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你当人？具体指什么？”
    夏明洁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立马引来了秦保姆的怒视。
    杀人犯的目光是很可怕的，而这种可怕正尖刀一般的刺向了夏明洁，目光中带着浓浓的杀意，如果可能的话，秦保姆肯定会把夏明洁也杀了的。
    “你也是不把我当人的人，可惜我杀不了你了。
    世界上有太多该杀的人了，可惜都杀不了呢，实在可惜的很啊。”
    秦保姆的声音中有一个浓厚的遗憾，仿佛只要能够继续杀下去，她就会获得幸福一样，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我怎么不把你当人了？”
    夏明洁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子扬连忙摆摆手，接着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那里，陈贵军痴痴呆呆的坐在阳光里。
    夏明洁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是啊，伺候一个老人，还要被老人摸，这本身就是一种非人的工作，带有极大的侮辱性。
    秦保姆女性的身体，在此时不过是一个工具。
    刹那之间，夏明洁有点茫然，自己怎么了？这么明显的欺压，自己竟然熟视无睹，还认为是自然的。
    微微后退了一步，她不想询问了，感觉自己距离一个合格的刑警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其实，这还真怪不得她，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欺压和压榨，人们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习以为常了，就像动物世界里，狼终究是要吃羊的，作为一只狼，看到别的狼吃羊，一点感觉都不会有的。
    因为，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行方式，那些敏感的人，真的没办法活下去的，每个人都需要让自己钝感，让自己对伤害漠然。
    如果沉溺在伤害里，清早都起不来床的。
    “我对陈家并没有那么大的憎恨。”
    秦保姆叹息好久，说了这么一句话，在外人听来，这是一句极其可笑的话，拜托，你把陈家一家四口都杀了，还说不恨，可在这里的人，再没有人反驳她了。
    单就案子来说，确实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憎恨，四个受害人基本都是一击毙命，没有折磨的情况，凶手仿佛只是想要杀戮，如此而已。
    “是他们摊上了，是他们摊上了，我撑不住了，如果不杀人，我会爆炸的。
    杀死他们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他们也一样，一样没有把我当人。
    不都说人人平等吗？哪里有啊？怎么平等了？
    我每天都要辛辛苦苦的给他们做饭，帮他们照顾老人，而他们呢？每天需要做的就是享受生活。
    陈鹏还偶尔做点工作，去公司里面看看，其他几个人，每天就是享受而已，而且，他们还会一直享受下去，度过幸福的一生。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要那么的辛苦，带着一个弱智的女儿，受尽别人的歧视和白眼，连亲戚都没有人愿意搭理我。”
    秦保姆喃喃着，说起了自己的一生，可没说多久，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人生实在乏善可陈。
    她出生在农村，早早的结婚，本来这么过下去也行，可丈夫是个酒鬼，把家里的一切东西卖掉，就为了喝口酒，她不答应，就遭到了暴打。
    也正是因为丈夫的暴打，她的女儿受到了影响，出生就是弱智。
    之后，她丈夫决定要好好的过，就抛弃了她。
    她一个寡妇，在农村是活不下去的，且不说受人白眼，关键没有生活的资本啊。
    娘家有一些土地也都被兄弟给分了，谁愿意养她啊？
    无奈，她只好进城打工，可她什么也不会，带着一个弱智女儿，能做的工作实在有限的很。
    找来找去就成了保姆，帮人家做饭，收拾家务，带孩子。
    这样也挺好，也能生活下去，可悲哀的是，她是一个敏感的人，总觉得别人看不起她，总觉得别人不把她当人，尤其看到别人的孩子，她总是会想到自己的孩子，看到别人的丈夫，也总会想到自己的丈夫，看到别人的人生，总会想到自己的人生。
    这个时候，能请得起保姆的，肯定都是有钱人家，和她以前的生活那当然是不一样的。
    她就像一个灰色的虫子，闯进了明亮斑斓的世界，可这个世界越是光彩无限，就越是映射出她的灰暗。
    如此以往，心理就坐下病根了。
    平常只能压抑，压抑久了，终于爆炸了。
    她的杀人似乎并不是要图什么，只是需要杀人，就像人需要呼吸一样。
    案件到这里就结束了，秦保姆几次动嘴唇，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了，她的世界太过单调，能说能谈的，寥寥无几。
    当然，警方还会进行一次仔细的盘问，不过张子扬已经不想听了，对于黑暗的东西，他现在也在刻意的后退，刻意的看不到。
    所谓破案，以前他会让自己沉浸在黑暗里，慢慢的体会凶手的心思，可现在的话，他更多的是往黑暗里伸去一只手，把凶手抓到，其他的，他不想关心了。
    当你注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注视你，他不想被深渊注视。
    “行啦，咱们回去吧。”
    张子扬招招手，带着许芳芳离开。
    “张神探，能告诉我一些破案的窍门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拜访你，学习一点。”
    夏明洁有点不舍，这么一个神探就在眼前，不学点东西太可惜了，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呵呵，窍门啊。
    每个案子都是一个房间，重要的是找到开门的钥匙，而案子给出的线索，都有助于你找到钥匙。
    你现在的水平，应该在这方面进行努力。”
    张子扬答复了一下，上了车，夏明洁的能力其实不弱的，只是，她没有经历过多少大案，自然不习惯这种案子。
    许芳芳没有说话，反而撇撇嘴，连忙把车开走了，这个夏明洁，有点想要跟着张子扬学习的意思，这可不太妙，庞晴天不就是要跟着张子扬学习的吗？
    现在倒好，成了张子扬的女朋友了。
    以夏明洁美貌，她立马就感觉到了威胁，一个庞晴天她都竞争不过，如果再来一个夏明洁，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车辆奔驰在柏油路上，淡淡的凉风给人很舒适的感觉。
    张子扬忍着烟瘾上来的痛苦，开始反思，过去的大半年，他破了太多案子，却没有关心自己的内心，差点被黑暗吞噬，以后要小心了。
    甚至，他都有点后怕，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如果那沈继欢找上门来，他恐怕都不是对手。
    “送我到我租房的地方吧。”
    静海在望，张子扬吩咐了一声，他现在需要的是孤独，孤独的修复身体，修复精神。
    “我可以上去坐坐吗？”
    到了城中村出租房楼下，许芳芳貌若无意的说了一句，眼中带着淡淡的哀伤，似乎随时等待张子扬的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