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他们动手甚至拔刀……”
“那就更合我意了,虎狼之师的名号不能白叫,有了这些虎狼之将,麾下的将士才是虎狼之师。”
鲜于仲通干巴巴地道:“这……这都不阻止?难道任由他们吵下去?”
顾青正色道:“当然,吵架也好,动手也好,总不能半途而废,终归让他们过足了瘾,我才好办他们。”
“如何办他们?”
顾青淡淡地道:“哦,其实也没什么,军有军法,吵架的两位,责二十军棍,中途插嘴凑热闹的,十记军棍,还有在旁边起哄的,大笑的,每人五记军棍,打完就揭过了,他们皮糙肉厚,打不死的。”
话音刚落,帅帐内的喧闹争吵声瞬间寂静,众将呆呆地看着顾青。
顾青满脸微笑地怂恿:“接着奏乐,接着舞,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吵吵架吗?”
没人敢吱声,众将噤若寒蝉垂头不语。
吵架的两位当事人李嗣业和沈田吓坏了,急忙躬身抱拳:“公爷,末将错了。”
顾青正色道:“你们怎会错呢?我最喜欢看吵架了,继续吵,好久没看过热闹了,也让我开开眼。”
李嗣业和沈田汗如雨下,颤声道:“公爷,末将真的知错了。”
顾青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道:“既然知错了,我也不为难你们,二位若吵尽兴了,散帐后自己去领军棍,每人二十记……大战在前,二十记估摸你们受不了,每天责五记,行军路上补完,有意见吗?”
“没意见,末将领罚。”李嗣业和沈田垂头丧气行礼。
顾青又环视众将,微笑道:“刚才插嘴的,起哄的,大笑的,都按我说的数目自己去领军棍,有谁不服的,现在可以站出来。”
没人站出来,每位将领皆垂头不敢直视顾青,一脸心虚的样子。
坐在帅帐角落的杜鸿渐和李辅国迅速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目光都有些绝望。
仅从这个小风波便能看出顾青在安西军中的威望,果真是说一不二,而且深得安西军众将拥戴,明明只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却将一群剽悍的杀才治得服服帖帖。
太子殿下若想夺取安西军兵权,仅仅换掉顾青是远远不够的,安西军将领的眼里只有顾青,没有天子,更没有太子,若欲收安西军为己用,除非将安西军从上到下所有的将领都换掉。
都换掉也不一定管用,相信普通的军士也和这些将领一样,眼里只有顾青,而不知有朝廷。
杜鸿渐和李辅国越来越确定,这支精锐虎狼之师恐怕与太子无缘,准确的说,这支军队彻底姓顾了。
见众将安静下来,顾青这才缓缓道:“稍后散帐,各位将军各司其职,回营帐让部将收拾,后军清点剩余粮草和兵器,喂饱战马,明日一早,全军启程向北,渡汉水,首先向商州开拔。”
常忠忍不住问道:“公爷,商州如今在叛军手中,是否提前派出斥候打探商州城池虚实?”
顾青嗯了一声,道:“当然要打探虚实,我估计商州驻军不多,可轻松克之,收复商州后,我们的下一步便是……潼关。”
说起潼关二字,帅帐内又是一静,接着众将回过神,顿时振奋起来,瘫痪在软椅上的哥舒翰露出激动之色,明明已无知觉的双手用力握成拳,脸色涨得通红,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顾青看了激动的哥舒翰一眼,叹道:“是的,我们要收复潼关,当初如何失去的东西,我们便原样夺回来,而且,从此以后永远不会再失去。”
第五百四十六章 平叛战略
安禄山的死,给这场平叛之战带来了转机。
顾青一直在等待这个转机,颍水之战后,顾青一直按兵不动,一则是为了操练新兵,补充兵源,不使自己的实力削弱,二则便是等待机会北进。
得国不正者,必有内乱。
安禄山本只是一个化外蛮夷,跟随他造反的麾下部将也都是狼子野心之辈,若无超于常人的贪婪和欲望,他们不会跟随安禄山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一个充满了贪婪欲望的狼窝里,怎么可能一团和气不生内乱?大家都在为前程富贵拼命,为什么偏偏是你当了皇帝?
早在起兵造反的那一刻,安禄山的结局便已注定。
冯羽在其中扮演的不是策划者的角色,他只是一个推动者,他勾起了别人贪婪的欲望,接下来的事情便不需要做什么了,那些贪婪的人会自己将所有的事情做好。
帅帐内,众将齐聚于沙盘周围,顾青手中握着一根笔直的木棍,指着沙盘上的某处。
“安禄山被刺杀,其子安庆绪继位,但安庆绪在叛军中并无威望,他充其量只是个傀儡,真正掌握叛军兵权的人是史思明,此人曾是安禄山麾下第一大将,才干不俗,我们不可轻敌……”
“安西军攻下商州后,马上出兵攻取潼关,将潼关守住,等于切断了叛军的退路,留下守军后,我们的下一步便是长安城……”
李光弼忽然插嘴道:“叛军主力皆在长安,直接攻打长安城恐怕不妥吧?”
顾青摇头道:“咱们不会强攻,必然要智取的,这是一场由安西军主导的大战役,这场战役需要朝廷各地平叛王师的配合,尤其是北面太子麾下的朔方军……”
说着顾青抬头望向杜鸿渐和李辅国,客气地朝他们笑了笑,道:“还请两位特使派人向太子殿下送封信,就说南北夹击的决战时刻到了,请太子殿下率朔方军从灵州出兵,南下先克原州,接着东进克庆州,宁州,鄜州,做出横扫河北的佯攻姿态,连克四城后,叛军必然坐不住了,会从长安分出兵马北上救援河北……”
顾青又望向诸将,道:“那时,便是我安西军收复关中的时候了,攻下长安城后,我们接下来还要守住潼关和函谷关,兵发洛阳,将黄河以南彻底夺回手中。”
杜鸿渐微笑道:“平叛为社稷大事,下官遵顾公爷军令,马上就写信给太子殿下,请殿下出兵南下。”
顾青手中的木棍将沙盘上整个关中的范围画了个圈,道:“早在领军入关平叛之初,我便将平叛分为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控制’,就是不让这场叛乱蔓延至大唐全境,为大唐保留大部分底子,北方的百姓已经不幸了,我们要保住南方,所以三场大胜后我选择在邓州和襄州驻军,就是为了阻止叛军南下。”
“如今来看,第一个阶段已经顺利完成了。接下来是第二个阶段,这个阶段叫‘反击’,平叛之战旷日持久,叛军占据关中,但要消化掉占领的土地和城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此消彼长之下,一旦叛军内部出现变故,便是我安西军的反击之时,今日,这个反击的时刻到了。”
顾青这番话站在主帅的立场说出来,是非常严肃的战略大方向,帅帐内诸将皆凛然动容,恭敬倾听。
鲜于仲通拱了拱手,道:“贤侄不愧是名震天下的帅才,高瞻远瞩令人钦佩,敢问第三阶段是什么?”
“第三阶段还早,不过说说也无妨。第二阶段的反击,我预想的结果是叛军被赶回河北,同时他们的有生力量被剿灭大半,安庆绪和史思明狼狈退出关中,逃窜回到北方,回到他们曾经经营多年的贼巢之中,如太原,幽州,范阳等……”
“那时我朝廷王师已掌握了这场战争的主动权,所以我管第三阶段为‘清剿’,是平叛的最后一步,王师北上,将叛军的残余力量和所占城池逐一剿灭,这场战事便算平定了。”
顾青环视众将,微笑道:“战略方向我已与各位全盘托出,各位日后领军之时,不妨多站在战略的高度施以决策,每一场战事都配合我的战略,不要在意一城一隅之得失,重要的是消灭叛军的兵将,平叛可事半功倍。”
众将皆肃然领命。
众将散后,杜鸿渐走到顾青身边,笑道:“顾公爷高远之见,下官佩服。您刚才的这些话,下官可否也一字不漏记下来转告太子殿下?”
“当然可以,此战还需要太子殿下与安西军配合,南北夹击的战略不变,让太子殿下明白我安西军的战略意图是必须的,希望殿下不会怪我僭越。”
杜鸿渐微笑道:“一军之帅,杀伐决断当仁不让,都是为了朝廷平叛,而且下官私以为,公爷的平叛之策非常合理,太子殿下若知亦当击节赞叹。”
接着杜鸿渐又道:“灵州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已答应了公爷所请,南方各州去年秋季赋税可由公爷支取,安西军为朝廷平叛,殿下怜惜将士,不可使将士们缺衣少食。”
顾青感动地面朝北方躬身遥遥一揖,道:“殿下体恤臣下,爱兵如子,有明君气象,臣感激涕零。”
转身握住杜鸿渐的手,顾青深情地道:“还请转告太子殿下,臣顾青拜请殿下早日登基,面北而王,臣与安西军将士愿拥戴殿下为大唐新君,发誓效忠殿下。”
杜鸿渐喜道:“有顾公爷此言,殿下定然十分欢喜。”
顾青又道:“稍后我便亲笔写下劝进奏疏,请杜侍郎派人一并递往灵州吧。”
二人相视一笑。
这桩政治交易算是完成了,按照约定好的,太子给顾青南方赋税供养军队,顾青写奏疏带头劝进。
以顾青如今在大唐民间的地位口碑,他亲自写奏疏劝进的分量可不小,等于是给了大唐所有臣民一个非常明确的风向标,有了顾青的带头,别的朝臣很快会闻风而从,等到雪片似的劝进奏疏堆到李亨的桌案上,李亨即位称帝的事情便算是名正言顺了。
最重要的是,顾青的支持等于是安西军的支持,不管支持是真心还是虚伪,终归是当着臣民的面表态了。有了军队的支持,李亨这个新君才当得稳当。
结束了各自的表演后,杜鸿渐微笑行礼告退。
段无忌留在帅帐,目送杜鸿渐走远,轻声道:“公爷,太子称帝一事,公爷亦当早做准备,不可使其坐大……”
顾青眯眼看着杜鸿渐的背影,笑道:“没听到我刚才安排的战略吗?太子率军往东佯攻叛军老巢,便是我提前做出的准备。”
段无忌疑惑道:“朔方军东进是公爷提前做的准备?”
“朔方军东进,收复关中和长安城的任务便留给咱们安西军了,重点是攻下长安城,城中太极宫也好,大明宫也好,兴庆宫也好,京畿防务也好,全都由安西军接管,从今以后,长安宫闱之禁卫,皆是安西军所出。”
段无忌想了想,兴奋地道:“公爷好算计,新君还未回到国都,公爷已抢先将宫闱掌控在手,新君归政长安已无力改变情势了。诚如楚汉相争之时,刘邦项羽约定先入咸阳者而王天下……”
顾青摇头道:“平叛之后,天下不会再有大乱,我纵要做点什么,底线也是只乱宫闱,不乱天下,太子殿下是个聪明人,回到长安后,想必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这场大乱打破了大唐的固有结构,包括皇亲,权贵,地主等等,他们的权势,财富和土地全都出现了空白,趁着破而未立,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从这方面来说,安禄山倒是帮了我的大忙,为我做了一回恶人,他代替我狠狠洗了一把牌,大唐从此又是一张雪白的纸,任我涂抹挥青。”
段无忌由衷地道:“公爷像佛祖,能看无限远。”
顾青大笑道:“我只是个想过太平日子的凡夫俗子。”
凡夫俗子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大营将士们收拾行装一片忙碌之时,万春来到帅帐前。
这回万春变得乖巧了,居然非常懂礼貌地让亲卫通传。
顾青听到万春的名号便有些头疼,挥了挥手对亲卫道:“就说我不在。”
话刚落音,帅帐外万春的声音冷冷地飘进来:“本宫都听到了。”
顾青顿时尴尬了,隔着帅帐门帘努力地圆谎:“殿下见谅,臣刚沐浴,光着呢,不便见客……”
谁知话刚说完,门帘刷的一下被掀开,万春冲了进来,见顾青全身穿戴整齐,表情呆滞地看着她,万春气坏了,咬牙道:“骗子,你就是个骗子!什么沐浴,什么光着,你分明就是故意骗我,故意不想见我。”
顾青挥手令亲卫退下,苦笑道:“殿下,你这般迫不及待闯进来,莫非想报终南山被我看光之仇?咱们不是说好了忘掉此事吗?”
第五百四十七章 姐妹募新
忘掉是不可能忘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的。
不知是万春实在太白,身材太窈窕,或是她的公主身份加持,顾青直到如今都很难忘记当年万春浑身雪白的模样,尤其是她那混血儿般精致的绝色面容,配上白皙如雪的身段儿,对当时的童男顾青来说简直是视觉上的极大冲击,此生难忘。
后来顾青与万春渐渐熟悉起来,但顾青却已很难找到当初那种惊艳的心情了,明知万春对自己有意,顾青也宁愿一直装糊涂,大抵是出于一种男人犯贱的心理,不经意间的惊鸿一瞥才是男人心中永远的白月光,若是能够轻易得到,男人便不再那么激动了。
心理有点渣,但顾青敢拿两辈子的男女经验发誓,世上所有的男人大多有这种心理。
不信可以问问结婚多年的夫妻,同生共死可以,但是替天行房的话……女施主请自重。
万春的脸蛋已泛起一层通红的晚霞,死死地瞪着顾青道:“不是说过不准再提终南山那件事吗?”
顾青不甘示弱地瞪着她:“听到我光着你便冲进来,分明是想对我图谋不轨,我为何不能重提往事?”
万春气道:“你,你你……反正不准再提,再提我就,我就……告诉父皇,将我许配给你。”
顾青惊呆了,好歹毒的女人。
情绪突然冷静下来,顾青毕恭毕敬朝万春长揖一礼:“臣错了,臣向殿下赔罪。”
万春也惊呆了。
认错这么痛快的吗?所以,他就是不愿娶我?混账!当本宫是龙潭虎穴吗?
气得不行,但男女之情的话题万春一个女儿家实在没脸再说下去,刚才那句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顾青自从破了童男身后,他发觉自己的情商提高了许多,见万春气得直哆嗦,顾青非常高情商地转移话题。
朝为田舍郎 第3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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