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每个月,林不羡都能收到一封钟箫廷的信,除了这一封,之前的信她都留着。
至于这封信为何烧了?是因为林不羡觉得:相比于其他来信,这封信的措辞太过亲密,他们毕竟没有成亲,连定亲也不曾,于理不合。
钟箫廷已离开洛城四月有余,他们相识近三年,总共也就见了三面,以至于钟箫廷在林四小姐的心中只留下一个轮廓。
林不羡收回思绪,扯了扯被子,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个艳阳天,洛城外笔直的官道上,一位披头散发,衣衫篓缕的乞丐慢悠悠地从远处走来。
乞丐身上的穿的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了,像是被人故意撕扯成了布料,又像是布料糟了,自然形成的。
乞丐孤身而来,不时四下张望,口中念念有词,像个疯子。
他浑身上下唯一一件比较完整的家当就是脚上的那双厚底皂靴,不过鞋底几乎快被磨平,鞋面也脏兮兮的,只是从靴子的样式上能勉强推断出这双靴子曾经的价格不菲。
再细看那乞丐身上破烂的衣服,布料也是上等,难道这位乞丐是位破落户,曾经也是大户人家?可惜是个疯子,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这时,打乞丐身边路过一辆牛车,拉车的是位庄稼汉子,车板上坐着一位穿着襦裙的少女,梳着未出阁的发饰,下半边脸上挂着一方粗布。
那名乞丐突然转过头,一双漆黑有神的眼眸死盯着板车上的少女,口中还念念有词,只是声音太低,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观众朋友们注意了啊,这是三个月来遇到的第十个上街的女人,在这个朝代,能在公共场合遇到女子是非常稀奇的事情,而且所有未出阁的女子上街都要蒙脸,真是太封建了。
5、直播狂魔
这位蓬头垢面,衣衫篓缕的乞丐,正是误入时空门,来到燕国的云安。
云安的左眼VCR的图标闪烁,将牛车上的少女记录了下来。
云安已经来到燕国三个月了,至于她为何会沦落至此,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云安穿越到了一片荒山里,走了大半个月才看到人烟,云安兴奋极了,打开录像设备向村子跑去。
村外有一条小溪,蜿蜒清澈,云安走了大半个月都没找到洗漱的地方,看到小溪眼前一亮,快步来到溪边先是彻彻底底洗了把脸,然后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脱下鞋袜卷起裤腿将双脚泡在溪水里。
古代的皂靴到底比不上现代的鞋子,云安走了十多天的山路,土路,脚底都起了老茧,能好好泡一泡别提有多舒坦了。
就在这时,几位妇人抱着盆子结伴而来,看到云安却纷纷停住了,云安站在溪水中对那群妇人拱了拱手,遵照在时光岛学习的古腔,说道:诸位婶子,敢问此地是何处?
云安并没有启动伪装系统,那群妇人上下打量云安,见她胸口突起不似男子,又见云安穿着一袭古怪的男子装束,还大胆地在溪水中洗脚,有些拿不定主意。
一位大胆些的妇人站出来,问道:此地是溪水村,你是哪家的公子?投亲还是访友?
云安笑了,挺了挺自己的胸膛:我是女子。
简单的四个字,却令这群妇女炸了锅,她们发出一阵惊呼,凑到一起私语起来,不等云安再开口她们已经如风一般逃走了。
云安摸了摸鼻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倒影,不明就里。
不过,看到那些人古代装束,说的话自己也能听懂,云安已经放心了,她又坐回到石头上泡了会脚,准备穿鞋离开。
就在这时从村内冲出了一群人,清一色的男子,气势汹汹。
他们来到云安面前,看到云安正在穿鞋,立刻炸锅了。
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光天化日,到底是谁家女子如此不知廉耻,穿着男子的衣服,还袒露身子?
抓她去见里长!
不知谁喊了一声,那帮男子蜂拥而上,经过一年魔鬼训练的云安也非等闲之辈,轻松避开了男子的攻击。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抓我?
其中一名老者见云安身手矫健,面对一众男子也能坦然自若还出言质问,实在不像女子行径,便皱着眉问道:你到底是姑娘还是公子?
自然是姑娘。
老者瞪圆了双眼,怒斥道:岂有此理,你,你按本地族法,女子当众袒露身体当浸猪笼,把她给我抓起来!
对方人多势众,云安使尽浑身解数才得以逃脱,后来她不得不启用了那套男子半身的仿生皮,一路走一路打听,发现自己竟然被传送到了一个蓝星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
这里名叫大燕国,其发展程度与明朝中叶类似,商品经济高度繁荣,商人的社会地位依旧底下,但没有太多特殊限制。
与诸多封建王朝一样,大燕国也是男尊女卑,但是这里的风气是前所未闻的封建。
女子不仅不能入仕,而且市面上几乎没有女子能从事的职业,就连出个门都有诸多禁忌。
云安作为未出阁的姑娘家,最开始的那个泡脚的行为,一旦被抓到官府是要被上夹棍或者掌嘴的,有些民风彪悍的地区还可能被浸猪笼或者执行火刑!
燕国人虽然也说汉语,但他们所使用的文字是类似于象形文字和篆书的结合体,笔画复杂,难以辨认。云安一个字也不认识
这里的货币,基础货币为圆形方孔钱,俗称铜板,大宗交易使用银锭,但形状不是蓝星古代的元宝,有点像舒肤佳香皂的形状。只有黄金会被铸成元宝形状,银票也是有的,用途更像蓝星上的存折,多用于储存或兑换,不常用于日常交易。
燕国所有流通的货币上都印有燕国的文字,烙字的设备只有朝廷才有,货币上的字相当于蓝星钞票上的防伪标志,如果货币上没有官府印的文字,一律按□□处理,使用□□一经发现,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得知这个真相后,云安眼前一黑,欲哭无泪。
自己辛辛苦苦背的历史知识彻底用不上了,刻苦练习的毛笔字也没了用武之地,就连带的银钱都不能用了!
云安当初已经预想到了这种情况,特别请实验室给自己准备了一些碎银子和金豆子,终究是棋差一招。
最主要的是:云安身上以及空间里的所有服装,都不符合燕国的服装样式,万幸云安最开始经过的村落比较偏僻,要是被人当成敌国细作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经过慎重考虑,云安从空间中拿出匕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划了个稀烂,又丢在地上猛踩了一阵,弄得又脏又破穿在身上和乞丐别无二致。
云安想:这样也好,李教授不是说要把自己定义成历史洪流里的一粒尘埃吗?这样够不够尘埃?
做戏做全套,云安还打开了发髻披散了头发,用泥土在脸和脖子以及手臂上涂抹了一阵,虽然这个朝代在蓝星的历史中并不存在,很有可能只是蓝星的镜像空间,但作为一个有操守的时空旅者,云安不想给这个时空带来蝴蝶效应。
时光机要在三年后的同一时间才能接自己回去,云安打算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虽然没能按照实验室的要求定点穿越,但发现平行时空,也是人类科学史上重要的一笔。
穿乞丐装也有好处,那就是凉快。
燕国的气候比蓝星要热,才五月温度已经接近蓝星的伏天了,没有人会追究乞丐的仪容,就算云安偶尔挽起袖子和裤腿,也没人来斥责她。
这边厢,云安正兴致勃勃地通过视线对牛车上的少女进行拍摄,却不想拉车的那位庄稼汉注意到了云安的行为。
牛车停了下来,云安暗道糟糕,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立刻转过头飞奔起来。
身后果然传来了庄稼汉的怒骂声,只是他想追上云安已是不可能了,魔鬼训练可不是白练的。
云安通过数次被人追打的经历得出结论,自己的身体素质在燕国称得上一流。
云安轻笑一声,边跑便解说道:这个国家很封建,比蓝星的封建社会还要严重,特别是对女性的束缚在我看来极不人道,多亏有了这身男子的皮,不然我真的是寸步难行,刚才我那么盯着人家未出阁的姑娘看,铁定要被海扁一顿,虽然我无意冒犯只为收集研究素材,但还是尽量避免冲突为妙。
云安一口气跑出了大约一公里才收腿停下,眼前出现了一座城池,这是云安来到燕国见到的第一座城池。
云安将眼前的城池拍摄了下来,低声道:燕国的城池和蓝星古代的城池很像,可惜匾额上的那两字我不认识,城门口有守卫,城墙上还有卫兵巡逻,应该是座大城市!走,我带大家进去瞧瞧。
云安来到城门口,朝着门口的守卫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官爷,这是那里?
士兵看着眼前的乞丐,冷着脸吼道:脸上那对招子是摆设吗?不会自己看?
我不识字。
洛城,去去去。
谢谢。云安习惯性地道了谢,微笑着与士兵擦肩而过,丝毫不在意士兵的恶劣态度。
士兵有些意外,转头看着云安的背影,见云安左顾右盼,口中念念有词,还跑到一旁扣了扣城墙上的砖缝,士兵嗤笑一声,道:原来是个疯乞丐。
云安的听力很好,却只是勾了勾嘴角,再无表示。
此时云安的身心充斥着积极向上的力量,一方面是时空穿梭的兴奋劲儿尚未褪去,另一方面是云安正沉浸在扮猪吃老虎的乐趣中。
蓝星的发展程度与燕国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作为一名来自高等文明的天外来客,云安扮演的却是最卑贱的乞丐,这种身份和内在的强烈反差让云安觉得特别刺激。
云安觉得自己的肩上肩负着人类永生计划的神圣使命,一定要恪守李教授的嘱托,做一个如尘埃般的存在,潜伏在芸芸众生之中,观察并记录。
所以,只要不危及到云安的生命安全,任何事都不会激怒云安。
云安暗想:不知蓝星上有没有和自己类似的存在?其他高纬度的文明,是否也会派人观察蓝星呢?
想着想着,云安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豪迈之情。
她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朗声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哈哈,大概就是这个feel。
云安的声音不小,周围的行人停下了脚步看向云安,无不目露惊异。
这样绝妙的句子居然能从一个乞丐口中说出,只是后半句又驴唇不对马嘴,为何忽然提起什么肥油?
6、无奈当剑
纵然被后半句煞了风景,云安的前半句话搭配上她的这身行头颇具相得益彰之感。
燕国文人的地位是非常高的,能随口说出如此句子,即便不考功名,随便到哪位贵人府上,都能博得一席之地。
路人中不乏有慧眼识珠之辈,一位青年男子走到云安身边,抬手虚拦了一下,说:兄台请留步。
云安转头看去,眼前一亮,立刻对焦藏在左眼球中的镜头,对着青年男子拍摄起来。
男子的身量与云安相仿,从发式上看应是过了弱冠之年,男子并未戴冠,盘在头顶的发髻由一枚白玉发箍固定,又由一根簪缨串过,簪缨的两端各垂着一条黑色的丝绶,丝绶的尾端搭在男子的两肩上。
在时光岛的时候,B集团聘请了史学教授为选手们提升历史知识,绶这种东西在蓝星的古代多用于栓印或者玉佩,也有用作冠帽的固定,不同颜色的绶常以标志不同的身份等级,平常布衣百姓一般是用不到的。
也不知这条在燕国是否适用,云安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男子的身上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长衫,领口,袖口,有银丝绣样。腰上系着一条三指宽的腰带,腰带上挂着荷包及玉佩。
来到燕国三个月,眼前的这位青年男子是云安见过衣着最考究,具备研究价值的,自然要记录下来。
不过,云安的行为在燕国却是非常失礼的一种表现,男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绷紧了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云安又绕到了男子身后,眼睛像扫描仪一样把这件衣服的背面也拍摄了下来。
男子有些后悔,都怪自己看走了眼,如此粗鲁怪异的行为怎么可能是落魄的学士?
云安绕回到男子面前,微笑问道:何事?拍到了一个这么好的素材令云安心情大好,笑容自是如沐春风。
男子看着云安,被冒犯的感觉散去些许,回道:适才听到兄台随口说出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妙句,冒昧请教可有下阙?
云安的心咯噔一声,还好这里是蓝星的镜像时空,应该没有唐伯虎这个人,不然自己可就犯了大错了。
云安摸了摸鼻子,回到:不过是个乞丐的疯言疯语,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那名男子眼前一亮,追问道:虽只是半阙,贵在直抒胸臆,在下十分喜欢,既是兄台所做,不如请兄台补出下阙,凑成一阖?
云安倍感头大,她知道这种情况解释只会让事情变的更糟糕,突然灵机一动,嘿嘿一笑,露出痴呆表情,说道: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那名男子果然愣住了,云安趁着这个机会快步离开,不过男子很快反应过来云安是故作憨态,追了上来。
兄台请留步,兄台可否愿意到舍下一聚,你我二人,引以流觞曲水,饮酒对诗如何?
阿巴阿巴云安再次加快了速度。
男子也跟着提速,急切地说道:兄台,在下诚心相邀,还望兄台莫要推辞。
云安转头看了男子一眼,心想:我都这样了还不放弃吗?只得吸了一口气,奔跑起来。
男子也跟着奔跑起来,只是没出五十步就开始气喘,连兄台都叫不出了。
云安却在心底窃笑,将近一年的魔鬼训练可不是白练的,她可是能负重三十五公斤奔袭五公里的女子!云安再一次提高了速度,在青年男子惊愕的注视下,绝尘而去。
男子再也跑不动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安越跑越远,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跑的如此快的人,愈发觉得这个乞丐不简单。
四名家丁打扮的人跑到了男子身旁,他们几个正在城门口卸东西,听到自家少爷的声音,居然在追一个乞丐,就立刻赶了过来。
少爷!可是被那乞丐偷了东西?
分卷(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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