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但叶窈清楚,这场婚姻的促成者是她自己。
她与何成则的过去令庄内弟子对他?们多有议论,她直接嫁给他?,反倒能遏止流言。他?们成婚后,两人一直分房而眠,有名无实,庄中人渐渐明白?庄主是为给兄长遗孀提供庇佑才将她娶回照料,可谓情深义重、高风亮节。
叶窈也?不遗余力地?帮他?坐稳了盟主之位,给予了她曾给何成逸的一切。
除了孩子。
“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因夺权而自相残杀。”
她直白?地?道出了自己的担忧。
如果他?们再有另一个儿?子,他?必会?成为何希微的忌惮。
“好,我们不需要第二个孩子。”
他?深爱这个女子,也?敬重自己的兄长,所以视何希微如己出,竭尽所能琢璞为玉。
但何希微死了。
可这没?能令叶窈改变主意。
她还有何至幽。
尽管她已经失去一个女子最重要——至少?是叶窈看来最重要的筹码,但她仍旧是自己的女儿?。
她的骨肉必须站在不低于她的位置上,以最有价值的方式出嫁。
叶窈轻轻抚摸着何至幽的发?顶,柔声?道:“或许你现在认为自由、爱情都比肮脏的权势重要,但你早晚会?明白?,什么才是最好的。”
“母亲是不是觉得征服一个男子便是征服了他?所拥有的一切?”何至幽的容颜完全隐没?于赤金的光彩下,唯有一双眼瞳拥有明如毒焰的亮泽,“您太相信男人了。不过我可以理解你的自信,毕竟你一生行在云端,从未尝过被抛弃的滋味。”
叶窈眯眼:“你对我所为一直怀有不满?”
何至幽认真?道:“不,母亲永远是我最信任和依恋的亲人,正因如此,我才怜悯你的天真?。”
她直起?身子,不再摆出慈母的温柔姿态,而是把?五指搭在油亮的榆木靠背上,散漫地?来回推动这把?轮椅。
“嗯,说说看。”
“您为何家兄弟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沾沾自喜,却不知在旁人看来,你不过是个被玩弄戏耍的弃妇。”
叶窈的动作凝滞了,但她很快用笑声?打?破这份喻示着慌乱和愤怒的寂静。
“幽儿?,你真?要庆幸你在那场大?火中被毁了容貌,否则你现在定要被我掌掴得破了相。”
何至幽转头望向她:“您真?的相信兄长的死与庄主毫无干系么?”
“我当然怀疑过,可他?并未要求我为他?生子,希微之死反倒打?乱了他?的步调,对他?毫无好处。”
“是么?母亲,妒忌可不仅仅会?发?生在女子之间。”她继续道,“兄长渐渐长大?,他?天资不俗,在年轻一辈中崭露头角,也?深得同门?喜爱,而且,他?身上闪烁着与父亲相似的光辉。”
“……”
“如果有朝一日,庄主再没?有什么能教给他?,或者,兄长已拥有成为庄主的能力,却未能得到?庄主的地?位,他?会?欣然让贤,还是——”
叶窈冷声?打?断:“你未免太看低他?了。”
何至幽亦赞同点头:“是,庄主清风峻节无可指摘,这不过是一种猜测。兄长有可能是生了病,也?有可能只是遭遇了一场意外,就像儿?时那场大?火一样。”
“你说这些,仅是为了离间我与成则?”
“我希望母亲成为我的依靠。我不想把?命运交付给父亲、庄主,还有那个不可知的未来丈夫。”她捧住叶窈的一只手,轻轻贴在自己冰冷的金面上,“您会?永远站在我这边的,是吗?”
叶窈没?有说话。
她毫不怀疑这个孩子的野心和智慧,但是那次火劫摧毁了太多东西,令乖巧顺从成为何至幽唯一值得夸赞之处,所有人包括自己对她的怜惜之意远远多过其?它情绪,甚连庄中仆婢都鲜有真?正尊重惧怕这位二小姐的。
一位双腿俱废、容貌全毁的女子,她的将来几乎能被人轻易预见。
可是,叶窈也?隐隐期待着一个横发?逆起?的意外、一个不被预见的未来。
……
萧放刀手提盛着不同品类泥土的沉重纸包徐徐前?行,许垂露则抱着个小巧的白?釉莲纹花盆跟在其?后。
两人本不打?算买这些东西,但在街上逛了几圈,手上不知不觉就堆满了物什。
这很难解释,问就是它们先动的手。
“我们还是回去吧。”许垂露道。
“这些,够了?”
她突然就发?现了和萧放刀出来逛街的好,对方不仅完全不会?累,而且一点都不嫌东西多,甚至令许垂露觉得让她少?拿几件都是在侮辱对方的武功。
就非常心安理得。
“够了。”许垂露趁自己良心尚未泯灭,及时道,“早点回客栈休息,明日不是还要赶路吗?”
“若是嫌累,也?不必着急。”
这么随意吗?
她刚想玩笑说“那就多待两天”,却忽感这氛围似乎熟稔随意过甚,几令她忘记与自己说话的是她画中的绝情宗宗主。
在这个世界失去防备之心是件可怕的事,她因那一瞬间的飘忽及时自省。
仅是步调稍乱,萧放刀却顿有所觉,笑道:“看来你的表现也?并不总是天衣无缝的,你方才在想一件从前?不曾想过的事,对么?”
“……有吗?”
“你明里暗里观察我这么久,我非木石,岂会?毫无所觉?”她盯着许垂露,“如何,换作我对你稍加关注,你便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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