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盘算得挺好,将自己混在人堆儿里,庸宴带着属下打马过来的时候就不会一眼瞧见她了——
为了让场面再混乱些,她还差人调来了丰宁两地时新的花卉,通通剪下放在小篮子里。
未嫁的姑娘人手一篮,等禁军从前面过的时候,觉着谁威风便朝谁投花,也是一桩风流事。
瓷学状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庆愉的座位,空了;
又借着身边内侍的遮挡一会一眼地在人堆里找这个阴差阳错定下来的准皇后;
好不容易找见了,一看:
庆愉两手捏着一只小月季,憨笑道:“小相爷,这支送你!”
瓷学:“……”
去他娘的婚姻。
瓷学烦躁道:“去问问,各地官员早就到了,大都督怎么还不过来!”
话音未落,他手边的茶盏突然轻微地抖动了几下,发出细微的叮当响声。
紧接着,一队锦衣金铠的青年武士从草场边际纵马而来,红绸缠辔,意气尽显。
被临时充进仪仗队的苏统领心道老子一辈子没这么打扮这么俊俏过,家里婆娘要是见了非得看直眼不可;
仪仗队先要打从女眷小阁前边过,象征性地给太后的宣抚使见礼,众儿郎齐刷刷勒马,苏统领还没待细看,一只□□花迎面扑来,稳准狠地打中了他的眼——
苏统领怒发冲冠,定睛一看,瞧见了自家小仲夫人正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对自己小幅度招手,似乎对自己这支菊花的准头颇为得意。
苏平力心中登时大乐,全然记不得自己上一瞬还在着恼,心满意足地将那支小菊花别在颈上的墨蓝布巾里。
仪仗队为首的庸宴一摆手,儿郎们令行禁止,齐刷刷喝了一声:“问太后安!”
按照章程,宣抚使这时候应该出面说一声善。
众人等着这声善,却左等右等等不着。
秦桥只看着庸宴,一声没吭,似乎已经全然记不得自己人在何处——
就在庸言念露面的一瞬间,她毫无预兆地再一次心动了。
明明是她亲手选的金甲,那身锦衣她也曾帮忙熨烫过,仪仗队辔头缠红绸还是她出的主意。
所有这些花哨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她一眼看去却还是只能看见庸宴这个人本身——
好像他每一个细节,都是为勾引她而存在的。
尤其是眉骨边上那道血痕,庸宴睡着时她偷偷地碰过;
当时不觉得如何,现在却感到这道血色给他过分俊美的容颜增添了一丝凶悍之气,竟是越发对了她的胃口。
临出宫前太后说的什么“别怕给他添风险”,秦桥根本就没听进去;此时此刻只见了庸宴一眼,她却立即决定给他和自己再一次机会。
说什么情根深种,都不过是为色所迷罢了。
“宣抚使?宣抚使!”庆愉躲在秦桥身后扯她衣角:“都督等着呢,说话呀!”
秦桥没反应。
“阿房!”江蕊刚才也随着众夫人过来,知道秦桥这是“犯病了”:
此女第一次真正相中庸宴那年的花朝节,就是她和秦桥一同出的门。
当时也是这样,秦桥一看庸宴就傻了,就跟小狸奴头一次闻见猫草似的,话也不会说,路也不会走了。
江蕊:“秦桥!陛下要考你课业了!”
秦桥一个激灵,哀怨地看向一旁的江蕊。
先帝去世这许多年了,考课业的阴影竟然还在。
冷峻的大都督看似没什么表情,眼睛却忍不住似地弯了起来,只含着点些微的笑意看她。
秦桥故作正经地咳了一声:
“善。”
庸宴一勒马缰,骏马高高仰起前蹄,这便算是答了礼;
秦桥低头深深出了口气,心道这身衣裳到底还是叫他瞧了个仔细,等回了府定要换几身漂亮的给他洗洗眼——
还没等她想完,就听众女小声地惊呼起来。
一抬头,庸宴竟然已经纵马上前,他高大的身影和半个马头都伸进了小阁里,在秦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单手夺了她手中一只将开未开的小牡丹。
庸宴像是笑了:“俗气。”
众人来不及看清,他已经一阵风似地打马离开,儿郎们跟在他身后跑马,到得皇帝与众臣席面之前,带着众人下马,单膝跪地:
仪仗:“问陛下安!”
瓷学心里挂念着庆愉送给秦桥的那支月季,又盯着庸宴衣领里那支从秦桥手里夺过的牡丹,心道秦桥庸宴这对狗男女竟然就是自己的肱骨左右——
随便来个人赶紧反了吧!这皇帝谁他娘爱当谁当!
没家没口的瓷学:“爱卿!起来吧!”
庸宴谢恩,带着仪仗打马绕到瓷学身侧,简单跟瓷学交待了几句;
仪仗队都是各部统领,得了命令就都按照原本的安排去各处巡营,庸宴负手站在瓷学身后,占住了第一武将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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