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是下班的高峰期,急促的人流从地下铁拥出,撞到了正埋头研究地图的凌凌。穿着高跟鞋的她被撞得退后一步,险些摔倒,幸亏身后有人拥住她的腰,扶住她。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味道。
她想要挣脱,他却搂得更紧:“你在恨我?”
“啊?”凌凌讶然看看杨岚航,如果不是周围只有他一个中国男人,凌凌绝对以为这句突如其来的对白出自路人之口。
“为什么恨我?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是你选择了离开。”
她愤然推开他,到了现在他居然还不明白她恨他什么:“我为什么离开,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可离开不是唯一的选择。”杨岚航站在穿梭的行人中间,眸色明亮得让人无法直视。
“……”凌凌拿着地图继续向前走,装作很认真在找路,其实双眼被青色的灯光刺得很痛。她忽然有种错觉,他们并不像是分手,反而像是两个初恋的孩子,在闹着别扭,好像他们都在赌气,等着对方过来拥抱和道歉。
是她的错觉吗?
“这一年多,你似乎过得很好。”他又问。
东京的四月,风吹在脸上湿润燥热。缤纷的花瓣落了满地,凌凌残存的一点坚强也碎了满地,她想说她过得不好,很不好,可她说出口的却是:“很好,我的课题进展得很顺利,杨老师。”
“我知道,我看过你写的文章。”
他看过?她麻木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为了掩饰自己的柔软,她望向天空,青白色的灯光连成一线,天空不是黑色,是深深的、忧伤的蓝色。
时间过得真快,七年了,他们把一生最美好、最纯净的时光给了彼此,从朋友,到师生,到恋人,再到今天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彼此间经历过太多纠葛,种种过往,痛过,伤过,可这些感情纠葛已经植根于生命之中,抛不开,放不下。很难形容爱有多深,只是忘不了。
杨岚航指指前方的咖啡厅,说:“凌凌,我们进去坐坐吧。”
凌凌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咖啡厅。一进门,一股纯正的咖啡浓香充斥着人的味觉,抬头再看看四层楼高的天井,很明显这里不是星巴克那种低档咖啡店的消费水准。
“麻烦你帮我找个安静点的位置。”她对迎过来的服务生说。
服务生将他们请到三楼,帮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请问你们想喝点什么?”
“tte。”凌凌对服务生说。
服务生看向杨岚航,见他闭口不语,所以记上了两杯tte。
服务生走后,凌凌努力想找点话题打破僵持的气氛,想了好久,很认真地问:“杨老师,您这样的忙人,怎么有空来日本做学术访问?”
他无言良久,艰难地扯出一抹苦笑:“想来看看你。”
凌凌半抬起脸,笑了:“我……我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想做一下分手后的回访,看看被你抛弃的女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以沉默作为回答。
他还是和过去一样,深沉如海,无论多大的巨石扔下去,都能沉没得不见踪影。这样的男人,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咖啡端上来,未入口已是浓香馥郁。凌凌不知该说些什么,漫不经心晃动着手中精致的钢勺,牛奶的白、咖啡的黑在杯子里缠绕交融,恰似爱情甘甜与苦涩的交融。
凌凌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浓郁的奶香不但没有亵渎咖啡的苦味,反而更增添了香醇。选男朋友和选咖啡一样,习惯了tte的味道之后,其他的咖啡很难入口。
“我从来没说过和你分手。”
这句出人意料的话让凌凌完全呆住了,她愣愣地看着杨岚航,他好像一盏光芒四射的明灯,令人眩晕。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凌凌担心自己听错了,或者误解了他的意思,不确定地问。
杨岚航缓慢而清晰地说:“我不认为我们分手了。”
有那么一瞬间,凌凌差点抱住他,告诉他:“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了。”
也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一杯咖啡泼过去,大声对他说:“你没说分手,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那你为什么和李菲菲搞暧昧?你把我冷冻了一年多,现在跑来日本想跟我说没分手,你当我是什么?我不是你的实验设备,随时需要随时让你使,不使了就把我丢在一边,让我自生自灭!我是人,我有感觉的!我拜托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想要复合,也至少等几天再说嘛!”
谁知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杨岚航又说:“我只是一直在……生气。”
生气?因为生气一年多不理她?他这是什么破耐性啊?
凌凌低头继续搅着咖啡,仿佛将灵魂也搅进了黑色的漩涡。
此刻,她是气他,可只有一点。
恨他,有一点。
怨他,也有一点。
爱他,却是占据了整颗心。
夜晚,凌凌躺在床上,抬起自己的腿轻轻晃动,洁白的珍珠在她脚踝上轻快地跳跃旋转。
一如她跳跃不已的心。
第二天上午,加藤教授带着他们回到大阪,一路上杨岚航坐在加藤教授身边,轻声谈论。凌凌没有机会和他交谈,只是偶尔,他与她的视线不期而遇。
每当这时候,她总觉得自己不要求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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