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娘拿起拐杖,站起身,在许牧闭上眼睛前的瞬间,轻轻摇了摇头,将刚才的话接着说道:“我不会害你,真正会害你的,是那风溯。”
许牧自然是听不见她所说的这句话了,等她再次醒来,早已不在风溯那宅院里,而是处在一富丽堂皇的房间内。
她被人安置在软榻上,周身几处大穴皆被封住,她尝试着冲开穴位,却连个哑穴都未冲开半分。
如此看来,点穴之人武功比她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许牧暗暗咬牙,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一扇屏风。
她怎能如此大意,中了人的计呢?她怎就想不到娘亲可能是人易容的呢?
娘亲离开这么多年,偏偏这时候回来,她真是蠢的可以,竟这般容易的信了易容之人!
许牧气自己蠢钝,更气自己给风溯添了麻烦。
先前迷|药的作用还未彻底消失,许牧清醒了不多时,便又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待她睡后,一人才拄着拐杖从屏风后走出。
屏风前的桌子上立着一盏烛台,烛火摇曳,燃得正旺。
“怎么了?后悔了?”一个声音忽然在素娘身后响起。
素娘身子一顿,淡淡吐出两个字:“怎会。”
身后的人轻笑一声,转瞬便消失在原地,素娘这才继续向前走去,看向熟睡的许牧。
小牧醒来定要怪自己,莫不如在此时……
素娘看着手中的瓷瓶,挣扎片刻,仍是将它放回了怀中。做完这些后,她再次看向许牧,却发现榻上之人早已睁开了眼睛。
许牧不能发声,只能一遍遍地扫视着眼前人,其意思极为明了——你究竟是谁。
素娘双唇微启,过了半晌,终于沉声道:“你猜得对,我不是你娘亲。”
☆、56|5.20|
我不是你娘亲。
这六个字落入许牧耳中,轻飘飘的,似真似假。先前,她心里明明已经认定了眼前之人并非自己娘亲,但听她亲口说出这六个字,许牧心头还是一痛。
重活一世后,她的软肋已经少之又少,却未曾料到,她曾经至亲至爱之人会成为她这一世的软肋之一。
许牧躺在榻上直勾勾地盯着素娘看,直看到眸子里蓄起眼泪。
为什么她说出自己并非娘亲后,许牧反而觉得她可能会是真正的娘亲了呢?
可惜她此时并不能言语,只能盯着素娘。素娘迎着她的目光看去,无奈那目光里所含意味太过沉重,最终还是躲闪了她的注视,乱了阵脚:“你在这里睡着吧,我不会害你。”
言罢,素娘掏出先前那个香囊,轻轻放到了许牧枕旁。
许牧在师父那里学过闭气之法,可此她周身大穴皆已封闭,体内之气难以运转而起,只能硬生生地吸入那些香气,陷入沉睡。
待她又睡了,素娘沉吟片刻,终是又拿出了那个瓷瓶。
青花瓷瓶的模样颇为雅致,拔出瓶塞后,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顿时从中散发开来,素娘眉头一皱,迅速倒出一粒青色蜜丸,随即又封上了瓶口。
素娘此时额前垂着两缕青丝,青丝在屋内本是静止不动,不知从哪里吹来怪风,青丝突然飞散,直扑其面。
“你这是要故技重施?”
身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素娘拨开面上的发丝,淡淡道:“我不愿她恨我。”
“你当年亦是不愿她恨你,可她还是恨了你。”
素娘身子一颤,“那是因为我当年心软,未让她忘了彻底。”
身后一声轻笑,“我这药,对年纪越大的人效果越是要差,想让许牧忘记过去,你恐怕是要费些时候了。”
“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怎会在乎这几年?”
身后那人愣了下,随后阴声笑道:“你说的对,所以我才会找上你。”
素娘不置可否,将蜜丸塞入许牧口中。
她们本就是一类人,找上彼此是必然。
身后之人也在这时扯下了几乎遮住全部面貌的黑色袍帽,露出张无甚血色的脸,赫然是风溯去见的纪芷筠。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门,纪芷筠突然道:“风溯此时应该已经发现许牧消失了。”
“所以……”
纪芷筠为自己戴上面巾,接着道:“所以,我们此时需要做的仅仅是等待。”
素娘抬头看她一眼,拢了下耳边发,却发现了几根掺杂其中的白发。
那个人还没有白发,她倒是先老了起来。
素娘不知不觉间抓紧了手中拐杖,应答了声“是”。
她们二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她不着急,她可以等。她和纪芷筠想毁掉的人相同,纪芷筠能等,她素娘也可以等。
而此时,屋内的许牧正做着一个从未做过的梦。
梦里,儿时的她在屋内和风溯聊天,突然,方璐前辈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对风溯道:“徒弟,今日我们恐是要早走片刻了。”
许牧舍不得大姐姐离开,却还是懂事地起身道:“大姐姐再见。”
两人离开不久,娘亲借着打扫的由头来到她的小屋内,还给她带来了一块桃花酥。
桃花酥的味道异常香甜,许牧三两下就吃了下去,眼巴巴地继续看着素娘。
后来,娘亲似乎隔三差五就会给她送来一块桃花酥,倒是风溯和方前辈再也没有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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