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忧伤毫无疑问只是在忧伤自己被抓住，而不是要同情受害人。
    他的自私，他的强硬，处处在在的显示，他是不可被说服的，当然了，被说服本身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古人有这样的说辞，可这句话显得特别的没出息，如果一个人是坏人，最好一直坏下去，临死了说几句好话，着实的虚伪。
    这种庸俗的善没有意义，张子扬一向如此认知的，可遇到临死也不改变的，继续恶的，他又会有一种如鲠在喉的不爽。、
    世界会好吗？
    张子扬经常思考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的本质，很多时候就在于他人不可测。
    要相信世界会好，就必须要相信别人，而相信别人是要冒风险的。
    当唐洁玉在公园里散步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迎面一个老头会给她一枪，他人不可测，击穿过去所有的信任。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防止这种人作恶？”
    也是着急的很了，乔灵笑在现场就问了起来。
    从赵良柱的话来看，是无法制止的，似乎只要够聪明，他就可以杀人不受惩治。
    就像过去的五年，他一直都是逍遥法外的。
    张子扬的到来结束了这一切，可期待神探贬低显然是不现实也不可能的。
    “防止？你以为是谁在主导这个世界啊？是你这样的人吗？
    不，是我这样的人。”
    赵良柱笑了，得意洋洋，他杀人固然思虑周祥，可要说最大的难点，反而是那么多人帮助了他。
    有人给他提供了稀有血型名单，有人给他提供了器官捐献者名单，有人给他儿子做手术，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有人卖给他手枪……
    他看似一个人作恶，其实后面却有着一个系统在帮着他。
    借着这个系统，让他的恶藏匿起来。
    靠着系统去作恶，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存在的现象。
    不得不说的是，往往这种人就是最成功的人，控制一切，得到一切。
    如果一定要说区别的话，赵良柱依附的系统不是特别强大，所以他还需要自己动手，如果系统够强大，其实不用他自己出手的。
    “我认为是可以的，只要每个人都是道德高尚的人，自然就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可是，短时间是不可能的。
    因为当今世界仍然是人人追逐利益的世界，既然涉及到竞争，那自然就会唤起无数的恶，形成恶之联盟。
    为了得到利益，太多人愿意放弃良心了。
    除非有一天，人们不再争夺利益了，那时候，物质极大丰富，不需要争夺，精神极大丰富，人的一切欲望都被满足。
    会不会有这样的世界我不知道，也许会的吧。”
    张子扬也只能这么说了，因为赵良柱这样的恶可以说到处都是，只是，很多时候，系统的强大，掩盖了这种恶。
    这种恶的根源是竞争导致的抱团，联盟现象。
    那些医生为什么愿意帮助赵良柱？因为他们是一个联盟，他们今天帮助赵良柱，就是希望赵良柱有一天也能帮助他们。
    竞争导致联盟，竞争不消灭，恶永远存在，因为人人都想赢。
    现在谈这个还为时过早，因为人类刚刚从竞争中获得好处，要消灭竞争太不现实了。
    “你这认知还不错，不过，到那个时候，只怕人已经成了另外一个物种了。
    所以，我的行为依然是终极竞争手段，依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你可以说受限于时代，但你不能说我错了，不能说失败了。
    我是成功者，就算你们给我死刑，我依然是成功者。”
    也许刚一开始就不该和赵良柱这样的老年人讲道理，这种人，经历太多，又是文化人，对于各种理论太熟悉了，说不过他的。
    “走，跟我们走吧。”
    赵立柱说着还想去桌子上拿烟抽，乔灵笑上去给他铐上了。
    这是她第一次有精神苦楚，因为发现了社会底层理论的可怕。
    这个世界那么多人，其中有多少是和赵良柱一样想法的，她不敢想。
    很多，很多，很多人都在阴冷的，恶狠狠的，像饥饿的狼一样随时撕咬别人。
    看到这一面，绝对会影响人生体验的。
    为了不让太多群众看到赵良柱，警方专门用一个衣服盖住赵良柱的头，尽管如此，赵良柱被抓的时候，外面还是骂声一片。
    “不要脸，为了自己儿子去杀别人，你凭什么？”
    “坏人，王八蛋，老王八，进监狱吧，等着吃枪子吧。”
    “杀人犯，杀人犯，你的灵魂永远不得安宁。”
    “等你见到受害者，看你如何面对他们。”
    各种的诅咒，咒骂，很多人都在愤怒，因为很多都意识到，唐洁玉也好，秦刚也好，他们的被杀是一种必然，而这种必然是可能落在任何人头上的。
    今天一个赵良柱可以为了儿子杀人，明天可能另外的人为了随便一个东西也杀人。
    被杀者也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甚至，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这种恐惧足以洞穿普通人的心智，让人久久不能平静。
    可以想象，在哲城，恐怕很长时间内，都不会有人想要捐赠器官了，这种流毒才是可怕的。
    这简直就是从源头去消灭善良，活水都没有了，社会如何才能良好运行？
    随着案子的巨大反响，那些帮助过赵良柱的人，也都被找了出来，接受法律的惩罚，可哲城的天却始终阴呼呼的，让人看不到希望。
    “你什么时候回去？”
    在酒店房间，乔灵笑来看张子扬，问道。
    这个案子不光对一般老百姓打击很大，对乔灵笑这样的警官也是重击。
    她也知道，能做这种坏事的，都是有身份且极其聪明的人，赵良柱在里面恐怕只是小蚂蚁，还有多少猛兽在里面啊。
    恶随时在发生，并且不断被掩盖，一想到这一天，乔灵笑都感觉人生灰暗，什么也没有意义。
    用最坏的方法获得一切，太多人选择这种人生了。
    甚至，是社会逼着人必须做这样的选择。
    “过几天吧，本地媒体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采访我，有些问题，必须要谈，虽然没有答案。
    你也不要太过沮丧，现实总不会那么圆满，可只要好人继续努力，世界就会一点点的变好。
    这是长期的，漫长的斗争，学做好人，阻击坏人，早一点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沉重，是我们基本的责任。
    好了，我又饿了，要去吃饭了。”
    既然已经破案了，张子扬尽量不让自己陷入进去，因为这种东西思考了也没有结果的，只会自取烦恼。
    坏人还在，可生活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