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黄沙飞扬, 短短一天时间, 这两个修士已经拒绝了简禾主动发起的五十多个话题,嘴巴跟上了密封锁一样, 一个字能解决的问题,绝不会用两个字回答。看来是被上头吩咐过,决不能在她面前透露出贺熠的信息,以防他们两人“狼狈为奸、合围逃出”。
简禾非但得不到任何关于贺熠的消息, 而且, 每当她有点儿风吹草动,这两人便会瞬间戒备,分外警惕。
马车中, 双腕被二指粗拧成股的麻绳所缚, 简禾左右拧转双手, 一点儿空隙也拉不开,只得作罢。她想了想,搭话道:“我……”
一名修士睁眼,不耐烦道:“你又怎么了?”
简禾道:“我渴了,我要喝水。”
“没有。快到潼关了,忍着吧。”
简禾道:“我肚子疼,我要上茅房。”
另一人脾气甚为暴烈,怒道:“你这女人,怎么事儿就那么多?憋着。”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告诉我这如何能忍!真是岂有此理!
简禾悻悻然闭嘴,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心中愤然,心道:“杀鸡焉用牛刀,这儿强手环伺,就论我最手无缚鸡之力,也要出动两尊大佛来看管我。贺熠的‘待遇’会如何,难以想象。”
好在,这种囚犯似的生涯没有持续多久。他们清晨出发,抵达潼关时已是暮色初临。
雾霭暗沉,薄云血红,大漠的尽头,伫立着一座状若陵墓的古城,楼若千刃,直至苍天。深沟高壁,巍峨入云。
光是一面城墙,就有仴城的两倍之高。与其说是城池,不如说是堡垒,亲历了仙魔大战烽火四起、血肉横飞的惨烈战场,一百多年风云变幻,始终沉默地屹立在天地之间,留在它身上的每一道刀光剑痕,都在无声诉说着历史。
只可惜,简禾没机会欣赏一下这座古城,就被人推下马车,送进了临时改造出来的监牢里了。
不错,临时改造。
众人是为赴会而来的,谁曾想到有关押犯人的一天。故而来去自如的住所很多,可困得住人的房间则为零。
深知贺熠报复心重,且性情狡诈,所以,各大世家与宗派都是喊打喊杀的居多,等到要担责任时,却人人都不愿意把这个烫手山芋接到自己的领地中看管。
在丛熙宗的主持下,他们将西侧城楼中的散修请走,暂时将该处的两个房间改作了牢房。
“上去!走!”
简禾被推进了进入西侧城楼的楼梯。在见到了楼内的真容时,她心中的惊骇简直无法比拟,差点挪不动脚步。
犹记得,在夜阑雨将她带到那座不知名的荒山的路上,两人聊起过潼关,她口若悬河地描述出潼关的西城楼“四面漏风、睡大通铺、满地脏乱的席子”,甚至还取笑夜阑雨肯定睡不惯这种地方。
话出口没多久,简禾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百分百肯定自己没去过潼关,那么,这些具体的细节是如何得来的?难不成都是妄想?
直至现在,她亲眼所见——
西侧城楼内侧,楼梯阴森狭长,走到最高处豁然开朗,只因右侧从墙面变成了正正方方的石柱,不光漏风,还会进沙子,只能在晚上用布堪堪地挡一挡。
被临时请走的散修没有收拾过地上的痕迹。干燥的石地上,散落着无数张脏黑的草席,边缘开裂脱线,一看便是用了很多年的了,散落着许多脚印。
这一切……都与她“未卜先知”的情景对上了。
系统说有可能是她日思夜想,对这里产生了幻想而不自知。但是,不管她脑洞如何大,想象也不可能与现实重合到这么精细的地步。
简禾收回了目光,闭了闭眼睛。
在她缺失的记忆里,她一定来过这里。
而且,在她的“未卜先知”中,那些铺在地上的草席子是真的用来睡觉的,不像现在破败如斯,脏到不能睡人,直接沦落成了坐垫和地毯。
很显然,她恍惚间记起的画面,是发生在很多年前的。与目前有着巨大的时间落差。
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转弯穿过一条石廊后,简禾被人推进了一个大约四平见底的小房间,呆然立了两秒,铁门就在背后被人锁上了。
这房间应该是那些散修住过的地方,一张木板与砖块垒砌的单人床上,卷着来不及收走的凌乱被褥。头顶上有个天窗,白天可堪照明,到了夜里除了呼呼地灌风进来,别无它用。
唯一的铁门上有个横划的开口,门外,有两盏昏暗的油灯,光线透过那狭长的开口洒入屋中,是夜里唯一的光源了。
一阵上锁声后,简禾握住了门上的铁把手,不甘心道:“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
“我吃喝拉撒怎么办?”
“……”
来者一概不回答,转头就走了。简禾在房间里盲头苍蝇一样转了两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恭桶。出于不想熏到自己的心理,简禾倒退了两步,没有去揭开它的盖子。
等了好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了声音:“递进去吧。”
这个声音是姬砚奚!
简禾知道他好说话,凑到了门边,外面站着的果然是两个姬家的少年,迭声问道:“两位哥哥,别走,你们要将我在这里关多久?”
简禾手无寸铁,又没有伤人的举动,倒像是被牵涉进来的。姬砚奚对她倒没有多大戒心,见她问得恳切,且看似神情颇为惶恐,想到她年纪尚小,便安抚道:“我非做主之人,恕我无法回答。若你与贺熠所犯之事无任何关系,应该很快可以放你离开……你稍微让开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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