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方起立见礼:“柱国安好。”
“端先生,又见面了。叨你们一杯酒水如何?”
这话问得客套,不过有眼力价的伙计已经搬椅子过来,请颜焘坐下了,又取一套杯盏过来。
他落座以后,即对燕三郎笑道:“清乐伯今日身体如何?昨个儿未能在铁将军的饯行宴上见到贤伉俪,十分可惜。”
这话里的讽刺,端方都听出来了。燕三郎以抱恙为由,推掉柱国昨晚的邀约,今天却和端方出来吃鸭子,还被柱国大人逮了个正着。
少年却没有一点儿尴尬的自觉,神情泰然:“经过昨晚休整,大有好转。再说——”他在桌面上覆住了千岁的手,又冲她微微一笑,“安涞城风物宜人,我也得陪内人走一走。”
这一笑实在太温柔了,千岁甚至感受到两分“宠溺”的味道,燕小三是这种人吗,是吗?她只觉后背寒毛噌一下都竖了起来。
为什么他在颜焘面前总会表现得这样奇怪?
颜焘哦了一声:“天寒地冻,清乐伯体弱,出门还是要谨慎。”
“有劳挂怀。”燕三郎也笑得客套。
颜焘又转向千岁,关切道:“清乐伯要多休养,千夫人如想出来走走,我可以派人陪护。”
千岁抿唇一笑:“夜里也行么?我们吃好饭就得回去了。”再有半个时辰就宵禁了,这会儿酒楼里的人纷纷往外走。
“偶尔无妨。”她一笑,颜焘的眼神就挪不开了,“特事特办。”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边有问题。端方多少知道燕三郎脾性,赶紧端起酒杯来打圆场:“今午裘师姐莽撞了,我代她向柱国赔个不是。”
颜焘举着杯子在手里转动两下,似笑非笑:“向我赔什么不是,想要竞拍减龄契约的另有其人,我不过就是代拍罢了。”
另有其人?燕三郎听得心里一动,当时那包厢里除了柱国之外,就只有摄政王和吴氏母子了。会是谁想要减龄契约呢,摄政王还是玉太妃?也只有这两人能劳动颜焘代拍了。
玉太妃看着不像是身怀百万的富翁,那么是摄政王?
摄政王拿这契约想做什么?
燕三郎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
端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我就安心了。裘师姐是性情中人,有时直率。”
他把傲骄说成性情,颜焘哼了一声:“那可不是求人的样子。”
“这不是急得茶饭不思、失了方寸么?柱国莫与她一般计较。”端方也引入正题,“如今布吉伦一家都下在狱中,连十岁童子都不能免,实是有些可怜。”
“布吉伦有两个曾孙子,一个九岁,一个十岁。”颜焘笑了笑,“按我廷律法,贪腐罪不及族诛,这两个可以先放出来。”
他说了“先”字,听在端方这么细心的人耳中,自有深意。他精神微振,先道谢再去进一步试探。
燕三郎听了两句就发现,端方不仅是来给布家求情的。在他口中,布家都算不上重点,龙牙书院才是。
布吉伦之子原本是龙牙书院的山长。山长就是一把手,权力不小。
如今布家大祸临头,山长的位置自然也坐不住了。
第1049章 换个地方住
燕三郎听端方之意,竟是争取这空出来的山长之职仍由拢沙宗门下担纲。
颜焘直接给了记大推手,直接推到兄长颜烈身上去了:“这事儿我管不着,你得找摄政王去谈。”
端方腹里暗诽,颜烈要是肯给消息,他还用得着找上这位柱国么?当然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
听他二人聊了几句,千岁即打了个呵欠,娇声道:“外子乏了。你二位慢慢聊,我们先回清水园。”
既是她开口,颜焘也不强留,再说端方的确缠他缠得厉害,他只得提醒二人:“清乐伯莫要忘了后天的午宴,这两日好好歇养。”
燕三郎点头:“后日再会。”站起来走了。
酒楼外头已经备好车马。
车行辘辘,燕三郎闭目养神。千岁看他没有开口的打算,凑过来道:“累了?”
“嗯。”
才怪,他明明就是臭着一张脸,也不知生哪门子的气。千岁偏要引他说话:“你说,端方这趟到底为什么来安涞城?”
“做任务。”他还闭着眼,眉头没打开。
“什么任务?”
少年不吭声。
千岁忍不住了,伸手在他脸上一阵揉捏:“好好说话!”
燕三郎一把抓住她作恶的手,睁眼道:“我们搬出去如何?”
“哈?”这话题跳跃太快,她一时没跟上。
燕三郎接着道:“驿馆里到处都是眼线,我们后面还有行动,多有不便。”
说得也是,千岁同意道:“前两天趁你进宫,还有人想闯入屋里。我看端方和裘娇娇就不住驿馆,我们也可以啊。”那两人选择安涞城中的大酒楼下榻。
他们还要想法子将玉太妃弄出宫来,驿馆里人多口杂,走漏了风声可就不妙了。
“说回端方。”他又想闭眼了,千岁可没那么容易被他唬弄过去,“他为什么来安涞城?”
“他又没说与我知。”燕三郎知道她无论如何也要问到底,只得无奈道,“梅峰长才过世月余,他作为梅峰长的亲传弟子兼得力干将,没有为师守灵而是被派来安涞城,显然拢沙宗认为这里的任务更重要。因此——”
他做了个推断:“我猜,他能否继任韵秀峰峰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今趟任务能不能顺利办成。”
“嗯,所以你今晚问他谁当韵秀峰峰长,他说有德者居之。果然此事还未落定,他仍在努力争取。”
臭小子头脑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用嘛。千岁眼珠子一转,玉臂搭去他肩上,娇躯半转,腻声腻气问他:“喂,你是不是醋了?”
燕三郎视线慢慢移到她脸上。
他的目光沉沉,像深不见底。
说来也怪,这厮明明心伤未愈,眼里都没有神光,千岁却被他盯得双颊微热,下意识不愿与他对视。
她噘了噘嘴,正要开声,却听少年沉沉应了一声:
“是。”
“哈?”千岁惊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玩笑。”燕三郎神色不变,“颜焘那人惹厌之极,莫与他有过多交集才好。”
玩笑么?千岁顿感不悦,但看燕三郎神情又看不出什么来。
当下两人回到清水园,找霍东进办事,并且要他打听刚被下狱的布家。
霍东进当即道:“我正好知道一处,清幽僻静。”
说走就走。
于是一行人居然赶在宵禁之前,改住去安涞城西的明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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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烈将手头杂事安排明白,这才长长透出一口气。内侍低声道:“王爷,您还没用晚膳。”
颜烈抬头看天,发现今晚无星无月,夜空漆黑如墨,寒风顺着高墙刮进空旷的琼楼大殿,更显凄清。
王宫里一向最没人情味儿。
“都这么晚了?”颜烈又不想一个人用晚饭了,“走,去玉华殿。”
玉华殿就是太妃寝殿,内侍不敢说个不字,只是垂首提灯,给他照亮前路。
颜烈离玉华殿不远,走上小半刻钟就到了。
遥看殿里灯火通明,让人在寒夜里心生暖意。
守殿的侍卫见到摄政王至,正要出声通报,颜烈却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靠近门边,听到里面传出女子娇笑,有忍冬的,也有玉太妃的。
玉太妃笑道:“吴嬷嬷当时就气炸了,跑去爹爹那里告状。”
她笑得真是很开心,他听得出来。
颜烈推门进去,果然见玉太妃笑得花枝乱颤,俏面在灯光下粉晕横生,娇艳不可方物。
他见过她怅惘的模样,愤怒的模样、不甘的模样,甚至情迷意乱时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却很少能见到她这般开怀大笑。
听见开门声,玉太妃回首见到他,笑容顿时淡了下去,忍冬更是垂首肃立,不敢出声了。
“什么事这样开心?”
“没什么。”玉太妃咬了咬唇,眼里还有方才的轻快,“聊些小时候的事。你怎么来了?”
“刚布置祭天大典,饿了,想过来蹭饭。”
“祭天大典?”玉太妃茫然,“何时要办?”她怎么不知道?
“后天。”这等好事,颜烈也不瞒她,“吉利大夫进献一尊龙夏鼎,可保大宣风调雨顺。王上大悦,希望后天就能将它请入祖祠生效。”
“哦。”吴漱玉也知道安涞城的神物数月前失踪,再也镇不住天灾,因此宣国近几个月有些祸患。她没听说过龙夏鼎,但颜烈能当正经事办,又要为它举行祭天大典,那么这东西应该是有效的,“好事儿啊。”
换作别人,这个时候就该满脸堆笑地说“恭喜王上、摄政王”了,哪像她表现得这样轻描淡写?
颜烈也不由得好笑:“这么不会说话,前几年在先王后宫是怎么活下来的?”
“话不好听?”玉太妃板起脸,“那摄政王何不去找会说话的人?”
自个儿的脾气自个儿知道,颜烈没说错,她的性子就是太耿太倔了,颜枭在世时,她在后宫被人明坑暗害,吃的苦还少么?
她按了按面颊。惹恼颜枭不是一回两回了,要不是这张脸,要不是得胜王女儿的身份,她能不能活到现在都不好说哩。
第1050章 你不用吃药了
颜烈也知道自己戳到她痛处,有些懊恼,只把话题往回带:“方才和忍冬说什么了?看你笑得那般开心。”
“说点小时候的趣事。”
颜烈看她坐回去,拿起矮几上的针线,继续缝制一件未成形的小衣。
衣裳很小,断不是做给他的。
大魔王娇养指南 第6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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