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谁。”
何至幽朗声道:“母亲怎么不问我?”
叶窈闻言回头,走近她那早慧的女儿:“你?若愿意说实?话,我还问他作甚?”
“我对母亲知无不言。”
“我不在?之时, 你?可有让不相干的人入叶园?”
何至幽支颐忖道:“嗯?什么是不相干的人?尤彰算吗?”
叶窈目色骤冷:“莫要?装傻,苍梧是否进来过?”
“您若真的不想让她进来,就该一直守在?门?口, 为什么要?离开呢?疏忽便是纵容,母亲应当明白这?个道理?。”
何至幽微微垂目,是个略有委屈的神态,然而她的声音竟是轻盈欢快,没有半点低伏之意。
叶窈怒极反笑:“幽儿,你?放她进来,竟还要?怪我看顾不周?”
“我怎么会怪您。”她柔声道,“水涟杀不了萧放刀,无论有没有人提醒她,都改变不了这?一点。我喜欢看到?故友重逢,才施手相助,难道这?也有错吗?”
“……”
叶窈真是恨极了那场火,它令她的幽儿被困轮椅之上,藏在?庄中不能?见光,只能?日复一日对着?那些陈腐破书,才致她说话都带着?股不阴不阳的腔调,简直比自己还能?装模作样。
“你?悖逆庄主命令,来日受惩,我可不会替你?说情。”
“您错了。”何至幽微笑,“是您亲自带苍梧入园的,我只是没有违抗母亲的意思罢了。”
听了这?话,反应最大的是尤彰,他见二小姐要?把他供出,当即便知自己小命不保,立时跪下,他头颅低垂,额发水珠顺着?侧颊聚在?下颚,混着?易容所用的粉泥缓慢砸落。
叶窈自然已经明白何至幽做了什么。
她眉眼微森,却和声道:“幽儿,你?认为庄主会相信你?的话么?”
“信与不信都无妨。”何至幽漫声道,“重要?的是,错已铸成,无论如何,您要?担责。”
“呵呵……”叶窈笑了两声,目光已黏在?尤彰身上,“不错。只是此前,我得?先处理?了这?个僭越家奴。幽儿以为如何?”
“母亲想要?杀鸡儆猴吗?”她抬头眨眼,“尤大哥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您伤害他的。”
“……”
尤彰心中叫苦不迭,他与二小姐算哪门?子的朋友?只是在?她断腿之后因一时怜悯答应了那个荒谬至极的请求,然后就被她诱着?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他这?条命属于何家,这?是恩怨,也是承诺,但这?些年他已快变成何至幽一人的奴仆。
她三言两语就让叶窈对自己起了杀心,他不能?像从前那样自欺欺人,这?世上没有中正之道,他已被何至幽拉到?了她的立场,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没有退路。
“属下知错,请夫人责罚。”
叶窈盯着?他的脸孔,她从未信任过尤彰,他身怀绝技,恃才自傲,何家对他多有优待,但她知道这?种人是极难驯服的,用是好?用,忠心却难得?。眼下,他似乎真的愿为何至幽去?死,奇也怪哉。
“你?想我如何惩戒你??”
“属下……不知。”
“要?我看,一死足矣。”叶窈轻轻转动左腕光华流转的玉跳脱,淡淡道,“也不用受刑了,去?吧。”
尤彰一怔,脊背顿凉。
何至幽终于拨动车轮,驶至尤彰身前,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他顿了顿,将自己的手放在?她掌心之下任她覆抚,却没有起身。
何至幽看向叶窈:“母亲不必迁怒于他,他扮作您的模样是受我之令,但我并没有‘陷害’您的意思。”
“哦?”
“您对庄主之令没有从前那样重视,因为您也开始考虑自己的将来,叶园只有这?么大,您希望它永远只是这?一隅天地么?”何至幽真诚道,“也许,我的悖逆是符合您的期待的。一潭死水终将升为云气、化为乌有,出入其?间的‘乱流’才是转机。”
“你?不能?做有违敛意利益之事。”
良久,叶窈沉沉开口。
何至幽笑了,因为这?句话已是她莫大的妥协,而妥协与支持只有一步之遥。
“但尤彰不能?不罚。”
“母亲,他并不是第一次这?般‘僭越’呢。”何至幽怅然道。
“什么?”叶窈忍受不了这?种假扮,就像她厌恶亦步亦趋的影子。
“我刚刚烧伤时,您不敢看我的脸,因为它太过丑陋——不,是太令你?伤心了,所以换药饮食都是仆婢们照料,您从未在?我眼前出现过。可能?您至今都不知道面具之下的我是何种模样吧。”她遗憾而向往地道,“但彼时我最想见到?的人就是母亲,是尤彰替我达成了这?个心愿。”
“……”
“他对我远比您要?温柔耐心。”何至幽欣赏着?尤彰渐渐发青的脸色,“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感激他而非惩罚他。”
叶窈知她是在?埋怨自己对她关切不足,她无法否认这?一点,可她并不愧疚。
如果一个母亲只知付出,那她很快就会被自己的子女消耗殆尽。
她冷冷一笑,施手抚了抚何至幽的发顶。
“好?吧,幽儿,我总是包容你?的任性,再多一次也无妨。”
她不再追究尤彰的过错,她甚至想,留在?这?样一个小怪物身边,本就是一种可怖的惩戒。
看到?叶窈走远,尤彰面色稍缓,涩然道:“多谢二小姐。”
“你?这?么害怕呀?”她俯下身,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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