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尘王府的书房到客居的院落,权青画当真是祈祷了一路,可世间之事就是这样,你越是怕什么它就越是来什么客院儿全塌,连树都倒了。
权青画深吸一口气,听着一位仆人站在废墟前大声地喊:郡主殿下,郡主殿下你在哪里?你还好吗?郡主殿下,您要是还能说话就吱一声,奴才好救你出来!
可惜,根本没有人应他的话。
权青画匆匆上前,抓了那仆人就问:郡主在哪间屋子?
仆人指着面前的废墟说:是在主屋,地动时郡主还在睡觉,直接就给压到里面了。
权青画气得脸都青了!睡觉睡觉,都什么时辰了,那女的居然还在睡觉!为何就不能起来站到院子里?但凡少睡一会儿,也不会直接被压在屋子底下!
再生气也得救人,权青画小心翼翼地走进废墟,每一步都挪得十分谨慎,生怕踩到哪处不稳当的砖瓦房梁,再对压在下面的人造成二次伤害。
封昭莲!他开口喊她的名字,相识十年了,叫这个名字还从来没有这样子小心过。
心里头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恐慌在这一刻空袭而来,以至于好几步都走得踉跄了。
站在废墟外面的仆人说:殿下您出来吧,让老奴进去找人。
权青画没同意,千万别进来,谁也不知道哪块砖瓦就压着人,一步踩不好就是大祸。
仆人也知道这是大事,更知道被压着的人是个什么身份。说是大祸就是大祸,一旦出个意外,那就是北齐与归月的交涉,甚至是战争。于是不再要求,只站在外头随时等着接应。
权青画在废墟中依着方位往床榻应该在的方向寻找,终于在一块青砖下面发现点点红色。
他府里从来没有过这样艳丽的颜色,只有封昭莲喜欢穿这样惹人又显眼的衣裳。
他立即过去小心地把砖搬起来,一根屋梁压到封昭莲的背,看得他触目惊心。
封昭莲。他再开口唤她,封昭莲,你怎么样?
问话没有得到回应,被压住的人手却动了一下,像是在摸索什么。他往前挪了挪,那只手摸到了他的袖子,一把就给握紧了。
他低头去看,就见这只手把他的袖子抓得死死的,用力之大让关节都泛了白。不由得苦叹,你先松开,我得把你救出来,这样抓着我的袖子可就没办法救你了。
抓他的人不听,手还是不放。
他便想起昨晚宴殿坍塌时,封昭莲也是这样死拽着他,还说不能放手,只要一放手他就会走掉,她孤身一人在北齐就没有人能管她。她说他们认识十年,她太了解他了。
是啊,放手就会走掉,可若不是天灾,昨晚若也不是宴殿坍塌,那么即使封昭莲不放手,他也依然会走。做质子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到是学会了如何抽离人群,如何独善其身。
可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他也曾有过像权青城一样灿烂的笑,也曾被人说过北齐的四殿下是个阳光少年,只要一见到他就像见到了阳光,会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也会觉得充满希望。
可惜这些年阴云密布,阳光终究是被挡住了。
你放开,我不会走。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从前,只软下声音来同封昭莲商量,真的不会走,你信我一次,就一次。
封昭莲还是不放,又或者说就是一种执念,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权青画没办法了,你是有多不信我?罢了。他将手翻过来,主动把她的手握住,再用另一只手去抬起屋梁,扒开砖瓦,费了许多力气,终于把封昭莲整个人都露了出来。
起来。他展开手臂去扶她,下面的人迷迷糊糊半睁眼,就着他的手劲儿坐了起来
封昭莲头上有伤,血流了一脸,也流到眼睛里。视线之内是一片血红的颜色,看着眼前的人也有些模糊,更有些恍惚。
她就这样盯着他看,也不知看了多久,突然就叫了一声:玄天华?
他一怔,玄天华是谁?
她却执意同他说话:玄天华,你怎么在这里?阿珩呢?我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是你来救我?她一边说一边转头四下去看,只觉眼前环境十分陌生,这是什么地方?说完这句,声音突然就加大了,十分急切地喊起来云萧!云萧你死哪去了?
没有人应她,她接连提到的几个名字都没有人应,就只有权青画用自己的袖子一下一下擦她眼睛上的血,同时也问道:封昭莲,你认不认得我是谁?
她想说不认识,可覆在眼睛上的血迹被擦掉许多,视线开始变得清楚起来。再仔细瞅瞅眼前这人,脑子里突然就轰隆一声,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还以为她是疼了,急着问道:伤到了哪?先告诉我你伤到了哪!说着就伸手去摸她的头,却摸了一手的血。去找大夫!权青画吩咐站在不远处的仆人,或者直接去宫里请太医,就说归月郡主受伤了,请宫里立即派太医医治!
封昭莲却从头上把他的手拽了下来,用虚弱无力的声音说:不用了,这里的大夫治不好我的病。反到是我要感谢这场地龙翻身,因为我想起来许多以前想不起的事情,也让那些事终于走出我的梦境,成为了现实。只是这个现实有些让我接受不了了,我得好好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以后的命该怎么活。你说这老天爷是不是太折磨人了,好不容易把所有事都忘了,好不容易把不好活的一生断了,他却偏偏又给了我一世人生。我是该感谢它还是该骂它多管闲事?我还没睡够呢,怎么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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