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少江审视般地看着周菲菲一个字一句话地将完整的一句话说完，他的目色变得越发幽暗，越发深不见底，好像天上的星芒，又好想深潭中的湖水。
    过了许久，龙少见才幽幽叹道：“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吧？”
    “……”周菲菲皱眉。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可以打退堂鼓了，对吧？”
    周菲菲依旧不语。
    她也不是很清楚龙少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果可以放弃，或者我想要放弃，恐怕早就放弃了，我也不必花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你不比别人特殊了什么。”龙少江如实地说道，“但是，了解我龙少江的人都知道，我这个人就喜欢一条路跑到黑。对待包三的事情我都一直宁愿相信，他不会动我，他大不了多贪点钱而已。”
    “可结果呢？”周菲菲冷笑，“他还是背叛了你，你以为我就不会像包三那样吗？”
    “周菲菲，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龙少江凑近了一点，这个世界和他这么讲话的人，周菲菲是第一个。
    “你怎么会那么笃定，我不是下一个包三，我为了你的钱，为了你的权，才甘愿留在龙氏公馆？”周菲菲挑眉。
    醉酒之后，周菲菲明显感觉得到红酒的威力，一点点麻醉她的神经，一点点吞噬她的理智，现在的头痛得几乎要裂开。
    可，她却还是故作镇定。
    “我龙少江可以看错一个包三，但是我不相信，我可以看错一个周菲菲。”龙少江淡然开口，语气中没有任何波澜，好像只是在读一则新闻。
    周菲菲的身子狠狠地震动了一下，长久以来集聚在心里的某种东西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流淌了出来，暖暖的柔柔的，再坚硬再顽固的心脏也要被它感化了。
    “龙少，”终于周菲菲的声音温软了下来，她的脑子根本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紧接着眼泪便不经意地流了下来，“我不配和你在一起，我没有那种勇气。我曾经被别的男人抛弃过，留下了琴琴；我曾经因为绝望而动过不要琴琴的念头，甚至我骗琴琴说，夜离是她的爸爸……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我心里只有自己，那些年经历的痛苦已经根深蒂固地扎在心里，把我变得更坏，这样的我不配有个男人来爱……”
    周菲菲说着，语调变了，哽咽着，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难受，疼，深深地锥刺般的疼。
    龙少江又上前两步，站在月光下俯视着坐在床边的周菲菲，此时的她不再是平时高挑挺拔的大美人周菲菲，而是变得娇弱胆小，瘦削的肩膀在微微的壁灯灯光下颤抖着，难过席卷了她所有的情绪。
    酒精最终使她卸掉了身上所有的伪装，只为龙少江一个人哭了起来。
    龙少江伸手过来，大大厚厚的手掌敷上周菲菲的头发，表情凝重：“为什么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我从来没觉得你是一个那样的女人。”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动着。
    过了一会儿，龙少江才继续说道：“我不会再让你成为被男人甩了的女人，你觉得这样会不会好一点？但是前提是，你别甩了我。”
    周菲菲一愣，抬眸去看龙少江。
    龙少江说得这是情话吗？
    听上去有点像，可是却不能确定。是喜欢么？
    周菲菲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脑子现在已经不运作了。她只能呆呆地看着龙少江的眼睛。
    龙少江俯下身子，轻轻含住了周菲菲的嘴唇，深深地吸允着上面带着一丝红酒味道的芬芳，这种甜蜜而温情的亲吻，他已经期待很久了，他吻得很认真很投入，如果可以天长地久都可以化开，只剩他们两个人……
    而周菲菲却因为闭着眼睛，最初还能感受得到亲吻带来的悸动，可是很快就被酒精的作用搞得晕头转向。
    龙少江停了下来，双手捧着周菲菲的脸颊，问道：“你愿意就点点头，行吗？”
    他极有耐心地说道着，眼睛一直看着周菲菲，等待她的答案。
    可是周菲菲却迷茫着睁着大眼睛眨了半天，最后竟然闭上眼睛睡着了。
    龙少江挑眉，又试探性地问道：“周菲菲？”
    无人应答。
    唉，龙少江苦笑，好容易等到的结果，这是怎么了？
    “周菲菲？”
    难道不愿意吗？
    想到这里，龙少江不禁摇晃了一下周菲菲：“你装睡可不行，这种时候，我猜你是睡不着的。”
    “……”
    紧接着，就是周菲菲轻轻呼吸的声音，她真的睡着了，睡得很香很甜，现在已经和周公约会去了，龙少江的魅力不及周公啊。
    龙少江托着周菲菲的头，轻轻将她放倒在床上，他也转过身坐在床边看着周菲菲温柔绝世的睡颜，其实最初见她，也知道她很美丽，只是没想到美丽是她的外貌，内心却是复杂而纠结，坚韧而强大，恐怕吸引龙少江的也是那种独一无二的心境吧。
    ……
    楼下，顾小情还没回到餐厅，口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顾小情接起，电话那头就出现了夜离抓狂的声音：“你喝酒没有？喝的什么酒？喝了多少？现在还清醒不？能不能正常说话？能不能正常呼吸？腾浚修那死小子有没有占你便宜？”
    唉……
    顾小情皱眉头，催命一般的声音，隔着手机都能闻到浓浓的酒精味道。
    “我喝不喝酒关你什么事儿？”顾小情也反过来吼道。
    “你喝了！”夜离十分肯定地说道，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顾小情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就喝了一杯！”顾小情解释。
    为什么她要解释给他听，她也不知道。
    “你骗人！”
    “真的！”
    “我不信，鬼才信！”吼吼吼！夜离已经吼吼鬼附身。
    “夜离，你到底能不能好好说话！不然我挂你电话！”顾小情被搞得筋疲力竭的。
    “你敢挂我电话！”
    “我不仅要挂你的电话，我还要将手机彻底关机，要你找不到我！”顾小情放出大招。
    然后一招制敌，夜离终于消停下来。
    “你别关机……”夜离小委屈上线，天啊，顾小情真的关机，他就算住在龙氏公馆的隔壁，也不能真的跑去砸门啊。
    原萧会把他打晕之后，拖进自己家里的。
    这么丢人的事情，夜离现在是不会害怕的，但是醒来之后就开始后悔了。
    听见夜离委屈求全的声音，顾小情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了笑意。对嘛，小媳妇模样现在真真适合夜离，乖乖的，萌萌哒……
    可嘴上，顾小情却不吃软：“说吧，什么事？”
    “没什么。”
    夜离干脆不提“不许喝酒”这几个字了。
    顾小情站楼梯上，楼梯转角的小窗子正好能瞧见夜离的院子，夜离坐在院子里的摇篮上晃晃悠悠的，看上去闲适得很，岂不知他现在内心翻腾着呢。
    深秋夜晚的s市已经很是寒凉了，只要轻轻一起风，立刻会冻透周身。
    “冷吗？”顾小情问道。
    看着夜离在外面挨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嗯。”夜离点头。
    “快点进屋去吧。”顾小情语气柔软了一点。再说吵架，再说因为秦源之两个人闹不和，但是总是那么一丝一点的牵扯让顾小情放不下、撇不开。
    “不要，在这里，你还能看见我，回屋里去，你就看不到了。”夜离说。
    “谁要没事儿看着你？”顾小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我脸皮厚啊，只要没事儿出现在你面前，你习惯有我的存在，我就赢了。”夜离又说。
    他的理论果然够奇葩。
    “切！”顾小情啐了一口，继续说道，“你这些歪理论都哪里学来的？”
    “你什么时候回我这里来住？”夜离不回答顾小情的问题，反而问过来。
    顾小情看着远远地车灯一点点靠近着，若有所思，什么时候？恐怕现在是不可能的了，她和夜离之间隔着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在一起谈何容易。
    “等秦源之病好了，我要亲自和他说对不起，这样我才能觉得心安。”顾小情幽幽说道，这是卡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她自己都知道那是推脱不掉的责任。
    “万一他要是……”夜离刚想说：万一他要是永远好不了了呢？但是一个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一个是他深爱的女人，这个万一太过沉重。
    他们都承受不起。
    夜离适时地住了口，这种万一，他不要！
    “他会好起来的。”顾小情继续说道，她语气镇定，目光依旧盯着远处开过来的车灯。
    良久，夜离动了动嘴唇，坦然地开口：“我等你。”
    我等你！
    我会一直等你！
    心里面千千万的想法都不如这一句重要，爱了就不要放弃，内心的声音拒绝不了。
    车灯依旧，缓缓驶入了龙氏公馆和夜离别墅的这条小径，不一会儿便停在了夜离家的门口。宋美娇从车子后座上推门下来。
    这么晚了，宋美娇会来？
    在楼梯上的顾小情、在院子摇篮里的夜离都是一愣。
    顾小情马上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夜夫人来了，你们先聊，我挂了。”
    说着不等夜离再说什么，顾小情已经直接摁断了电话，将手机收入口袋里。抬头间，却看见腾浚修阴晴不定的眸色，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顾小情惊讶。
    “是夜离？”腾浚修直接问道。
    他已经听了挺久的了，几乎是从头听到尾，直到他听到顾小情和夜离说起秦源之的时候，他实在有点控制不住，想要上前夺去顾小情的电话。那个时候，腾浚修甚至讨厌自己尚且还有理智，如果没有，会不会更好一点！
    既然都听到了，顾小情也就没了回答的必要了。
    腾浚修大步流星地上楼来，转角里，他将顾小情堵在墙角上，一把从她的口袋里抽出顾小情的手机。
    “啊？”顾小情惊叫，她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腾浚修会这样做，“五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在和他打电话？嗯？”腾浚修将手机举起来，在顾小情的眼前晃了晃，隐忍的声音里充斥着不耐，“你和夜离究竟什么关系？”
    这么一问，连顾小情就呆住了，什么关系？有关系？没关系？
    她都回答不上来，可是从前即便腾浚修知道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生气，那么今天，腾浚修这是怎么了？
    “你和他根本就不可能！”腾浚修低声吼道，似乎压抑已久的痛苦即将迸发一样，“你明知道我对你……”
    腾浚修最终还是将最后几个字咽了下去，可是却将手中的手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