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不，五个人，有录音证据，四个人都认罪了，大家都看向了孙潮河。
    毕竟，人是他杀的。
    这种时候可没有亲情可言了，谁也不想自己身上的罪名再多一点。
    “哈哈……”
    孙潮河干笑了起来，里面不带一点欢愉的情绪，从兜里拿出一包烟，啪嗒点着抽了起来，身体在瘫软在沙发上。
    “没错呢，是我，我杀了孙雷霆，我的父亲。”
    孙潮河仿佛一下放松了下来，明明是豪门贵公子，现在却有一种无赖气息，那态度仿佛在说，是我，我干死了我爹，可是，我骄傲了吗？没有嘛。
    疯狂的边缘啊！
    孙池几人都坐远了一点，谁愿意和疯子坐的近啊？
    “唉，你杀了人，你杀了你父亲，其实，我是理解你的。
    我经手的案子不少了，很多人都想杀死自己的父亲。”
    张子扬一声叹息，这还真不是弗洛伊德说的弑父情节，跟这个无关，就是儒家文化下的父亲对儿子的打压太严重了。
    可能很多年轻人无法理解，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比如，四十岁，五十岁的人，到这个年纪还活在父亲阴影下的人，他们对父亲的憎恨是超过一切的。
    原因就在于，他们的一生都被残暴的父亲给毁掉了。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那么多儿子，有几个能真的做到杀死自己的父亲？
    我做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
    孙潮河嘴里噙着烟，烟灰老长，眼中冒出泪花来。
    “我不后悔，杀死孙雷霆，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
    如果说后悔的话，我最后悔的就是下手太晚了，我该早点动手的。
    我真是太懦弱了，我也不该砸他头的。
    我应该一刀一刀的把他的肉切下来，千刀万剐，让他承受最大的痛苦。
    可惜啊。”
    孙潮河把自己的心情说了出来，不得不说，真够变态的，孙雷霆好歹是他父亲，可他竟然想凌迟了孙雷霆。
    说实话，张子扬都有点吓到了，这得多恨啊。
    世界有的是儿子反抗父亲，可这绝对是一个极端了。
    从恶如崩，大约就是杀人之后，他才发现，杀了还不够，仇恨没有消失。
    庞晴天更是惊讶的无法承受，一个儿子竟然这么仇恨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完全无法相信。
    孙潮河是老大，可以想象，孙雷霆第一次有孩子的时候一定也是欢喜的，也曾经把儿子抱在怀里，小心翼翼，那种父爱比谁都不差的。
    可是……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几乎是颤抖着，她问出了这句话。
    “做了什么？太多了。
    总结一下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毁灭我。
    你们知道有一个词语叫动辄得咎，可我什么也不做就已经得咎了。
    凌辱，谩骂，殴打，你们能够想到的一切。
    小时候我不懂，现在想来，他是要从精神上，从灵魂上消灭我，让我成为一个木偶，对他绝对服从。
    不要说小时候，三十岁之前我都不懂，因为他从来都是不让我反抗的，消灭我的反抗意识。
    可是，我慢慢明白了，我的一生都被毁掉了。
    废墟，我的精神就是一片废墟，再也建立不起任何的东西。
    我的父亲，一次一次的打击，灌输，都是潜默移化的告诉我，我是一个废物，永远的废物。
    一千次，一万次的洗脑，就算我潜意识里明白，其实我不笨，我可以做到很多，可是，每次我都主动的去选择了失败，把自己置身在最狼狈的处境中。
    因为，如果不表现的最失败，最狼狈，最下贱，那就不是我了。
    父亲一直都是这样塑造我的，他塑造完成了。
    只是，我所拥有的也只有短短的一辈子啊。
    他毁掉了我的所有，我怎能不恨呢？
    判我死刑吧，这个世界，我是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孙潮河表现出来的是无限颓废，父母对孩子的塑造就像窑厂对砖瓦的塑造，一旦成型，就极难改变了。
    多少人用一生去修复童年，有些人成功了，可有些人在努力之后深深地意识的，永远无法修复，永远无法忘记，唯一能做的就是复仇。
    孙潮河是极端了，因为他受到的打压太重，那些没有那么重的，则会逃离。
    很多孩子逃离父母，其实是在逃离一种恐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杀了父母。
    他这么一说，孙池几人也哭了起来，孙潮河承受了主要的打压，他们也没能避免。
    “我愿意作证，我大哥确实受到了父亲无边的打击，羞辱。”
    孙沐清一边哭着，一边坚定无比的说道。
    可悲啊，生于豪门之家，别人都羡慕，可谁能知道，这个家庭就是一个地狱呢？
    “不用了，我太累了，活下去对我才是一种惩罚。”
    孙潮河摆摆手，看了看秦凤柔，突然笑了，“秦凤柔，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给你吧，希望你能幸福。”
    这一下，秦凤柔的脸色瞬间苍白，看向孙潮河，嘴巴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她一直觉得这个孙家大少爷就是无能者，没想到，他早就识破了自己的一切。
    可他竟然一点没有阻挠的意思，仿佛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不要有负担，我从来也没有爱过你，只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确实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通过你，我确实报复了我的父亲，真好呀，真好。”
    孙潮河悟透了一切一般，什么也不在乎了。
    张子扬没有再问，对于悲剧，他早就学会了不去追寻细节，那种皮开肉绽的悲哀，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就算是他，也无法承受太多。
    摆摆手，让庞晴天把当地的警方叫过来，把四人带走，张子扬也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为什么？一个父亲怎么会这么虐待自己的孩子？”
    见人上了警车，庞晴天还是不能理解。
    “极端权力是一种比毒品还让人上瘾的东西，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普通人是无法获得极端权力的，唯一的机会就是从自己孩子身上获得。
    那种掌控一切，毁灭一切的权力，让一切美好荡然无存。
    尤其还以爱的名义，更是邪恶的理直气壮。
    不会消失的，短时间都不会消失的，这种罪恶。”
    张子扬淡淡道，父母对孩子的两种情绪，虐待和爱，结合起来会产生太多种模式，成年的父母带着这样的情绪，去欺骗，去践踏孩子，简直太容易了。
    “孙潮河最后说的又是什么意思？都给秦凤柔了？什么东西？”
    庞晴天痛苦的皱眉，也不想纠结这个了，问了最后一个疑惑。
    “你还不明白吗？孙家的家产，从此都属于秦凤柔所有了。”
    张子扬笑笑，那么庞大的富贵，竟然没有唤起他一点的热情，这可是很奇怪的，毕竟，他可是实实在在的穷人。
    啊？
    庞晴天美眸闪烁，瓷器大王的财富都归秦凤柔了，这又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