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寒冷的风，从水面掠过，到了岸边的时候，除了冷之外，还带着三分潮气。
    尤其让人难受。
    所以，人工湖边遛儿的老头老太太们，都是全副武装，只露出两只眼睛。
    其余部位全都包裹在厚厚的外套中。
    当然，有几个在湖边平地上抽大陀螺的老头儿例外，一个个满面红光，鞭子甩得啪啪作响，嘴里不时发出嗷嗷大叫，似乎和老天爷都要争一把。
    李程程显然不是那样的人。
    她觉得自己的腿，都已经冻透了。
    冬天，是爱美女人的劲敌。
    厚实的衣服会将曼妙的身材全部遮掩。
    李程程也痛恨冬天。
    所以，她竭尽所能，在腿上少堆了两件布料。
    可惜，她没有想到今天会面临这么恶劣的场面，她的腿快要没有知觉了。
    走？
    还是留？
    李程程咬着牙，继续沿着湖边找寻男人的踪迹。
    足足四十分钟，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也许是脑海中留存的关于马超的记忆，在催促她吧。
    她的脸，她的腿，都已经没有了知觉。
    她的厚重的羽绒服也无法遮挡寒风的侵袭。
    “阿嚏！阿嚏！”连续几下剧烈的喷嚏。
    李程程觉得头有点儿晕。
    不行了！
    再坚持下去，自己一定会感冒。
    对不起，男人！
    我只能等下次了。
    李程程回头往停车场走。
    就在视线转过去的一刹那， 她忽然看到了男人。
    对方似乎刚刚回到车子旁边，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老天有眼！
    李程程奋力跑向自己的车，说什么也不能跟丢了。
    半个小时之后，李程程绝望得发现，那个男人，竟然进了步行街。
    可是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男人一直在她眼前晃悠，可是每当她奋力想要接近对方的时候，男人总是奇迹般得消失在眼前。
    然后，再次出现，再次消失……
    李程程差点儿怀疑，对方是故意耍自己，但是转念一想，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和他的相遇，都是偶然。
    对方凭什么要耍她？
    “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下了车的李程程，头昏眼花。
    摸摸额头，似乎微微发热。
    身体也有些难受。
    今天的长时间的在户外活动，她一定是着凉了。
    艾滋病的恐怖并发症，让她十分恐惧。
    哪怕目标就在前方，她也很害怕。
    那个男人的背影，又出现在前方。
    距离她不到二十米。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不！
    李程程不认输。
    她聚集起最后的力量，朝男人小步跑了过去。
    “喂！”李程程来到男人身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她想说，加个微信好么？
    却没想到，男人回头，举起一大瓶剪开了口的纯净水。
    兜头浇下。
    “哗！”
    在李程程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那和装二锅头的塑料桶差不多大的纯净水桶里的水，像瀑布一样，钻进她的衣服内。
    李程程愕然抬头。
    “死变态，你跟踪我一路，想干什么？”男人厉声喝道。
    他的脸……是马超的脸。
    这是李程程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得看着他。
    对方的眼圈似乎有些异样，有些暗沉。
    似乎是熬夜过多。
    皮肤也不是很好，十分粗糙。
    男人，戴着眼镜，头发微微有些凌乱。
    垂下的留海，挡住了额头。
    为什么？
    会这样？
    “死变态，不要再跟着我！否则我报警了！”男人，疯狂嘶吼着。
    声音，有些娘炮。
    李程程直接愣在原地。
    这声音，和马超相差太远了。
    马超的声音十分温暖醇厚。
    他，终究不是马超！
    “滚啊！”男人奋力一推，李程程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
    冰冷的纯净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衣服。
    她很冷。
    真的很冷。
    男人愤愤得看了她一眼，转身快速离开。
    不少围观者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李程程。
    一个女人，穿着十分厚重的衣服，坐在步行街中段的地面上，表情呆滞，目光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在周围人的猜测中，也许她有自己的伤心事，只是偶然，想起了痛苦的过往。
    又或者，像刚才那个男人的嘶吼，这个女人，只是个跟踪狂。
    “挺漂亮个女人，怎么干出这种事儿？”
    “是啊，真是看不出来啊！”
    “快走，离她远点儿！”
    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钻进了李程程的耳朵。
    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憧憬，在刚才那一刻，全部破灭了。
    她以为，会遇到一个和马超很像的温暖的男人。
    现在，她懂了。
    那只是……她以为，而已。
    打了一个哆嗦，李程程觉得视线有些模糊。
    她的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歪倒在地上。
    ……
    “辛苦了！干得漂亮！”王辉微笑对石志明道。
    桌子上，是脱下的硅胶面罩。
    石志明笑道：“我是亲眼看着救护车把她拉走的，从今天开始，我应该不用再戴这个破头套了。”
    王辉点点头：“没错，不用戴了，如果这次李程程大难不死，那我再想别的办法！”
    “辉哥，我觉得她肯定中招，只是艾滋病的并发症未必一定会爆发出来！”石志明道。
    王辉呵呵一笑：“你说得没错，确实不一定会爆发，但是最起码，我们摧毁了李程程心里一样最珍贵的东西！”
    “一个得了绝症的人，如果她心中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被打得粉碎……呵呵！”
    “辉哥，你是打算从心理上摧毁她？”
    “如果她没病，那这一招什么用都没有，徒增笑柄而已。但是现在，李程程前途未卜……这一招就会有很大作用！”
    “我不懂！”
    王辉和石志明坐下来，倒了两杯水，从容道：“打个比方，如果现在马超真的出现在李程程面前，她会怎么样？”
    “那肯定是求生欲望爆棚啊！”石志明理所当然道。
    “没错，精神支柱，也很重要，甚至有时候能把必死者的生命延长。反过来说，现在李程程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精神支柱。”
    “我们给了她一个，然后又亲手打碎！”
    “李程程，用尽心力编织的梦幻，被她亲手打破……”王辉的声音变得缥缈起来，“如果我是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今天这一下子，就是让她面对现实，不要再有侥幸心理！”
    “也可以说，某种心理暗示。”
    石志明皱眉：“真的有用？”
    王辉冷笑：“我也不确定，不过……让我们走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