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这种让他心悸不已的熟悉感,让他下意识地在很多方面对她手下留情了。昨天晚上,她在惊恐之下扑上来时,他其实是完全来得及避开的。即使避不开,依照他的性子,也一定会在下一瞬就把她从自己身上掀下来。可结果呢,他却是眼睁睁地任由自己坐在原地,毫无推拒之意。
明知道不是同一个人,算上这次,也已有三次的试探失败。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停下这些可笑的幻想?
这么想着,夜阑雨的心情难免愈加阴郁,脸色变了又变。简禾犹在那边名为关心、实为岔开话题地问东问西:“你真的没有哪儿不舒服吧?那天的袭路尸伤到你了?”
“与你无关。”抛下了这句话后,他便把头靠在了马车内壁,闭上了眼睛,看来是不准备再搭理她了。
“好吧。”简禾面上佯装失望,实则却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扯开话题了。
同时心道:“夜阑雨果真没有深究下去,看来也是随便问问而已。幸亏没有自乱阵脚。不过我也能理解,换了是我,也会好奇自己没有神智时发生过什么事吧。”
二人各怀心思,之后也断断续续聊了几个话题,气氛恢复如常。
这日的傍晚,二人抵达了一个建在河谷高地上的小镇。
这个距离,若是御剑而行,其实半天就能到了。坐马车也不远,一日可到。昨晚他们在那个村子借宿,其实是绕了远路。难怪姬钺白说“到时候来接你”说得那么轻易,确实是很近。
简禾:“……?”
夜阑雨兜里是挺有钱的,但总不至于在这么远的地方也有房产吧?
正纳罕着,却见马车一路穿过了小镇,朝着山路而行。简禾随意地往外看,只见山峦之上,红褐色的土壤裹着砂石滚落,汇入了几欲断流的枯竭长河之中,一派苍凉之意。
不知走了多久,已远得看不见一丝一毫的人烟了,幽幽深山之中,才露出了一座独门别院的山庄。
马车越发靠近,它的轮廓便越发清晰。
此宅依山傍水,地势险峻。高墙绵延,望不见尽头。青瓦红门,气势恢宏。然而,都掌灯时分了,却无一丝一毫的灯火与人声传出,上空寂静不已。
门上牌匾破旧,边角开裂,勉强看得出一个篆体的“袁”字,屋檐下结了一层雪白色的蜘网。显然是座荒废依旧的空宅。
简禾:“……”
虽然只能看个大体轮廓,但这地方……怎么有点儿不对劲?怎么看怎么像鬼屋啊喂!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里面的人呢?”
“死了。”看到简禾双目微睁,夜阑雨想了想,续道:“于半年前被仇家所杀,一家老小,无一人逃脱。”
简禾吃惊道:“那你还住在这里?”
这是座凶宅吧?听上去就不吉利。
“大概在三个月前……”夜阑雨回忆了一下,平静道:“有夜归猎户常在附近听见了怪声,循着声音找来,发现就是这座废宅中传出来的。”
简禾:“……”
喂!为什么突然就开始讲鬼故事了!
即将消逝的晚霞中,夜阑雨双目微眯,宛如鬼魅,轻轻道:“既有女子苦楚的歌声,亦有孩童玩绣球的嬉闹声,偶尔还会听见有个男人在不断重复‘在哪里、在哪里’这句话,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某日,有个醉汉大着胆子爬上了墙头,那片黑漆漆的残垣断壁中,他还真看见了一个男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里面。”
简禾的心都悬了起来了,紧张道:“然后呢?”
“醉汉以为有人在装神弄鬼。也是酒壮人胆,他骂了几声,便跳下了墙,想要出气。”夜阑雨漫不经心道:“然而,他刚掰住那人的肩膀,把人扭了过来,却发现这男人——没有头。他一直在找的,就是自己的头。”
简禾虽然与怪力乱神之物打交道多,可不代表她就能完全免疫。而夜阑雨说得绘声绘色,阴森的气氛营造得恰到好处,简禾的后颈凉飕飕的。
见夜阑雨还一脸意犹未尽,简禾警惕地捂住了耳朵,道:“我不听了,你吓唬谁呢,这个世上又没有鬼!”
“吓唬你?”夜阑雨微微一怔,瞧她像只炸起了全身毛发的仓鼠,忽然勾了勾唇,露出了今日以来第一个真心的浅笑:“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何住在这里么?”
简禾懵了懵,道:“啊?我是这么问了没错……”
“世上无鬼,那日醉汉所见的无头男人,估计是酒后幻觉。然而,经此一役,闹鬼一说彻底传开。不说外乡人,就连是本地人,也会绕路而行。所以……这里很安全。”夜阑雨一本正经地说完,马车恰好停下。
府门应声而开,一男一女的两个傀儡立在了门边行礼,举着的纸灯笼在夜色中晃晃荡荡,幽幽发亮。
简禾哑口无言。
敢情大佬你铺垫那么长,就是为了说明这里“很安全”?这是什么恶趣味啊啊啊!
夜阑雨道:“你先下车。”
“下就下,我先选房间。”简禾挪到了马车边去,滑了下地,却因车中太暗,衣角不慎勾到了那傀儡车夫压在门边的长剑。剑刃还出鞘了小半寸。
雪花四起,简禾微惊,连忙蹲下去拾。摸了一下,才摸到了剑柄。
原本以为这种普通的道具是很轻的,谁知道剑鞘都是实心的,不知是什么材质,似铁非铁,沉甸甸的,单用一只手居然还捡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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