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找出来了，正是秦宝丽，她倔强的挺着身子，眼中冒出干枯的火焰，把整个人都烧的枯萎了。
    “何必呢？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杀死自己的朋友？”
    张子扬忍不住叹息，何必呢，为了镜花水月的东西，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难道说杀死了舒兰，蒋正海就会爱上你秦宝丽，就会离婚娶你？
    不可能的事情！
    “我有什么办法？唯一的身体已经给他了，我还能怎么办？”
    秦宝丽完全是陷入绝路的状态，不管是她的眼神，她的身姿，仿佛都在说，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能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光是这份悲哀就让人动容，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控诉，在呐喊，这让张子扬忍不住想起《白鹿原》中的一个情景，鹿三因为憎恨小娥，在一个昏沉的傍晚，赶到小娥住的破窑洞。
    此时，小娥已经饿的奄奄一息，就算没人伤害她，恐怕也活不多久了。
    可鹿三还是拿出梭镖，捅在小娥的后腰上。
    这时候小娥回头叫了一声：“大啊！”
    那种悲痛，那种不可言说，那种深沉的绝望，实在令人动容。
    和小娥一样，秦宝丽也是受到时代的限制，才导致的想不开。
    或者说，因为周围环境，因为道德水平有限，才让她只能看到杀人这一条道路可走。
    这就更显得教育的重要性，可惜的是，就算是当今的大学生，也几乎不会接触到真正的，成系统的道德教育。
    大部分人都是用一种朴实又浅薄的方式来看待道德，好像一个人不做坏事，做好事，就是有道德了。
    这种狭隘的道德观念，总是会把人逼上绝境的。
    其实，放眼国际，道德到底是什么，是有非常多的理论著作的，是有无数的辩论的。
    可国内就没有这种思辨的话题，好像道德这个事情，完全是由具体某个人来规定的。
    好像道德不是来源于心灵，而是一种随时可以改变的规章，实在是可悲的很了。
    就张子扬自己而言，他自己看过很多道德方面的东西，比较认同科尔伯格提出的道德六段论。
    在科尔伯格看来，道德是分等级的，有高低之分的，是一个阶梯式的，从童年慢慢发展到成年人，成为一个成熟的道德完备的人，这时候才是公民。
    最简单的第一级别，是服从和惩罚，一个孩子知道听话，知道害怕，这是道德的基础。
    当然，成年人也依然面临着同样的道德选择，比如为了逃避惩罚，常常会做很多违心之事。
    在这个道德层面，人的一切行为基础来源于恐惧。
    很多犯罪分子在犯罪之后，就常常处于这种道德层面里面，因为恐惧，到处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个级别则是为了自身利益，这个道德阶层很容易达到的，只要不是傻子，谁不知道利己啊？
    大部分的犯罪分子，正是基于这样的道德，所以才会从事各种违法行动。
    秦宝丽就是想独占蒋正海，想要嫁给他，所以才会手刃自己的同乡好友。
    自私人人都会，不过因为每个人选择自私的方法不同，就会导致不同的结果。
    这背后的行为逻辑是被私利驱使！
    第一和第二这两种，都属于前道德阶段，说的直白点，也就是在这个阶段，道德感是很薄弱的，甚至是没有的。
    基本上，从零到三岁的婴儿就处在这个道德阶段。
    可悲的是，其实很多成年人虽然年龄很大了，可精神道德方面还处于这个阶段。
    以张子扬的理解，在这种低级阶段，人群只会互相倾轧，互相伤害，动物性大于人性。
    如果一个社会，大部分人都处于这种道德阶段，要进步是很难的。
    接下来第三个阶段，人追求的人际和谐，具有一种群体性，这个道德阶段的人，最关心的是别人的眼光，别人怎么看自己。
    鲁迅先生所说的乡愿，就是这个了，尤其是农村的熟人社会里，大部分的道德其实处于这种阶段。
    就西方来说，是受宗教约束，就华夏来讲，是受儒家礼教的约束。
    这种社会里，人人表面看起来都是老好人，可同时，数不清的罪恶也会滋生其间。
    古代皇权社会，最喜欢培养的就是这样的人民，让每个人都活在既定的人际关系之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谁也逃不出去。
    这很糟糕，可惜的是，秦宝丽连这个糟糕的道德水平都没有达到，她杀死舒兰，这本身就破坏了和谐。
    科尔伯格称这个道德阶段为他律道德阶段，每个人都是被他人所约束的，这样的社会不会有什么创造力的，更不会有什么个性可言，也不会有什么发展。
    古代王朝因为都是这样的社会，所以才逃不过历史周期律。
    因为社会是一摊死水，刚开始还好，渐渐贫富分化陷入极端，各种权力无法制约，在上者施暴，在下者备受欺凌。
    社会承受能力有限，逐渐陷入崩溃。
    崩溃之后，大量人员伤亡，土地和资源重新分配，刚分配的时候有一个短暂的相对公平，接着继续走上原来的老路。
    用一个寓言来说就是，屠龙少年杀了恶龙之后，自己成了恶龙，接着又来一个屠龙少年，杀了恶龙，他自己再次成了恶龙，如此循环，跳不出去。
    而人之所以处在这种道德水平，主要还是受到大环境的制约，人没有选择，不敢出格，一旦出格，下场会很悲惨，会被惩罚。
    以张子扬来看，当今华夏，还处在这个道德阶段，绝大部分人们还在这个道德漩涡里挣扎。
    不光是秦宝丽如此，蒋正海也是如此，不光蒋正海如此，李队长等人也是如此。
    说白了，还没有走出历史周期律！
    这是一件极其可悲的事情！
    继续，第四个阶段，这个阶段的人，最看重的是规则，秩序，希望社会正常运转。
    说白了，就是法治社会！
    什么都不大，什么人都不牛逼，没有什么权威，没有什么偶像崇拜，法律最大，人人都必须生活在法律的笼罩之下。
    一个人做人做事的最大原则是依据法律。
    到这里，社会就是比较美好的社会了，也已经跳出了历史周期律，人们可以稳定的，幸福的生活。
    最关键的，这样法律最大的社会，公平得到了很大保障，社会竞争会很充分，对于发展高科技，非常的便利。
    当年的大英帝国之所以能成为日不落帝国，最根本的就是法律完善，有着相对公平的法律。
    当然，当时的法律只针对本国公民，对外，大英帝国是极其残忍的。
    古代说一个人坏事做的多，叫做罄竹难书，英国做的坏事，做的残暴之事，绝对是罄竹难书，恶贯满盈的。
    所以，这是一体两面的事情，英国自己国内进行了工业革命，发展的越来越好，可对外却是奴役一切，四处殖民掳掠。
    这就是说，法治社会也还是不够的，有法律并不能达到世界大同。
    因为有现成的例子，英国当年法律完备，其实不止英国了，整个欧洲都差不多，可是它们干什么了？
    到处作恶，让整个地球都血流成河，英国虽强大，却野蛮。
    法律并不能保证美好世界，这便是第四阶段应该反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