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邪台虽然只是一座府邸,但它是以整座山峦为根基的,望不到头的回廊九曲,绵延起伏的金銮屋顶,从不重复的食物,数不清的侍女,熏过香的锦衣华服,永远温暖如春的卧室,玉石所砌的浴池……这熊熊的财力,不禁让人感慨,真不愧是蝶泽出来的家族。
只不过,来到这里快五天时间了,乔迩都没见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一面。倒不是有什么遐想,反正她迟早要走的,姬钺白是美是丑,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只就是想知道,姬钺白这个人好不好相处,容不容易糊弄——毕竟,成亲以后,他们还得共处一段时日。她的行为举止可比普通的贵小姐粗鲁多了,万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那可就麻烦了。
还有,洞房的时候可怎么办。她可不想跟一个陌生人……要是装作是来了月事,姬钺白那种见多识广的贵公子,应该不会急色到霸王硬上弓的吧?
在水蒸气弥漫的浴室中,乔迩昏昏欲睡,贴身侍女小莹正在替她揉捏手臂。几天相处下来,二人已经熟悉了,小莹嘻嘻地赞道:“乔小姐,您不仅人长得美,连肌肤也这么漂亮。二公子见了你,一定连眼睛都会发直!”
乔迩眼角一抽,想了想,她佯作不经意地道:“对了,你们的二公子最近都在岁邪台吗?”
小莹摇头:“二公子的行踪,向来不会与我们这些下人交代。听说……最近是见不到他,也许是外出猎魔了。”
乔迩“哦”了一声。
后天晚上就是婚礼了,姬钺白还能若无其事地跑出去玩,可还真浪荡。看来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这门婚事。
不过,这样才好,最好别对她产生兴趣。
沐浴之后,小莹还往她的脖子、手臂和后背都涂了层薄薄的香乳,称这是蝶泽的贵小姐流行的保养方法。
乔迩坐在床上,拎起衣服嗅嗅,略感郁闷——这味道越闻就越腻,总感觉自己成了一块正反面涂满了糖浆的粘糕,老想打喷嚏。唉,看来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尝试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若有条件,不少会都选择留个侍女在房间里伺候,在起夜喝水等时候可以让对方把水端到床头。乔迩没有这种习惯,小莹点好安神香后,早早回去休息了。夜深人静时,屋内蜡烛已熄,银白的月光透入室内,窗花的影子斑驳了一地。
乔迩半夜嘴唇发干,起来喝茶。地暖的温度适宜,赤脚走动也无妨。刚将长发从衣裳里撩出来,就有两道黑乎乎的影子从窗台边轻轻走过,最后停在了挡风的拐角位,看样子,是两名提着灯笼夜巡的侍女,在这里偷懒避风。
“……生得这么美,玉柝那边居然连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来,乔家是把她藏得多好呀。换了是我,肯定巴不得全九州都知道呢。”
“要我说,乔小姐不光人生得美,运气也是顶好的,不然她嫁的人可就是大公子了。”
听到了意料以外的话,乔迩一怔。
从小莹那儿知道,姬钺白与他兄长年龄相差五岁,是一母所生的兄弟。大公子已于三年前成亲。可惜,成婚不到一年,他就意外过世了。
“这话怎讲?”
“据说,当年立下婚契时,谁也没有考虑过出现一对兄弟的情况。大公子少年时就倾心于庾家的小姐。再加上,二公子只比乔小姐年长五岁,年纪上更相配,这桩婚契才会转而落到了他的头上。”
乔迩:“……”怪不得两个侍女说她走运,毕竟嫁给大公子是要做寡妇的……
话又说起来,姬钺白的态度,越想越觉得耐人寻味。
两家的婚契历经了三代,早就没有当初那么有威慑力了。如今,乔家势单力薄,姬氏如日中天,姬钺白要是真的不想娶她,这纸婚契,便是一张废纸。
再往近了说。乔家车队才刚遭到蓝巾贼劫杀,出了这么大的事,若姬钺白对她这个未婚妻有一星半点的好感,就绝不会是现在这种不闻不问的漠然态度。
分明毫不在意,为什么要娶她呢?天天对着个不喜欢的人,难不成姬钺白是自虐狂?
乔迩:“……”
两个侍女跺着脚,终于偷完懒了,正要折身巡完剩下的路。这一瞬间,走廊阴风吹过,灯笼中的烛火忽地一闪,熄灭了。方才还在谈笑风生的二人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一前一后地倒在了地上。
在蜡烛熄灭时,乔迩已察觉出问题,想也不想,就地一个打滚,自枕下抽出了软剑。剑身轻微地颤动嗡鸣着,她以二指一夹,嗡声骤停,如临大敌地盯着门边。
这柄软剑的杀伤力不足,只以轻灵取胜,剑刃材质特殊,当觉察出邪祟之气时,会轻微发烫。只有遇到了极端凶恶、难以对付的东西,才会嗡动。
堂堂一个仙门世家,结界高竖,戒备森严,为什么墙内会有极端凶恶的魍魉之物?
这和她要找的东西,会有关系吗?
乔迩屏住呼吸,眼睁睁地看原本倒在地上的两个黑影,已经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仔细一看,姿势略微怪异僵硬,犹如一具提线木偶。
当然,以乔迩看来,此人的动作,更像是已经被蛊虫控制的尸身。
飞快地穿好了御寒的衣裳,乔迩反手持剑,蹑手蹑脚地追出了门。落雪的天,冷得要命。她以剑身指路,循着邪祟的气息,在岁邪台翻墙越级,追到了一片梅树林中,还是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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