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身后弯身,用气音提醒道:“礼部已来催了三次,现在起乐最好,免得错过射倒白厄杆的吉时。”
“秦桥回来了没有。”瓷学借着喝茶的动作用大袖掩住嘴,低声问道:“庸宴怎么说?”
“大都督说还没有宣抚使的消息,他那边一切照旧。”齐监顿了一顿,又道:“禁卫军的花成序花副将派人来问,若是宣抚使回不来,她的观席是不是要撤掉?”
瓷学犹豫片刻,坚定道:“不撤。”
瓷学这人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是个心思很多的人;但在某些事情上,他又会固执地简单起来——
一起打的江山一起看。就算秦桥赶不回来,他也给她留着位置。
那是他剩下的最后一点义气。
瓷学右手扣在扶手上,手指轮番轻点,片刻后,他又问:“庸宴人在哪?”
齐监:“一刻钟前来的消息,没说具体地方,只说让您放心。”
瓷学放下茶盏,正了正繁复衣冠的衣领:“叫礼部起乐吧。”
这一刻,丰宁两地的百姓几乎是同时感受到了来自大地的震颤——
由皇帝亲自点燃第一台信火,官道上每一里都驻守着一名驿军,将信火传递点燃直至愿江,又由愿江沿岸百姓自发值守的信火台传递,一路传至京中皇城内的禁武门。
无数将士低沉的嗓音混合在一处:“大荆不死!”
所有见到信火的大荆子民,都或激昂或含泪地念一声:“大荆不死。”
瓷学站在高高的黄金台上,脚下是匍匐的百官,再往下,是绵延的看不到尽头的士兵,还有彻底燃烧起来的炙盘。
这是先帝放在他手上的江山,他已经守住三年了。
“大荆不死。”这一刻,皇帝在心里对自己说:“我答应他把皇位守住一年,现在已经这么久了。”
齐监伏在祭天台侧面阴影中,想要告诉皇帝大都督刚刚令人传回的口信,但是瓷学根本看不见他——
齐监知道,不只是自己,站在黄金台上的皇帝已经看不见任何人了。
站在那个位置的人,除了自己,还能看得见谁呢?
还不等他想完,皇帝就微微侧过了头,看向了右侧本该是宣抚使的位置。
空的。
他微微仰起的下颔便渐渐回落下来了,回到了平时的样子;
眼神也平静下来,回到了他惯常的带笑模样。
瓷学振袖,手持三炷长香向天地祝祷。
千里迢迢赶来的各地官员,便整齐地跟在鸿胪寺身后,在黄金台正前方开始了祝祷仪式,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祝祷仪式正式开始之后,皇帝只需坐在高台上看就可以了。瓷学不动声色地取出了齐监接奉香的机会送进他袖中的纸条:
“已擒。”
瓷学手指微动,眼睛看着前方,面上除了木然的微笑没有任何表情,登基这三年里,他和秦桥日夜悬心,他们的眼睛都不再像年少时那样灵动了,开始渐渐地盈满智慧和伪装。
就像现在,几乎没有人能通过他的表情猜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看向了一侧的弓和箭。
还有半刻钟。
虽然他一直在安抚庸宴,说应该相信秦桥,她自有让自己活着的办法;
但实际上秦桥受到的生死威胁虽然多,还从没有人真能成功地切断一切联系将她掳走。
秦桥现在还没有出现,应该是死了。
秦桥也会死,当然,不管她再怎么鲜活,终究也是有意外死去的可能的——
从登基那天开始他们就经常假设如果朝堂上任何一个人突然死亡该如何应对,得出的结论是,只要瓷学不猝死,谁死了都能被替代——
事实上秦桥的“死亡方案”已经被采取了,就是调庸宴回来稳定局面,动静挺大,效果却挺好。
“这就不错。”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秦桥有点满意地说:“也算能闭得上眼了。”
瓷学这么麻木地想着。
鸿胪寺的祝祷已经进入了收尾的高潮环节,他们开始吟诵开国史上出现过的英雄,并期望他们的英灵能够继续庇护大荆帝国:
“大河汤汤,如明云愿;山峦连绵,若亲之延;恭敬维维,天地巍巍。”
“已经说到明云了啊,”瓷学在心里说:“以前他们经常说秦桥是明云公主的转世呢。”
与秦桥不同的是,明云是真正有瓷氏血脉,有封号封地的长公主;
还有一点与秦桥不同,那就是这位长公主从没在宫殿里住过一天——
她是□□皇帝的胞妹,□□烧山起义那天,明云以女子之身浴血奋战,拼着最后一口气,拔出穿透她胸膛的箭矢,递给了始终在犹豫是否真的要走上不归路的开国皇帝:
就是最后射杀大将白厄的那支箭。
明云死在了那一天,她根本不知道将来这片大地会属于她的家族,也许当时她的想法很简单,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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