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跟着十余小旗出前,谓之“旋风旗”,开始表演精巧的马术。
又有执旗挺立鞍上,谓之“立马”。
或以身下马,以手攀鞍而复上,谓之“骗马”。
或用手握定镫裤,以身从马匹后臀来往,谓之“跳马”。
其余的还有“献鞍”,“倒立”,“拖马”,“飞仙膊马”,“镫里藏身”,“赶马”,“绰尘”,“豹子马”,“弄刃”等诸般表演。
这支马队表演完毕,数骑黄杉老兵,谓之“黄院子”,执小绣龙旗前导;
后边队伍还未出来,围观群众便开始高声喝彩。
苏油非常好奇:“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司马光说道:“接下来的表演,叫妙法院,明润你看了就知道了。”
校场一脚,立着数百草人,成步兵战阵之状。
黄院子老兵下去后,一骑白马当先冲出,玉羁金勒,宝镫花鞯。
马上骑手短顶头巾,各着杂色锦绣捻金丝番段窄袍,红绿吊敦束带,领着身后百骑,呼啸而至。
队伍很快展开成锥形,当先骑手蹡踉一声拔出治平骑刀,翘臀离鞍,翻腕前指:“杀!”
身后百骑同样拔出长刀,齐身娇喝:“杀!”
“女兵!”苏油大吃一惊,然后开始跳脚:“等等,这是照夜白!那女将怎么回事儿?薇儿!怎么是薇儿?!”
第五百零一章 没有盐
仅仅百骑,声势却比之前所有的表演都惊人,从楼前呼啸而过,转眼切入草人阵。
石薇手腕轻摆角度,飞快的马速加上锋利的骑刀,轻松将前路上阻挡的草人削断。
身后的骑兵就没这手艺了,多数人只能捞着一两个,甚至有的穿过草人阵后,手里长刀都没有开张。
不过骑兵集中冲锋的阵势却让汴京人真正开眼了,骑兵冲锋之后,草人多数断为两截,为数不多的,也被撞得横七竖八。
一圈彩棚上观者齐声喝彩:“好——”
石薇领着队伍来到楼前,收刀列队并立,鼓声一起,掷身下马,一手执弓箭,一手揽缰绳,就地如男子仪,拜舞山呼。
鼓声重起,百骑重新上马,再次奔向草人阵,以腿控马,包围引射,很快将剩下的靶子射得开花的梨树一般。
最后百骑散开,五名女骑和石薇骑逐,手里不断将草盘抛向空中。
草盘此起彼落,石薇在飞驰的照夜白上左右开弓,每当草盘升至最高处时,就是一支羽箭跟上,眨眼射个对穿。
百骑齐身娇喝:“万胜!”
围观众人血脉贲张,跟着狂吼:“万胜!万胜!万胜!”
赵顼也不由得击节叫好:“好!石家虎女,当真名不虚传!”
不少官员就偷偷瞅苏油,无怪苏探花绝足欢场,不敢纳妾,也从未听说闹出过任何绯闻。
这要是不听话,只怕是要被倒吊起来打哟……
妙法院女兵退下后,还有两场马球,一场是花幞头,红青两队锦袄子,义褴束带,丝鞋,骑雕鞍花鞔驴子的,谓之“小打”;一场是珠翠装饰,玉带红靴,各跨小马追逐的,谓之“大打”。
之后开幕式便算是结束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过朝廷的仪典还没完,赵顼要移驾旁边的射殿亲自射弓,以示不忘军武之意。
射箭也有花样,垛子前列招箭班二十余人,皆长脚幞头,紫绣抹额紫宽衫,黄义褴,雁翅排立。
赵顼拉开一石两斗的弓,御箭射出,招箭班齐声招舞,待到旗帜合而复开,箭已经插在了箭靶之上。
群臣轰然叫好声中,靶子前站出来一人,头顶,两肩,两手都扎着银碗。
赵顼再次引弓,这次的箭却被对面接箭之人以手挡了下来。
接下来又是五箭,对面人一一接住,最夸张的一次,直接跳起低头,用头顶的银碗接了下来。
赵顼脸色便有些不悦。
赵颢微笑道:“皇兄,今次的承箭使者,可还寻得妥当?一箭不拉,是否当赏?”
赵顼深深看了赵颢一眼:“歧王还真是费心了。”
赵颢笑道:“不敢劳皇兄夸赞,这都是小弟的本份嘛。”
赵顼深吸了一口气:“种谊!”
种谊在殿外值班,闻言跑了进来,单膝行军礼:“陛下,有何吩咐?”
赵顼对着对面的承箭使者一扬下巴。
种谊躬身:“领命!”
很快,种谊取来一支镶金嵌银的古怪器物,似弩却没有弩臂,前头还多出来一根长管子,就见他朝管子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然后上栓抵紧,抬手微瞄,接着一扣扳机。
“砰”的一声脆响,群臣都是一惊,对面承箭使者头上的银碗顿时被击碎。
那娃吓坏了,手臂狂舞,脚下像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这玩意儿要取他性命,那是易如反掌。
种谊不管不顾,就跟周遭无人一般,熟练地上弹,瞄准,再次扣动扳机。
不管使者如何逃窜躲闪,每一声铳响,总有一个银碗被击碎。
“砰!”“砰!”“砰!”“砰!”
每一发响过,群臣都是身子一抽,而赵颢的脸色,一次比一次发白。
五发之后,那人身上已经空空荡荡,种谊收枪,转身立正:“禀陛下,目标消灭,特请缴令!”
赵顼哈哈一笑,潇洒地一挥手:“下去吧!”
“是!”种谊面无表情,端枪立正,左手握拳收于右胸,行了一个持枪礼后,转身离去。
看着赵颢刷白的小脸,赵顼说道:“皇弟寻来的使者的确不错,当赏!下去领赏银十两。”
侍卫们上前,将已经吓得瘫在地上的使者拖了下去。
赵顼也不再理会自家这个弟弟,转身回去正殿,那边的宴会应该安排好了。
赵颢抬头看了赵顼的背影一眼,赶紧垂下眼睛跟上。
宝津楼内,宴席已经准备妥当,群臣每人面前一张几案,上面摆着水饭、凉水绿豆、螺蛳肉、饶梅花酒,查片,杏片、梅子、香药脆梅、旋切鱼脍、青鱼、盐鸭卵、杂和辣菜,鱼藕果实。
金明池的螺蛳肉、旋切鱼脍都是出了名的,赵顼首先便是品尝鱼脍。
鱼脍薄薄的堆切成牡丹形状,煞是好看,在绿色的蒜芥汁里一蘸,放入嘴中,那滋味……
赵顼皱了皱眉,差点被腥味弄得吐了出来。
和他表情相似的,还有一干大臣。
不过大多数人算是给赵顼面子,比曾公亮和司马光,愣是皱着眉头硬咽了下去。
苏油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不是海鱼,他是不吃生鱼片的,那些古里古怪的寄生虫想起来就怕。
然而却有人闹了起来,将筷子一拍:“怎么回事儿?一点咸味都没有!这些菜,没放盐!”
群臣顿时嗡的一声议论开了,这是重大失误,却不知道陛下为何没有发作,却让虢国公赵宗谔闹了开来。
赵顼放下筷子,转头问道:“这次赐宴,是哪里承办的?”
王中正都吓坏了:“禀陛下,是池苑所,我将知事柳纯忠宣来?”
赵顼看了看群臣,又看了看赵宗谔,最后看了看赵颢,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有人要做直臣,那就宣吧。”
王中正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看来要出大事,陛下问哪里承办自己老实回答不就好了,多嘴干啥?
很快,池苑所知事到了,小小一个绿袍管事,还是内使,却一脸的刚毅果决:“臣,金明池知事柳纯忠,拜见陛下。”
赵顼取过毛巾擦手:“柳知事,差遣办得不错,今日官民都兴致盎然,除了最后忘了给菜里放盐,别的都很好。”
柳纯忠拱手:“陛下,臣是想让陛下知道,如今汴京城百姓生不如死的苦楚!”
此语一出,殿中顿时哗然!
司马光起身出列:“陛下,国朝故例,三月一日金明池与百姓开放,有台谏认为皇家失了体面,于是当年太宗皇帝下了一道诏书,三月一日,不纳台谏。”
“柳纯忠一介微末,本就没有谏议资格,是干政妄为,乞陛下斥之!”
“放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正是赵宗谔:“司马光!朝廷立金匮,设登闻鼓,可不是专以士大夫可以说话!你是要大宋百姓道路以目,让天下指陛下为厉王吗?”
说完起身拱手:“陛下,臣听说一句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柳纯忠必有谏议,请陛下给他一次的机会。”
这下苏油也坐不住了,只好起身:“呃,启禀陛下,这话,是为臣说的。既然柳纯忠如此作为,也算是东方,淳于一路。陛下不妨示以宽宏,待听完之后,辨明过失,再做处置。”
赵顼点头:“那就说说吧,让我听听,不给宴会饭菜放盐,是什么道理。”
柳纯忠一撩袍子,噗通一声跪下:“陛下!近日京中盐价,一日三涨,于今已然高达五十文一斤!市井之中,咸鱼豉酱,无不遭受哄抢。此皆那什么银行之议,导致市集躁动,万姓不安之故!”
“陛下一箸鱼脍,尚且难以下咽,可怜汴京百姓,不尝盐味多日矣!此皆计司诸人贪功妄作,欲陷陛下于不义!望陛下亲贤臣,远小人,体恤生民,恢复旧制!”
第五百零二章 解决
“胡言乱语!”唐介气得七窍生烟,出列言道:“汴京盐价超过四十文之时,老夫便已移文都盐院,命其出粜存盐,平抑物价。奈何都盐院竟然置国计民生于不顾,斤斤计较于行文规范!老夫堂堂计相,竟然号令不动都盐院胥吏,敢问是何人阻挠?!”
赵颢起身,恭恭敬敬对赵顼施了一礼,缓缓说道:“都盐院是小弟管理,其中小小知事,岂敢挡计相虎威?但是皇兄,计司为何积弊难返?积欠因何空簿满屋,治理艰难?”
“还不是因为历任计相,以一己之意,坏制度纲常所致?”
“今日因计相一语便可开仓放盐,明日是不是就可以因计相一语,免了举国赋税?韩公整顿计司条例,于今未过两年。难道百年大计,几年心血,便因这数日之事而废?”
唐介怒发冲冠:“歧王这是颠倒黑白,计司条例,老夫自当遵守。然因何老夫行文三日之后,才告知格式不对?为何不能立刻指出,立刻告诉院子,传话改掉?”
赵颢恭敬地对唐介施礼:“唐公,都盐院虽然是小小衙门,却也有自己的事务,计司突然行文,总得先将手中急务料理过来才行。收到行文,三日之内必须回复,这是计司条例所定,都盐院能力不行,紧赶慢赶,但是好歹没有违例。”
“唐公直声振动天下,却也不能欲加之罪不是?”
唐介满脸通红,须发俱张:“你!”
赵颢不理会唐介,转身对赵顼说道:“皇兄新极,局面以稳为主的好。计司清理积欠,扰动天下,举措皇宋银行,物价沸腾。皇兄,《战国策》有云:‘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不如先停了这两项,再缓缓图之如何?”
苏厨 第3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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