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楠慢慢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里带着一抹阴冷的笑意。
    “江末然，在这里，你跟我犟，没用。”
    他打了个响指，佣人走进来把餐盘收走，他瞥了佣人身上的衣服一眼，抬起下颚示意，“带她去换衣服。”
    小柔在他手里，我只能无条件服从他，可我不知道，他竟然会这么变态。
    我盯着佣人手里的女仆装，狠狠扔到一边，赌气地说：“我不穿！”
    佣人笑了，“江小姐，你何必跟我们白先生置气呢？他已经好多年没这么对一个女人好过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呀，喜欢你。”
    我盯着地上的衣服，忍气吞声，好，我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把戏！
    捡起衣服穿上以后，佣人把我带到了小柔在的房间，轻声仔细地嘱咐，“白先生很疼小柔小姐，但是小柔小姐经常不按时睡觉，你今晚的工作，就是哄她睡着。”
    想起很久没有照顾小柔，今天却要哄她入睡，我心里瞬间变得柔软起来，我悄悄推开房门，这才发现小柔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看卡通片。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可她竟然还没有睡？我快步走过去，本想静悄悄地观察，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她的喜好发生了什么改变。
    可紧接着，我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屏幕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正拿着弹弓，站在树下打树上的幼鸟。
    一只只嗷嗷待哺的嫩黄色小鸟从树上跌下来死掉，小柔盯着电脑，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她才这么小，怎么能受这种卡通片的影响？我关掉电脑，她愕然回头看向我，脸上立刻浮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你出去！”
    我耐着性子轻声笑道：“我是你妈咪，为什么不能进你房间？小柔，以后妈咪带你看更好看的卡通片好不好？这样的片子不好看，以后咱们也别再看了。”
    小柔瞪了我一眼，气鼓鼓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嘴里嘟哝着，“多管闲事！我最讨厌你了！”
    我心里微微一疼，是，我是离开她许久，没能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可我现在想要好好弥补这一切，我不希望她到头来会恨我。
    见她小小的身影坐在那儿，背对着我气呼呼的模样，我讨好地走过去，蹲下身子轻声说：“妈咪错了，妈咪保证，以后都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她粉红的苹果小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你都说好多次了，那你能永远都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妈咪吗？”
    我呆呆看着她童稚的小脸，心里一阵一阵地疼痛，她还小，远远不知道什么叫死亡，更不知道，没有人能永远陪在一个人身边。
    见我不回答，小柔猛地推开我，气愤地大喊：“我不要你这样的妈妈！你是个大骗子！”
    门在我面前关上，里面传来小柔砸东西的声音，我咬着唇，低低问身边的佣人，“小柔专业任性的模样，有多久了？”
    “江小姐，白先生对小柔小姐很纵容，我们作为下人，也不好说什么。”她一边说，一边默默放下袖子。
    我瞥见她手腕上的疤痕，皱着眉问：“那是什么？”
    她眼眶一红，小声说：“昨天叫小柔小姐起床，没想到惹她不高兴，被她咬了一口。”
    我从不知道，小孩子任性起来竟然跟恶魔一样，我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白浩楠安排的这个工作也不错，我要趁机好好教育一下小柔。
    次日，天刚亮，我用力掀开被子，小柔揉着眼睛，一脸懵地从床上爬起来，见是我，她不高兴地重新躺下，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我要睡觉！你再吵我，我就让白叔叔把你丢出去！”
    我脸色一沉，重新把她拎起来，冷冷说：“从现在开始，白浩楠没资格管你，我会好好教你。”
    “你凭什么？”她又瞪圆眼睛，开始大呼小叫了。
    我摇了摇头，这样的孩子，实在是没能继承到我小时候的半点可爱。
    “拿出你的绘画作业来，我要教你功课。”我转身拉开窗帘，光亮全都照了进来，这下子，她是彻底睡不成了。
    山脚下，阳光正好，不知名的小鸟在树荫上拍着翅膀。尽管h城经济水平落后，可南面环山，背面靠海，也有景色怡人的地方。
    我坚持要跟小柔单独相处，修复母女关系，特意带她到南山来写生，附近就是白浩楠派出来的打手，密集地站了一排，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跟小柔。
    小柔没有耐心得很，一直坐在高脚椅子上，不停晃荡着双脚。画布上停着一只画了一半的红蜻蜓。
    见她小脸紧皱，我轻声问：“为什么不画了？”
    她抿了抿嘴，哼了一声，“我不画了，你就会生气，我就想看你生气！”
    真是小淘气包。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慢慢蹲下来，温柔地看着她，“小柔，妈妈跟你道歉，以前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可你要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无奈的事，等你长大，就会渐渐明白，这世界上有关无奈的事只会越来越多。妈妈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吗？”
    她眨了眨眼睛，尽管仍旧带着骄纵的小表情，但手却慢慢拿起了画笔。
    “白叔叔说，你不要我了。是你把我丢在他身边的。”我转过身的一瞬间，听到了小柔低低的嘟囔声。
    我心里一痛，白浩楠这个王八蛋！难怪小柔看起来这么仇视我。
    “江小姐你不能进去！江小姐……”外面的保镖没能挡住我，我不顾一切地冲进房间，看见沙发上纠缠的男女，瞬间转过头，恼怒道：“白浩楠！把衣服穿上！我有话跟你说！”
    “出去！”我听见白浩楠不悦的声音。
    奇怪，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明明是我看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差点要长针眼好不好？
    “我不出去！我问你，是不是你对小柔胡说八道了？你还是男人吗？”我背对着他，听见女人慌慌张张穿衣服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那女人拎着高跟鞋，仓皇地从我身边经过时，我怔了一下，这才明白，他刚刚说的“出去”，并不是对着我说。
    那擦身而过的女人，与我相似的脸庞，相似的发型，甚至是……跟我相似的穿着，如果不是看清她的脸，单从背影看，我真的会以为，那是另一个我。
    原本堵在喉咙里的很多话，这一刻，忽然全都沉了下去。
    尴尬的寂静中，我听到白浩楠不自然的声音，“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估摸着他这会儿应该穿上衣服了，于是转过头，安静地看着他，“你讨厌我，可以冲着我来，可小容还只是个孩子，她需要跟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健康地成长。”
    白浩楠穿着浴袍，缓缓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他头也不回，淡淡说道：“可这个世界告诉我，如果从小不学着保护自己，总有一天，受伤的会是自己。我这是在教她学会自保。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我愤怒地冲过去，咬牙切齿地说：“她不需要！她还是个孩子！”
    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令人有些迷醉，我倒退一步，忽然在他身后的桌子上，看到了雷恒脖子上戴着的狼牙吊坠。
    我记得很清楚，那枚吊坠上有雷恒名字的首写字母，走近一看，上面果然刻着那两个字母。
    “雷恒怎么样了？”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白浩楠轻飘飘地回答：“死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内心感到震动，“可他是你曾经的朋友……”
    “他背叛了我，”白浩楠随意地笑了，“最重要的是，有人花了一笔巨款，跟我买他的命，我没必要拒绝。”
    也许我脸色太难看，白浩楠走近，想要抚摸我的长发，我飞快地转身，窗外细碎斑驳的阳光在我身后掠过，我脑海里闪过遇见雷恒的一幕幕。
    “你可以叫我小雷……”
    “我有喜欢的女孩儿了……”
    “如果我喜欢的人就是你呢？”
    我拼命地跑到一棵大树下，心脏狂跳，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根本不可能再回到h城来送死。
    我红了眼睛，忽然之间，不知道该去很谁，只能张开嘴巴，无声地翕动，哭泣，也不知道是为他而哭，还是为我自己。
    “你抛下我，就是为了跟他在一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冷淡地响起。
    我慢慢抬起身子，转过身，在一株大树下看见了那个身材挺拔的男人，他肩膀上掉满了落叶，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江末然，你连一句再见也没留下，跟着那家伙来到这里，就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他的语气越是淡漠，我却越是从他的话里听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天齐，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喃喃问道。
    他漠然抬起头，线条优美的下巴紧紧绷住，“为了跟白浩楠做一笔交易。为了让你知道，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想方设法地找到你，让你跟我一样，活在被人抛弃的痛苦中。”眼前渐渐被阴影覆盖，他站在我面前，露出了撒旦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