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禾蛋疼地吹开了在她脸颊上轻轻搔刮着的禾秆草。
不紧急的事儿, 都先放一边去,她得先弄清楚形势。
换算一下, 这个时间点, 四位病友都在干什么?
简禾默默地心算着——这一年,姬钺白才满二十四岁, 刚接任家主之位。夜阑雨久未公开露过面,但可以推测, 他这时应该是在汾婴山上, 用姬钺白交给他的招魂术残卷, 研究怎么把“乔迩”的精魄招回来,放进前者在他这儿“定做”的傀儡里。
故而,对这两位大大而言,这一年还挺平淡的,所有转折性的事件都还未出现。
只是,把镜头换到另一边,那可就大大地不同了。
此时此刻,距离贺熠的任务结束、她离开卞七的身体,只过了短短的半个月。
也就是说,对玄衣来说,他才刚经历了【搜魂阵找到封妩的魂丝——抽魂——蚀月境被贺熠闯入——与贺熠打了一场——“封妩”的尸骨在山巅上湮灭,搜魂阵失败】的人间惨剧,“咻”一声从幸福的顶端直跌入深渊。
而贺熠,则经历了【重炼弃仙喜滋滋——发现“卞七”失踪——杀入蚀月境——带走“卞七”尸体——“卞七”在破庙棺木里复生——得知玄衣竹篮打水一场空后幸灾乐祸一轮——两人手拉手回天岂山——生辰当天“卞七”嗝屁】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灭顶打击。
真是,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比较谁更惨一点。
简禾:“……”
话说,原来她兜兜转转了那么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贺熠身边吗?!在姬钺白与夜阑雨二人之间生死了几回,贺熠这边居然才过了不到一个月?!
这几乎没有间歇的退场和登场……跟临时演员前脚刚领了便当退场、一分钟后又从前门进入有!何!区!别!
载着她的车子轻微地颠簸着,盖在身上的禾秆草轻轻地搔刮着简禾的眼皮。这牛车走得平稳且慢,闹市的喧嚣声、人潮的嗡嗡议论声似远还近、不断与她擦肩而过。
除此以外,空气中,还时不时便传来一些清脆且短促的“叮当”声,像是铁锤在敲击兵器的声音。
如无意外,这辆牛车,应当是正在穿过一条相当热闹的大街。
简禾睁目,稍微侧头,只能从禾秆草的缝隙里看见许多双往后退的鞋子,以及路人的衣角。一根杂草戳到她的眼珠子,简禾用力地眨眨眼睛,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缓缓抬手,心情复杂地触上了自己的脖子。
这肌肤乍摸上去,是绵软而冰凉的。但若用力往下按,指腹却能摸到沙沙的异物感,转瞬又钻进了深处。
活人蛊。
没想到她身上居然会被种下这种玩意儿。
当年那无头新娘的副本中,骆溪白氏的少当家白墨轩,不就是用自己的心头血养了一窝活人蛊虫,以保存心爱的姑娘的尸身不腐么?后来,被他拿来养蛊的那个藏在密室里的铜鼎,还成了贺熠炼剑的工具。
活人蛊虫只有在至阴至寒之地才能存活,虽然知道它们不会吃她的肉、更不会饮她的血,甚至于,只要不故意去摸,那就毫无感觉。但这玩意儿毕竟是专门针对尸体用的。她没意识时还好说,但现在又活过来了,知道自己身体里存在着另一种东西,简直瘆得简禾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往另一个方面想,即使势大业大如玄衣,也没能找到保存封妩尸身的办法,只能任由她腐成白骨再辗转地搜魂。贺熠这种手下没有、仇家一堆的高穷帅就更没辙了。要不是这些蛊虫,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卞七的身体绝无可能保存得那么完好鲜活。
问题是,贺熠他到底是从哪里弄到这些蛊虫的?
就在这个疑问刚浮现于脑海时,平稳前进的牛车忽地一刹。猝不及防下,简禾身体晃了一晃,下意识便抓住了车上的横杆维持平衡。
而在外面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堆禾秆草被风吹动了一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艳阳烈日,人影被浓缩成了一个小点儿。牛车前,黝黑的牛在低头咬着从石砖缝隙中钻出的枯黄杂草。恢弘的城门前,出城的人车排成了一条长队,正在接受检查。
背着箩筐的山野猎户面无表情地站着,神色稍有不耐。身披锦衣的肥胖商贾频频拭汗,看天扇风。更多的是布衣百姓,一家三口互相搀扶着,酷热天气下,孩童哇哇大哭,女人只好蹲下身温言哄着,伸长脖子不住往前飞看。
时间久了,队列却纹丝不动,一时之间,上空布满了怨声载道之声。
“哎,现在又不是宵禁时间,光天化日的也关闭三个城门,只留一个,怎么回事啊?”
“我命苦啊!我生意在这边,家在另一处。每次都盘查半天,我天天都得走夜路回家。”
“听说下令关闭城门的是白家的新任家主白墨轩,这些仙门大老爷哟,镇守一块小土地,还真当自己是土皇帝了……”
简禾怔然。
这里是骆溪?
看来,贺熠在发现她挂了以后,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白墨轩手上的活人蛊虫,才会千里迢迢地从天岂山杀回来骆溪。
可是,当初养在那铜鼎里的活人蛊虫,早该被炼剑的火烧成灰了吧?这不是抢不抢得到的问题,而是根本没存货了。
那她现在身体里的蛊虫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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