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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重建进行时

    翌日初晨,旭日东升,缕缕金光破开薄薄晨雾,整个大地重现一片勃勃生机。
    周溪坊,崔家小院。
    茂伯早早便叫起初九帮衬着,在院门外挂起了一道横匾。这是昨夜临时加急找坊内一家木匠铺定制的横匾,匾上削凿着四个大字——崔氏酒坊。
    字体方正,正是当下流行的楷书,笔法遒美简捷,虽非出自名家之手,但也非籍籍无名之辈。
    当牌匾挂完,二娘也早早梳洗妥当,跑到院门口抬头看着重新挂起的横匾,喜形于色,咂吧着嘴赞道:“啧啧啧,这字儿真漂亮,比原先咱家酒坊的招牌要神奇!好啊,咱老崔家的酒坊又重新开起来了,小九儿,还不去坊里的老周家买上几鞭爆竿听听响儿?咱家新酒坊开业,必须热闹热闹,也好让街坊四邻知道啊!”
    唐朝时的爆竿,后来也称爆竹,炮仗。爆竹连成串,则称之为鞭炮。
    “咳咳,等等~”
    茂伯看了眼初九,示意他停住,然后冲二娘摆手道:“二夫人,公子昨天夜里有交代,酒坊重开日要低调些,无需闹得满城风雨的。省得有人找咱家麻烦!”
    “低调?”
    二娘嗔怪地瞪了眼茂伯,不屑道:“二郎是担心梅姬那烂蹄子来找麻烦吧?现在咱家有董县丞照应着,还会怕她?就算宋温亲至又能怎样?在县丞大人面前也他就是个屁!”
    说罢,不忘催促着初九:“还傻愣着作甚?呆头呆脑的,还不快去买上几鞭爆竿,呃…就买六鞭吧,六六大吉,是个好兆头!”
    “大清早放什么爆竿?”
    此时,崔耕俨然在院里听到了二娘的动静,洗漱完穿戴好闻讯走到院门处,说道:“二娘,今天只是个挂个招牌而已,闹这么大动静作甚?而且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大清早放爆竹,扰了坊里街坊四邻的清梦委实不妥。再者说了,咱们家酒坊暂时还要重建在周溪坊这处小院,若惹来坊民生厌,这也不合咱们买卖人和气生财之道啊!”
    二娘听之,不由俏脸一寒,哼哼道:“怕甚?有县丞大人照应着,偌大的清源县,咱们姓崔的还要看谁的脸色?”
    崔耕:“…低调啊…”
    这二娘啊,跋扈好斗的性子,真心没救了!
    好说歹说还不好使,他不得不板下脸来,沉声告诫道:“二娘,你这话若是让董县丞听到,他第一个不给你好脸色看!回院吧,这酒坊重开不是用嘴巴说的,咱们还有好多事儿需要合计合计。”
    回了院,茂伯给了初九几枚大钱,让他上街去买上大份羊汤,捎带几个胡饼回来,算是今早崔家这几口人的早饭了。
    院中,崔耕坐到树墩子上,问向茂伯:“这小院的房契,还有院后头那几分晒谷场地的地契,都办妥了没?”
    茂伯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两份契约,递到了崔耕手里,道:“昨夜就跟房东交割办妥了。高出市价的两成,他自然肯卖。这是小院的房契和院后头晒谷场地的地契,二郎且收好!”
    崔耕在前些天就打算好了,酒坊若要在这里重开,那势必就要把这小院重新规划一番,量产木兰春酒的话肯定不能继续在蜗居在那个临时搭建的酿酒屋中,势必要把这小院三分之二的房舍和地方都推倒重建,留几间屋子暂时拿来住人。
    但是要在租住的房子破土重建,那房东指定是不同意的。谁家租给你房子,还让你又拆房子又挖井的?所以,他前天就让茂伯去跟房东谈一谈,直接买下这处小院和院后头那几分晒谷场地。
    小院规划一番后重建成酒坊和临时拿来住人,至于院后头那几分地,则直接跟酒坊打通后搭上毛毡篷,再砌上一座两丈高的围墙,暂时作为囤酒的仓库。
    这样下来,酒坊宿舍仓库,都有了。
    至于高出市价两成的房价,本来重头创业万事难,更应节俭再节俭,不过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看着地契和房契上的作价,拢共花了三十贯大钱,继而问道:“茂伯,咱家还有多少余钱?购置酒曲粮食还有工钱之类的,还能应付些许日子吧?”
    茂伯说了一声稍待,返回屋中取出一本账簿回来,又递给崔耕,熟稔地念道:“前些日子酿造三百坛木兰春酒,耗费了不少银钱,加上这些天咱家几口子的花销,再加上昨儿个跟房东直接盘下这院子,现在账上齐整的还剩一百零三吊大钱,呃……零碎的还有几十枚。唔,前期还是够的。”
    说到这儿,茂伯不忘提醒道:“对了,这个月底二郎你还要给捉钱令史吴公义送利钱,共计十五贯,这事儿莫要忘了!”
    捉钱令史吴公义家的利钱,便是崔耕拿泉州府城那处独栋小院质押的那笔公繲钱,朝廷高利贷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逾期不还或者到日子不还利钱,绝对比现在贷款逾期上征信黑名单还要来得狠。
    崔耕说了一声晓得了,随后将房契地契还有账簿重新交到了茂伯手里。
    这时,二娘有些不自然地干咳两声,怪怪地瞥了眼茂伯,随后说道:“二郎啊,你看哈,你虽非二娘亲生的,但二娘可是你的二娘诶,咱们老崔家,现如今你可只有二娘这么一个长辈诶,你咋能将房契地契还有家里的账簿都交给一个…一个…外人哩?”
    崔耕一听,就知道自家这位贪财的二娘又惦记上了崔家刚刚盘下的这点小家业了。
    随即,他微微摇头,道:“二娘莫要这般说,你是二郎的长辈,但茂伯也不是外人。房契地契和账簿交给茂伯,我一样放心的很。”
    二娘暗骂崔茂这个老杀才到底是给二郎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这般信任他。
    她忿忿地瞪了眼茂伯,揶揄道:“呵呵,当年二郎你不是也没把方铭那厮当外人么?结果呢?这厮果然没把自己当外人,上了梅姬那浪蹄子的床,还篡占了崔家的产业。现如今还大摇大摆地住在咱们崔家的祖宅里,花着崔家几代人攒下来的血汗钱哩。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前事不忘,啥啥之师来着?”
    谁知她的话音刚落,茂伯这边膝盖瞬间一软,跪倒在地,骇然大呼:“二夫人这话诛心啊,老奴对崔家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二公子莫要听二夫人的……”
    “茂伯你这是干啥?”
    崔耕不等茂伯讲完,赶紧将他搀扶起来,道:“你在崔家几十年,你的为人,我还能信不过你?”
    随后他没好气地撇过头看了眼一脸气呼呼的二娘,带着几分苛责的语气说道:“二娘,以后这种话不能说。茂伯自幼便被老太爷收养在咱们家,在咱们家几十年,兢兢业业,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爹在世时,凡事都避过他?再说了,茂伯都一把年纪了,跟方铭是一路人吗?”
    说到这儿,崔耕怪笑了一下,嘀咕道:“再说了,二娘你也不是梅姬不是?”
    言罢,二娘先是一愣,而后貌似听懂了崔耕最后一句嘀咕声,瞬间明白了这混球为何怪笑,若是茂伯真成了方铭那个渣货,按照混球的逻辑,应景之下,自己不就成了梅姬那个荡妇?
    “呸!你个混球,居然开涮起老娘来?”
    二娘有些恼怒地啐了一口,道:“老娘可不是梅姬那个浪荡货!再说崔茂这种老杀才,老娘除非让家雀啄瞎了眼睛,不然也看不上他这种棺材盖啪啪响的老货!”
    “好了好了,你爱交给谁交给谁,老娘乐得自在,只要不短了老娘平日的花销,不忘了老娘每月的生活例钱,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懒得理你!”
    被崔耕开涮过后,二娘恼羞成怒之下,忿而离去!
    连带着,茂伯听明白过后,都有些禁不住老脸臊得慌,来回搓着双手低声说道:“二郎啊,老奴一把年纪倒无所谓,可二夫人是女流之辈,更是你的长辈,以后可不兴开这种玩笑。”
    崔耕咯咯笑了一阵,依稀找到了以后治理自家这位不省心便宜二妈的办法了。
    这时,初九也买了羊汤和胡饼回来了,在院里大家伙草草吃了解决了早饭。
    过后,崔耕让茂伯跑一趟上次租住院子找的牙行。
    牙行这些牙侩,在网络信息不发达的大唐时代,可是最有名的万事通。
    俗话说得好,牵姻缘找冰人,要办事找牙侩。
    冰人就是媒人,主保媒拉纤业务。而牙侩呢,租房子买房子可以找他们,因为他们有一手的房源信息。建房子盖房子可以找他们,因为他们有熟稔的木匠师傅瓦匠师傅稍稍一整合就可以给你整出一个小工程队出来。当然,若要招工雇农,购买建房材料,都可以找牙侩,他们统统全包。
    前提是,你要给中介费。只要价钱到位,牙侩这些大唐中介们,保证让你体验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宾至如归,服务到位。
    既然崔耕要破土重建小院暂时改为酒坊,那自然就需要短时间内找到一批木匠师傅,瓦匠师傅,甚至搬搬抬抬,拆拆卸卸的干杂活的人。
    短期内要想将小院规划成酒坊,眼下唯有找大唐中介所的这些牙侩们帮忙了。
    至于他自己,则带着初九亲自去拜访几个原崔氏酒坊的酿酒师傅,这几位师傅都是他爹在世的时候就在崔家酒坊干了。他要从原崔氏酒坊中挖几个墙角过来,毕竟他本人不可能一直都呆在酒坊中来负责酿造木兰春酒。
    而且木兰春酒的唯一性和隐秘性,也不允许他从牙侩那儿招不相熟的人。所以他必须从原来那些酿酒师傅中挖几个墙角,然后教他们酿造木兰春酒。
    至于这些酿酒师傅会不会外传木兰春酒的秘方和酿造流程,他心中早就有了对策。
    恰巧这几天梅姬和方铭的酒坊因为木兰烧滞销,酒坊囤积过大暂时停产,酿酒师傅和学徒伙计们统统都放了假,搞得他们也人心惶惶,生怕丢了生计。
    这个时间段去拜访他们挖墙脚,最合适不过了。
    约莫到了中午,饭后的光景,牙侩便领着一群带着家伙什的瓦匠师傅木匠师傅,还有一些杂活苦力,载着一骡车一骡车的木料驶进了周溪坊。
    在茂伯的调配下,很快,崔家的小院便喧闹了起来,破土重建酒坊工程正式开始……
    同时,崔耕在初九的引路下,也有条不紊地一一登门,亲自拜访起原先那些个酿酒师傅们,开始了他的挖墙脚计划。
    ……
    ……
    临近黄昏,崇文坊,宋府。
    花厅中。
    宋温正一脸色迷迷地一手搂着梅姬,一手胡乱地在她身上摸索,欲要梅姬和他成好事。
    梅姬挣扎出来,站起身羞嗔道:“义父,人家跟你说事儿呢,怎么又胡乱来了哩……”
    自打昨夜里被宋温占了身子后,梅姬到了今早才回到家。方铭询问为何昨夜未归,她以吃醉了酒被宋夫人挽留借宿搪塞过去。
    今日傍晚再来宋府见宋温,虽还是口称义父,但却没了之前那股子扭捏劲儿,被宋温又搂又抱又揩油,竟也习惯成自然了。
    宋温见状,干笑两声,道:“嘿嘿,现在没外人,叫甚义父?直接叫宋郎,也让老夫心里美上一美,在这家里不用顾忌,那黄脸婆还没死回来!”
    梅姬眉眼如烟地看着宋温,柔声道:“拿到木兰春酒后的秘方,奴家天天唤你宋郎又何妨?不过刚才奴家跟你说的事儿,你到底听没听进去嘛?”
    “你个小蹄子,真是浪的骨子里去,老夫看着你的人,听着你的声儿,浑身都酥麻得紧。”
    宋温再次一把将夺过梅姬的小手,情不自禁地抚摸起来,道:”不就是姓崔的小崽儿,在周溪坊破土动工,重建酒坊之事吗?嘿嘿,老夫就担心他不肯破土重建,不肯酒坊挂牌。现在机会来了,放心,一切都包在老夫的身上!“
    说罢,他眉宇间那股子阴狠之色再次浮现,冲花厅外呼道:“管家,你现在就去一趟县衙找衙役房的宋根海。就说是老夫说得,你让他亲自带上巡班的所有衙役赶往周溪坊坊口候着,老夫随后就到!”
    衙役房,统称三班衙役房。
    至于宋温口中的宋根海,正是三班衙役中捕班快手的捕头。
    最重要的是,宋根海乃是宋温的亲侄子,是宋温手下最铁杆的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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