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的小腿肌肉微微发黑,旧疾未愈,看上去很可怕,但其实根本不痛。这正是他们一贯的把戏,一路走来,专挑看上去衣着整洁、年纪轻的人下手。前者能增加对方兜里有钱的可能性,后者则是因为年纪小的人更好拿捏。必要之时,叫上几个人把他们团团围起来,恐吓与施恩双计并行,对方总会乖乖交上钱袋。
这一路走来,他们已数不清用这招讹诈过多少人了,屡试不爽。
配合很默契地,立刻有两个男人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出来,一个扶着倒地的人,一个横眉竖目,劈头劈脑就道:“你们把我兄弟的腿撞伤了,想怎么赔?!”
好几个听见动静的地痞从巷中探出头来,准备看好戏——这几人应该是初来江羱的,一来就触了霉头。讹谁不好,偏偏要去找温若流这小阎王的麻烦……
简禾与温若流又不是黄口小儿,怎么会不清楚他们的把戏。
“赔?”温若流的袖子微动,简禾察觉到他又想直接攫取灵气去攻击别人,连忙用力地掐了一把他的手。温若流一愣,简禾面不改色,改掐为写,划拉出三个字——让我来。
让她来?
温若流微微有些不解。简禾甩开了他的手,突然弯膝,在大街正中心躺了下来,捂住了腹部,嚎道:“丧尽天良啦!有人当街踢打孕妇啦!”
流氓:“……”
温若流:“……”
这样的戏码可不多见,被她这么高声一嚎,立刻将路人都吸引了过来,围成了一个小圈,指指点点——
“前面怎么了?怎么围起来了?”
“造孽啊!有人当街打孩子妈!”
“孩子妈?哪来的孩子?”
“还没生出来呢,在肚子里。连孕妇也不放过,真是不要脸啊!”
“孩子爹是谁?”
……
从没遇见过这种棘手的情况,更从来被讹诈的人反将一军。就连该倒在地上裝疼的流氓也目瞪口呆,忘记了继续捂住腿。
把人都引来了,简禾大喜,继续干嚎:“大家来得好,都来评评理,这几个人不仅抢了我们的钱,还当街对我这个孕妇动手动脚,我不愿意,他们就将我推到地上去啦!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群众哗然。
流氓听出了简禾不仅反将一军,还夹带私货,怒道:“你……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们哪有抢你钱,从头到尾我根本没有碰过你一根手指头。再说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孕!”
“大家听听,他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每去一个地方都要贴个告示跟人家说我是孕妇吗?”简禾佯装拭泪,道:“我夫君九代单传,我们就成婚三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孩子,天天呵着护着就指望着平平安安生出来呢。哎哟……我肚子好痛啊。”
温若流此人,在最低层的人们中极其有名。但在这些普通百姓的耳中,却是第一次听见。自然不知道他的底细,纷纷露出了愤慨的表情。
“岂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
“魔狗已经欺压得我们够可怜了,人类还要窝里斗,连孕妇也动手,简直是败类啊。”
“快把钱还给人家!”
……
温若流一脸关切地蹲下来,适时地搂住了简禾。眼看事情有越闹越大的征兆,围观百姓的手指头都要戳进他们脑袋了,三个流氓也是怂了,竟真的扔下了钱袋,面色发青地走了。
简禾心中捧腹,面上维持着垂泪的姿态。有热心的大娘道:“孩子爹,你还愣着做什么,看得我都急了哟!快把钱袋收好,带你夫人带去看大夫呀!”
“……”温若流道:“好。”
他从善如流地抱起了简禾,一路走出了人群的视线。直到差不多到江羱中的一处偏僻的河边时,简禾的戏瘾还没消失,还趴在他背上,“哎哟哎哟”地叫着,颇为动情。
温若流道:“孩子妈,别叫了,已经没人了。”
简禾:“好的,孩子爹。”
两人静了对视片刻,不约而同地嘴角一松,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简禾,已经笑得快从温若流背上翻下去了。
突然,她想起了他腿上有伤,就算有那瓶系统特制的谜之神药,也还没好全,连忙跳了下地,以免给他增加负担。
温若流笑意未消,道:“你刚才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么……办法的?”
简禾得意道:“我厉害吧?反应快吧?在大庭广众下对付这种流氓,根本不用跟他动手,不就是比谁更没皮没脸嘛,看谁耗得过谁。”
温若流笑道:“如果他们不给钱,你真的会在地上一直躺下去吗?”
“那可未必,我向来能屈能伸。对我来说,不损失就已经是万幸了,那句‘还钱’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的,真没想到他们会乖乖给钱。”简禾将手背在身后,一边倒退着走,嘻嘻道:“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把我带在身边很划算?”
“今天是。”温若流勾唇:“明天未必。”
“怎么分得那么清……啊,江边到了!”
江羱城中的河岸多是人工修筑的,江面原本还差一点就可齐平岸石,现在水位却下降了半米有余,好像凭空多出了一层阶梯。一条条木船停在了水边,晃晃悠悠的。
水边的空气也分外凉快,简禾蹲在通向船只的石头上,将包袱里的衣裳都倒了出来,一件件送进水里,漾走了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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