动。
赵桓戴严了头盔,身着一身普通骑兵的战甲,混在骑兵阵中,并没有人知道他便是当今大宋天子。若是不然,只怕引发的响应更加地热烈。
眼见不少百姓奔走相告,沿着大路不远的人家,有不少人急忙打火烧饭,或是烧了热水,想着要送给这些大宋骑兵,只是骑兵行进太快,等他们捧着热饭热水到达路边时,只能看到一缕缕烟尘在天空中飘荡,再也不见骑兵的踪影。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赵桓纵马前行,大路平坦,马身一纵一纵,奔驰的很是舒服,他的心头却很是沉重,被刚刚的情形所震悍。
自宋太宗伐幽燕时,那里的汉人百姓就箪食瓢饮以奉王师,太宗失败百姓数十万人相随宋军返回内地,不能回的就大哭失声,痛苦之极。
而南宋之初,这种情形又屡现于各地,不论是何处,只要是宋军一至,当地百姓必定竭力相助,可惜屡次失望。
惟有亲眼看到这种渴盼王师欢欣之极的情形,才能理解陆游诗中宋人不能恢复故土的痛苦。
阳光稍有一点热度地时候,虢州城矮小地城墙已经显露在赵桓眼前,他转头看看天色,大约是早晨八九点左右,再驰近一些,只见虢州城下乱哄哄一片,几千名士兵正在青灰色的城墙下列阵,当头的大将在阵前左右奔驰,鼓舞着士气,然而这城里地汉军原本就是几部,还夹杂着不少契丹败兵,士气原本就很低落,而火红色的宋军骑兵如同怒涛拍岸,将小小的虢州城池围的水泄不通,随时都会发起冲击,因为城池太过狭小,根本不能据城而守,所以守军骑兵出城,在城门下借着城头弓箭手的掩护来防守,原本是正确的策略,只是守军人数太少,士气太低,虽然不少将领大声吆喝着什么,在拼命激励部属,却见能看到这些汉军多半低垂着头,来回整队仍然队形散乱,不少人都是面色灰败,盔甲不整,还有人打着呵欠,眼光却落在城四周的道路上,预备着战事不利时,并不逃回城里,而是落荒而逃,省得被宋军包了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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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到后,刘惟辅急忙赶上,向着赵桓道:“陛下,臣到了城下不久,城里先是派了小股骑兵来驱赶,被臣部击败,待吴将军大部赶到,敌人这才知道大事不妙,开始出城列队准备迎战。请陛下稍稍退却,等拿下了虢州,陛下再进城便是。”
“不必”赵桓断然拒绝,眼看出城列队的金兵打的是“韩”字大旗,便向着赶过来的吴璘等人命道:“韩常当真不知死活,吴璘,你带着所部冲击,将他冲跨。”
“是,臣即刻就去。”
过万骑兵被分为五个方阵,每个方阵约为两千人,吴璘将令传下后,最前头地两千多骑兵先斜握枪矛,也有人使用着从北方传过来的狼牙棒等怪模怪样的武器,随时准备突击。
“听我的将令,前军突击。”
吴璘一声令下,赤红色的将旗在空中果断的一挥,原本凝若如渊的骑兵队伍如同洪水决堤一般,猛然向着前方冲去。长矛长枪在空中闪着寒光,沉闷的马蹄声似乎要把大地踏碎,两千多名骑兵拼命向前,向着敌阵猛然冲去。
“杀”
对面的金兵也摆好阵势,步兵举起长矛,城头地弓箭手张弓搭箭,准备支援城下,少量的骑兵在步阵两侧掠阵,因对方的骑兵太多,这小股的骑兵不敢迎战,只得先退缩在步阵稍后的位置,准备前方不支时,再上前拼杀。
“放箭,放箭”
守在城头的正是原本镇守河东的汉军万户王伯龙,看到宋军骑兵如同黄河怒涛一般狂冲而来,早就变了脸色,他做战经验十足,知道城下的五六千汉兵根本无法挡住敌人,甚至连这第一波两千骑兵都难以挡住,而对面的宋将显然还在下令,第二梯队的宋骑又在缓缓加力,开始往前准备支应前队,更使得他心胆欲裂。
虢州城小,低矮的城墙根本没可能挡住敌人,所以韩常在看到宋军骑兵主力赶到,便主动出城督战,只让王伯龙在城头督战,饶是如此,这个向来软弱自私的汉军将领,仍然是被吓的胆战心惊,难以镇定。
金兵的弓箭射程远远不如宋军制式的复合弓,宋骑冲的虽快,其实大半还没有进入射程,但是王伯龙慌了手脚,连声下令放箭,城头的弓箭手原本也是心慌,虽然明知射程还不够,却早就将弓箭拉的满月一般,主将将令一下,心慌意乱的弓箭手急忙松开握着箭尾的手指,噼啪一阵乱响,飞蝗一般的羽箭带着嗖嗖的响声,飞向奔驰而至的宋军骑阵。
由于射程不足,只有少量的羽箭射到了阵中,少量冲在最前头的骑兵中箭落地,发出几声闷响后,很快就被后头跟上来的战马踩成了肉泥,血水四溅之处,骑兵已经冲到了城下金兵的枪矛阵前。
“啪……”
无数支长枪铁矛被强大的冲击力撞断,迎面撞上的骑兵有的被长矛长枪戳穿胸膛,或是干脆被击飞到半空,再落到枪阵之中,悬挂在枪头矛尖之上。
这样的枪阵自然极克骑兵冲击,然而对付超过千人的骑兵冲击,枪阵的规模最少要过十层,仓猝之间,金兵一来人手不足,二来列阵松散混乱,在前几层的枪阵被骑兵冲破后,后面的步兵面对骑在高手大马上挥舞大刀脸色狰狞的骑兵,早就吓的软手软脚,尽管长官拼命督战,却仍然挡不住步兵后退的脚步。
正在这个时候,第二第三波冲击的骑兵赶到,并不是跟随在后,而是略绕了一下,自两侧冲杀过来,将原本打算去支援步兵的敌骑缠住,如此一来,金兵全线崩溃,不过是屈指间事。
第四卷 第072章 破敌
韩常一挫于长安城下,再挫于平阳,被姚端张宪两人合力,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长安城下还能解说是一时不备,待平阳血战,宋军人数与金兵相当,双方却拼的你来我往互有胜负,韩常部下血战之余几乎损伤怠尽,经此一役之后,原本那点傲气早就丢的无影无踪,看到对面宋军骑兵控制自若,甲胄鲜亮,韩常心中早就绝望,眼前宋军显然是镇守潼关的精锐,和平阳时姚端的那点少量的骑兵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前几波骑兵冲杀过来,他统领的几千步卒早就抵抗不住,身边的心腹精锐骑兵也不能扭转败局,只是拼死护住韩常,不让宋军骑兵近身。
眼见情形越发紧急,韩常的中军满脸是血,靠到韩常身边,向他劝道:“大帅,速进城去,与王大帅商议,这城是必定守不住了。”
韩常此时心神俱疲,城池失守狠狈逃奔,能不能成功走脱是一回事,走脱了到宗弼那里如何交待,也是很难。
若是对方借着自己几次大败,正好拿他做法,给完颜撒离补等人出一口恶心,自己手中没兵,只怕当真是刀板上的鱼肉了。
韩常懵懵懂懂,他属下的中军官跟他很久,见韩常并不做声,便知道大帅乱了方寸,当下自己先行做主,簇拥着韩常往城门处奔逃。
待到得城下,却见城头关的严实,再抬头去看城头,城头的弓箭手早就逃的踪影不见,有几个灵醒点的早看的分明,向着韩常等人叫道:
“王伯龙一看情形不对,大帅刚一出城,他就关了南城门,自己从东门偷偷溜了。
韩常身边亲兵听的大怒,当下拔出刀来,往着铁皮包木的城门一通乱砍。直砍的火星四溅,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别砍了。”韩常神情呆滞,伸手止住了暴怒中的亲兵护卫,摇头苦笑道:“算了,不必管他。危险之际先行求生,也是人之常情。”
他地中军气的脸歪鼻斜,一面看着主帅神情,耳朵里听的全是宋军的砍杀声越逼越近。他虽是不惧,却只觉得一阵阵的紧张,见韩常神情木讷,甚至糊涂到为王伯龙排解,他暴怒道:“大帅,那王伯龙明明是指着咱们拖住宋人,自己好乱中逃生,这样的龟孙王八蛋,你还帮他说话做甚。”
这话说的很是无礼,只是战乱之时。也顾不得许多。
韩常也不在意。被中军官一喝,呆滞的神情倒好了许多,只是仍然满脸阴沉。冷笑道:“他想逃就逃地掉蠢货,人家全是骑兵,人数是咱们两倍,守不能守,走就走的成他一出城,人家就肯定有骑兵追杀,他仓促之间能带多少人,敌骑都很精锐,他跑的掉你们且看着吧,过不了多久。王伯龙要么被擒,要么被人拎着人头带回来。”
他的几个亲信大将和中军官一起苦笑道:“他死不死不知道,咱们不想办法,一定死在王伯龙的前头。”
“想什么办法”韩常森然道:“我的话你们没听到逃是逃不掉的,你们想降”
他语气阴森,左手按刀,只准备等人说出一个“降”字,就一刀砍将过去。
好在各人一则知他为人,二来却也当真没有降的打算。都是泰然道:“大帅是何打算,咱们自然是跟随到底。幽燕好男子,不会背主而逃。”
“好”
韩常信口一赞,脸上终露出一丝笑意,眼看着宋军越杀越近,便伸手拎过自己常用的铁矛,向着身边最后的亲信大将和骑兵们令道:“随我上罢,好男子绝不屈膝求生”
他身边地亲信大将和护卫近从,都是韩家地家奴或是江湖上招募的游侠,不但本人在韩氏帅帐下效力,家人也多半仰仗韩家庇佑,是以韩常不逃不降,旁人也不能起别样的心思,当下都拔刀持矛,跟在韩常马后,一起向着越冲越近地宋军骑兵阵前冲去。
两百多骑兵绕过慌乱奔逃的步卒,如一支利箭一般,轻灵飘逸,直插到厚重沉实的宋军大阵中,开始还冲乱了前排宋骑的阵型,韩常一支铁矛运用如风,左挑右刺,杀掉了不少宋骑,只是好汉敌不过人多,这时候早就不流行武将对武将的单打独斗,几十个宋骑围成一个椭圆的阵形,将韩常和几个亲兵围在当中,数十支铁矛长枪不停戳刺,虽然韩常武艺超群,不过他身边的亲卫不断被刺落马,他自己也渐渐中了枪伤,反应越来越慢。
“中”
满脸是血的牛皋看到韩常一个疏漏,猛然出矛,往着韩常肋部刺去。
以他的职份原本不该在此,只是隔的老远看到韩常勇武不似常人,他向来以武力勇猛过人自诩,见了老大地不服,当即只带了几十亲兵赶到阵前,将韩常围住搏杀,折损了不少亲卫之后,终于觑见这个空挡,哪能轻轻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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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大声咤喝,矛若游龙,狠狠扎在韩常肋间,半支矛身直入韩常体内,鲜血狂溅,韩常只瞟了牛皋一眼,便已经栽倒在地。
随着他战死,残余的几千金兵已经投降,韩府家兵也相随主将战死,并没有人投降。
“陛下,大胜”
将降敌严加看管,又派了骑兵入城肃清残敌后,吴璘满脸喜色,到得赵桓身前。
虞允文等少量跟随赵桓的文臣也赶了过来,侍立在赵桓身后,几十个位份稍低的武将,因为难得够上和皇帝讲话,此时见赵桓满脸带笑,便拼命盛赞皇帝英武,一战克敌斩首无数。
赵桓略听一会,便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越讲越不成话。
两万多骑兵打一万残敌,敌人又不能拒坚城而守,将无谋略军无战意,打了胜仗何足夸耀。“虽然是驳回众将的马屁,赵桓仍然是满脸带笑。这一战确实是出奇不意,打的干脆利落,敌人没有什么办法就已经全军覆灭。
正乱间,却见一个满脸血污的红脸大汉直冲过来,各人正是奇怪,却听那汉子大叫道:“陛下,臣牛皋斩敌将韩常于阵前”
“好,过来”
赵桓大喜,打败这一股敌军并不出奇,那韩常骄蛮勇悍,比寻常的金将要好勇斗狠的多,将其人斩于阵前,无论是对金军实力打击,还是提高自己一方地士气,都有着比常人难比的作用。
“是”牛皋答应一声,到得近前跳下马来,单膝跪地,双手将韩常人头高举起来,向着赵桓道:“请陛下验过首级。”
韩常的人头早就血肉模糊,斩首时已经死去,整个人趴在地上,脸孔上还沾了不少草屑土灰,只是一只独眼圆睁不闭,仿若还有生命一般,冷冷的看向赵桓。
“罢了,拿下去,合首厚葬,此人虽然为蛮夷效力,也算忠勇,不必为难他身后了。”
看着血肉模糊的首级,赵桓虽然说不上有不忍之心,却秉持着现代人尊重战死者的习惯,并不打算搞什么悬首示众,下令安葬了事。
看着牛皋将首级交由旁人安置,赵桓突然问道:“韩常在此,那个王伯龙呢”
吴璘上前答道:“王伯龙j狡的很,韩常出来迎战,他就由侧门逃了,那边咱们人少,一时不防让他突出去溜了。”
见赵桓面露遗憾之色,吴璘笑道:“陛下不必担心,臣当时见此人带兵逃出,已经命刘惟辅去追,他们仓促逃出人数太少,刘惟辅带了两千多人,王伯龙必定逃不掉的。”
“也罢了。”赵桓已经从欣喜中渐渐沉静下来,一股隐约的不安笼罩在自己心头,他摇一摇头,只觉得自己初次如此出征争战,有些多疑了。
见皇帝脸色沉静下来,吴璘等人自然也不敢再多说话,只等着城内打扫干净,眼见天交正午,各人只是在昨夜休息时吃了些干粮,奔波一天又血战一场,早就饿的狠了,待降兵们被捆好看押,城内再无动静,赵桓便笑道:“辛苦各位将军,咱们入城歇息去。”
众人暴诺答应,赵桓又向关师古道:“关将军,今晨你部下没有直接做战,寻一个老成点的将军,带点骑兵去哨探,也接应一下刘将军。”
“是,臣遵令。”
关师古凛然遵令,先不入城,而是寻了自己的副总管郭浩,下令他亲自领兵,前去哨探敌情。
此人能力平常,品格德力也是普通,不过在西军中资格较老,所以仍然成为一军总管。他也知道皇帝并不很看重自己,所以此次能跟随在侧,更是小心侍候,听命行事不敢稍有怠慢,所以赵桓对他倒是大为改观。
一行人迤逦而行,入得城内,因战火并没有烧入城中,虢州又是由洛阳至潼关中间的要通,城中人口众多,街道鳞次栉比很是热闹,城中百姓早知道宋军攻城,先是躲在家中不敢动弹,而此时宋军得胜,更有人知道是皇帝亲征,所以扶老携幼来到路边,只想瞻仰皇帝风采。
街道拥挤不堪,急的赵桓身边的侍卫满头大汗,急忙又调来牛皋所部,拼命将百姓赶开一边,这才挤出人群,到得城中知府衙门之内。
赵桓前脚刚刚坐定,也不等旁人,就向身边的侍卫令道:“召虞允文过来。”
第四卷 第073章 战场搏奕
此时正是正午,虞允文与几个随从刚刚坐定,就被赵桓传召至他下处,虽曰行在,其实不过是州衙内堂罢了。虞允文由侧门而入,班直侍卫见是他来,也不搜捡盘查,便即放入。待绕过仪门,过角门,便已到达赵桓暂歇之所。
这是中国式标准的官衙,千年之下都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上界知州很是雅致,青砖碧瓦假山流水小桥碧树,收拾的很是齐整,虽是冬日,还有两只仙鹤在干枯的草坪上来回漫步,赵桓就在游廊之上,负手伫立。
“陛下”看到赵桓并没有用膳,也没有传见别的大臣,只召自己前来,虞允文顿时愕然。
赵桓一脸疲惫,只觉得心绪不宁,见这个史有名书千古一人的得力军务大臣来到,心里便觉安然。
只是他不肯讲自己的心事直白说出,只向着虞允文笑道:“朕虽然没有亲上战阵,不过也难得离前方如此之近,是以看的是目瞪口呆。以前战事不利,总想着将士不肯用命,其实战场上瞬息万变,今日咱们两万多骑兵打他们不到一万的残兵,就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顺当。可见为将帅者,一定要谨慎小心,一旦落入人算中,就算是勇如李陵,也难逃匈奴人之围。”
赵桓说的斟字酌句,虞允文却是听的明白,皇帝显然是对战局的把握突然缺乏自信,所以才有些神情恍惚。
他此时虽然年轻,但已经经历过临安被围的险局,也游历过几百个州府,经见过很多战阵,论说经验来,已经并不在很多沙场老将之下。
当下微微一笑,也不点破,只向赵桓道:“陛下英明睿智,已经久历战阵。戎行军机处断绝无问题,朝中大将亦不能及。彼辈武夫,只知小利而不顾大局,陛下胸怀天下,决断之间放眼全局,岂是寻常人能比。”
他先猛拍一通马屁,然后又道:“刘惟辅追击,郭浩哨阵。几十里内若有敌情,则我军必可先知而先动,敌人就算有什么异动,也是不能占到什么便宜。敌人若多,则我军退,若少,则包围剿杀,我军都是骑兵,距离不远就是步兵主力,敌人河东先失一城。围潼关消耗了太多兵力粮草。已经疲惫不堪,以臣之见,现在咱们算起来说是孤兵深入。
其实再保险不过。所以臣以为,陛下决断军务没有疏漏,虽古之名将难及。”
虞允文虽不佻脱浅薄,并不喜欢拍马逢迎,虽赵桓是皇帝他常侍左右,也没有这么奉迎过,只是看到赵桓信心并不很足,所以只得勉为其难,以夸张的言辞鼓励赵桓。
赵桓何等聪明,对方话未讲完。已经知道自己太过多虑,当即洒然一笑,随口转过话题,不再与虞允文讨论此事。
君臣二人又随口闲聊几句,一阵浓烈的肉香味道随风飘来,赵桓看着身形高大却风神俊秀的虞允文,心中甚觉欢喜,因向对方道:“合勒他们说,朕既然要做马上天子。就尝尝他们蒙古人行军打仗时的吃食。
你既然在此,就陪朕一起也好。”
“君有赐,臣不敢辞。”虞允文落落大方,拱手一礼,便含笑答应。
正说间,只见合勒等人精赤着上身,扛着一只烤到焦黄的肥羊放到赵桓身前,虽然冬日寒气逼人,却是满头大汗。
待赵桓与虞允文相对坐定,合勒手执小刀,片出一片片烤的滴油的肥嫩羊肉,手托盘送到赵桓身前。
见赵桓与虞允文相对割肉而食,合勒咧嘴笑道:“陛下还说要学咱蒙古人,其实行军打仗,哪能这么烤肉,都是现成地干肉嚼上几口就罢。有时候长途奔袭,喝几口马奶就能顶一天。”
他所说的赵桓自然清楚,蒙古人长途奔袭,两万人直打到多瑙河畔,一路上要么烧杀抢掠来补给,要么就如合勒所说,吃干肉喝马奶,甚至能几天几夜不下马,在马上就能入睡。
他一心要打造出一起汉人骑兵,不过汉人农耕已久,秦汉至唐时,还有不少边郡汉人子弟是半农半牧,骑射功夫不在游牧民族之下,现在除了少数的职业军人,连会骑马的人都没有多少,想重新锻造出一支无敌骑兵来,何其困难。
当下摇头一笑,不理合勒,只是与虞允文享受美食便罢。
待两人一时吃毕,正好吴璘与关师古等人求见,赵桓虽觉精神疲惫,也勉强打起精神来,下令传见。
几名大将一起入内,见过赵桓,吴璘先道:“陛下,刘惟辅追到王伯龙,除此人外,还俘获军官数十人,其余小兵当场斩首过百,余者四散而去。”
“好”
赵桓喜上眉梢,原本踞坐堂上,差点儿又站起身来。
吴璘等人一起躬身,向赵桓贺道:“陛下此次亲征,斩万户一人,俘获一人,其余大小军官数百,斩首数千,诚为大胜”
“哪里,这都是诸将用命,祖宗德福降于朕躬罢了。”
赵桓头脑迅速冷静下来,向着关师古问道:“郭浩去哨探敌情,有发现什么异动么”
各人见他神色如常,心中更是钦敬,关师古躬身答道:“郭浩接应了刘惟辅后,又继续向着洛阳方向哨探,估摸着总得等晚上才能回来。”
“唔,是朕想多了。”
郭浩并非追击,而是奉命哨探,此去洛阳不到两百里,驻有金人主力,他自然要前往哨探方能不负此行,是以这时候无论如何是不能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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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桓打起精神,又向各人问了军中细务,吴璘等人都是身经百战,哪里有半点差迟,喂马扎营,四处派出侦骑以防敌人偷袭,种种措施做的滴水不漏,赵桓更是放心。
半晌过后,吴璘方向赵桓问道:“王伯龙已经在城内,陛下是否要见”
赵桓面露厌恶之色,拂袖道:“此人连韩常都不如,无耻下流卑劣小人,又不是投降而是被擒,不必管了,斩于军前便是。”
见吴璘答应,赵桓又道:“他的部下军官总有能战的,不过先不能用,送回长安,让余平好生调教了再说。”
余平地学习班业力扩大,早就不止于文官,在座的武将虽然没有亲身体验,不过有不少同僚袍泽曾经以身相试,回来后提起那段经历就是面无人色,各人听得赵桓吩咐,均是连打冷战,当下纷纷告辞请出,不敢再多耽搁。
赵桓知道各人心思,当即一笑也不说破,只留虞允文等人在一旁商议军务。到晚间时,得知曲端、张浚等人已经率前军动身,心里更是慰帖。当即下诏夸奖几个枢密使与曲端等大将,十几万步兵协调起身,拔营起寨很是不易,他们只一天时间已经动身开拔,很属不易了。
只是郭浩率两千骑哨探不归,却令他心中不安。关师古等人深知郭浩稳妥,开始尚且不放在心上,待到半夜时分郭浩仍然未归,心里也是放心不下。
当下进来请旨,各人都请求再带兵去夜哨,赵桓只是不许,只命多派侦骑小队,撒出一二十里范围,遇着敌情便立刻回报。
全军衣不解甲马不卸鞍,随时戒备。
原本打算稍歇过后就继续进军,却被这插曲搅乱各人心神,均觉现下进军太过贸然,还是稍等一下郭浩的消息再说。
赵桓安排妥帖,自己原欲睡下歇息,只是翻来倒去,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一直到了天色微明,他迷迷糊糊起身,心中感慨,将领生涯当真不易为,这种亲征的事固然对三军将士是提神补气,只怕再来几回,自己就折腾不起了。
他心中不安,其实在东京坐镇的完颜宗弼,却是踌躇满志。
河东败了,袭长安败了,几万精兵在河中溃败,平阳溃败,太原被围,现下那孱弱的宋国皇帝,居然敢御驾亲征,追击自潼关撤走的疲惫之师。韩常被围杀的消息,半夜就已经呈送到了他的案头,震惊之余,他已经惊觉这是大好机会。
宋人强于守而弱于攻,步兵强而骑兵弱,宋皇敢用两万多骑兵就追击出来,阵斩韩常,不过是看金兵围了几个月潼关,不少精锐又丧身在河中,或是被围在太原城内,渣关外地金国铁骑,虚耗数月士气低落战马瘦弱,所以悍然追击,以为有惊无险。
宗弼半夜赤足披衣而起,接报后不惊反喜,只觉良机到来。
他也不知会同在城中地完颜昌与完颜宗峻等人,自己直接下令,命完颜阿鲁补立刻领他所部骑兵,前往洛阳方向支援。
在阿鲁补动身后不久,他的亲领骑兵也立刻动员,准备由东京开拔,由他亲自统领,前往洛阳,相机与宋军一战。
他心中明白,宋军步兵主力强悍的实力丝毫未损,金兵人数虽然不怯对方,其实当真是太过疲惫,各部损耗严重,所以这一战地关键,便是相机吃掉宋军的骑兵主力。若是如此,则事有可为,若是不然,也要拼掉宋军的骑兵,步兵并无凭借,也很难在冬季时继续与金兵野战。
以开封至洛阳的几百里路程,抛掉辎重迅速奔袭,一昼夜则完全能赶到洛阳城下,而眼前的当务之急,便是看赵桓的胃口有多大,或是洛阳能否拖住迟在咫尺的宋军。
第四卷 第074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想到这里,完颜宗弼的嘴角露出微笑,在洛阳的主帅,正是在大局和经验上,比宗弼还要强过几分的完颜宗辅,在富平吃了一亏后,宗辅做梦都想扳回一城,赵桓亲率骑兵而至,对宗辅而言,可是难得的天赐良机。
太祖阿骨打征辽时,宗弼宗辅兄弟二人年纪不大,并不如宗翰、宗望分别立下赫赫战功,征宋时,这两位兄长也分别为左右副都元帅,南征北讨直陷东京,在女真族内部更是威名赫赫。只是当时的女真人先是生活条件困难,然后突然富贵,太贪享乐,灭辽攻宋后不过几年,几个年长的宗室王子身体都跨了下来,宗翰养老而已,宗望已近在天会五年逝世,在他们身后,宗弼、宗辅、完颜昌、宗磐等宗室子弟迅速成长,其中又以宗弼宗辅两人最为优秀。
此次征宋,大宋云集,为了使前线将领指挥如意,金国上层计议,以宗辅、宗弼兄弟二人都为副元帅,宗辅为主,宗弼左辅,完颜昌领契丹与汉军镇后。潼关退兵后,宗辅派韩常、王伯龙押后,宗弼心中不悦,只是自己心腹汉将并不争气,当下也没有什么话说,只得应允了事。
而宋军突然出击,韩常王伯龙失陷于敌,宗弼心疼之余,也知道宗辅必定会心怀愧疚,同时,也会出力做战,并不象这一两年来,总有一种富贵气在身,不肯如同当年那样亲临战阵。
想到这里,宗弼嘴角露出微笑,喃喃自语道:“五弟,人家宋朝皇帝都亲自上阵了,这一战能占多大便宜,可就只看你了。”
他星夜动身,此次征宋,集结了足有过十万人的纯粹的女真将士,近两万人折损在河中。还有一万余人被围在太原城内,由完颜银术可这个老将统领,抵抗着围城的宋军。其余几千残兵,在完颜撒离补等人的带领下,逃到潼关归于宗弼麾下。而洛阳驻军约五万人,只有一万不到的女真兵,除了退往河北路的兵马外,其余四五万女真将士。皆在宗弼麾下。
宗弼一声令下,诺大的东京城内外人仰马翻,不到一个时辰,他麾下最精锐的两万多精锐铁甲骑兵集结完毕,伴随着轰隆隆地马蹄声响,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一般,顺着宋朝百余年来修葺完好的官道,往着洛阳方向疾驰而去。
因为战事紧急,宗弼并不敢在路上耽搁,就算是到了吃饭时间。也只是下令所有将士就在马上吃食。一直赶路不停,除非是马力衰弱,这才稍稍放缓暂歇。喂马精料补充马力,等马力恢复后,便继续赶路。
到了晚上,已经距离洛阳不到百里,先行出击的阿鲁补先派人送回信来,告知宗弼洛阳情形。自韩常与王伯龙被杀后,完颜宗辅又惊又怒,当即就亲率城中骑兵出击,半途正遇着前来哨探的宋军将领郭浩的兵马,正被宗辅率兵围住。郭浩见机不对,临机寻得一个土寨子,两千余骑进寨之后挖沟列栅,半骑半步,苦战待援。而宗辅原欲先灭这一小股骑兵,后来灵机一动,索性只向征性的略攻一攻,然后将郭浩所部围的水泄不通,只等宋军主力来救。
阿鲁补半途遇着宗辅信使br /gt;</br></br>
清明上河图第3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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