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戏人鬰不禁呆住了,愣了半天才呢喃道:“还要等啊?那,那好吧,不过我先声明,如果真耽搁了准备的时间,到时若是出了什么状况,我可不负责啊!”没想到这戏人鬰倒也是个直性子,纵然是身在黄家这般显贵面前,却还是能够直言不讳,完全不顾及对方的面子。或许这也正是他在方圆百里内出名的原因之一。
不过当我听到大老爷口中说起茅山派密宗宗师杨远山时,不禁心头一跳,好像我在什么地方听到过这个名字。可是……一时间竟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不过他所说的茅山派密宗我倒是听师父以前说起过,茅山派原有南北二宗,当今之世,最为出名的就要属南宗了,也就是民间尽人皆知的茅山宗。几乎茅山南宗将整个茅山派都代表了。
世人只要提起茅山宗,皆是指江苏镇江的茅山,而非茅山北宗。南宗有两大支脉,分别是显宗和密宗,如今显宗执掌茅山教,以静修、经教为主,而密宗则主修降魔秘术,以行脚天下降妖伏魔为任,故而显宗在明,密宗在暗,想要找到显宗传人十分容易,但若想找到密宗传人,就十分困难了。除非密宗传人自行现身,否则就算站在你面前,你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师父还说过,茅山南宗的显宗和密宗,各有一位领袖人物,但具体并未说得太过透彻。只是对于南宗的密显争斗,较为熟知,现在看来,密宗的领袖人物,便是杨远山了。只是我从未见过杨远山,也不知道他的修为到底如何,居然能够被人尊称为密宗宗师,想必着实也不简单啊!
论起辈分,也不知我应该和杨远山如何称呼,毕竟他与我,虽有着南北二宗之分,可也算是同宗同源,皆是三茅弟子。
现如今,密宗宗师杨远山乃是黄七爷的座上宾,且不容任何人打扰,我就算只与这位同宗道友相隔咫尺,却也无法相认啊!
就在我失神之际,只听到大老爷向戏人鬰笑呵呵的赔罪道:“老先生,还请你能多多海涵,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家老爷子的脾气,若是平白无故的这么去打扰他,不被骂个狗血淋头才叫怪事,呵呵!老先生还是稍安勿躁,我们就再等一会儿也不妨事,不妨事。”
“唉!那好吧,就再等等!”戏人鬰再次无奈的摇了摇头。
“相信老先生的应变能力,绝对不会让今晚的人偶戏出任何问题,老先生,你说是吗?”大老爷微笑着向戏人鬰又问了一声,而说此话的同时,大老爷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眉宇之间,难掩一丝胁迫之意。似乎面对他们这样的大家族,除了自己妥协,就甭想让人家有半点让步。就算让你吃了哑巴亏,你也不能把事情搞砸,说白了还不就是这个意思。“老先生放心,事后我们一定会多补偿你的!”
或许是怕戏人鬰的怪脾气上来,真来个破罐子破摔,大老爷最终还是说了一些软话来缓和气氛。
恰在此刻,一个身着青衫、体型枯瘦的老者,缓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魏伯,是不是老爷子那边有信儿了?”一看来者,大老爷急忙起身,激动的询问道。
“大老爷,老爷子让我来告诉您一声,他那边暂时能腾出半个时辰的时间,您有什么事,现在可以去了。”魏伯恭敬的回答道,但很快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老爷子还让我嘱咐您一句,杨道长在内堂歇息,未免打扰,您去的时候脚步声和说话声都尽量的轻一些,好让杨道长安心的歇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大老爷略显不耐烦的回了一句,随即扭头向戏人鬰客气的说道:“老先生,现在我们可以去见老爷子了,待会儿……你刚刚也听到了,还请多多理解!”
“知道了!”戏人鬰略显不快的回了一句,继而随同大老爷一道,跟随着魏伯走了出去。
我急忙站起身,愕然的愣了愣,戏人鬰都走了,我,我是不是也要跟着去?可他们好像也没有喊上我的意思……那我到底是跟着去还是不跟着去呢?想来想去,我却还是硬着头皮跑了出去,屁颠屁颠的跟在戏人鬰的身后。记得昨夜师父嘱咐过我,今天只要遇到戏人鬰,便要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他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既如此,戏人鬰要去后院见黄七爷,我自然也要跟着前往才是。
但走出来才发现,就连大太太和一直默不作声的二老爷都没跟过来,只有大老爷和戏人鬰一道出来了。而我居然也这么愣头愣脑的来了,倒是显得我有点二百五了……
可师父之命,我不敢违背,但我心里明白,这只是支撑我硬着头皮乱闯的一个强有力借口。若非有师父之命,那我还是会这么做的,因为我还有一层考虑,那就是很想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的黄七爷,究竟是何等的尊贵!
当我们一行来到后院时,戏人鬰方才发现我也跟在后面,不禁低声苦笑道:“臭小子,你怎么也跟来了?这后院不是什么人都能冒冒失失的闯进来的!但既然都来了,跟紧我,今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排场!”
“嘿嘿!那敢情好,不过,这黄家大宅里的规矩似乎也太多了,我很是不习惯!”我急忙低声回了一句,且忍不住抱怨道。
“可不是,昨夜我被请过来,愣是一夜没睡着觉,大户人家的狗屁规矩太多,咱们能混过去就得了!”戏人鬰随口回了一句,倒是略带几分调侃之意。“切记,待会儿就站在我身后,没你的座儿,别傻呵呵的见座就上,另外也不要乱说话,在这后院我见着黄七爷都得恭恭敬敬,更没有你说话的份儿,知道吗?”
“嗯!”我重重点头,但很快,只见那个叫魏伯的老者客气的走到后院堂屋门前停下,继而恭敬的作了个邀请的手势,等待着我们一行陆续走进去。
“老师傅,这个叫魏伯的是什么人啊?好像比大老爷的身份还要厉害,居然能够自由的出入后院!”我好奇的盯着那个魏伯看了一眼。
“他是黄七爷的贴身老管家,曾服侍过老老爷的人,一辈子都是黄家的忠仆,现如今更是黄七爷最得力的左右手。他的身份地位虽然不如大老爷,可他说一句话,却要比大老爷甚至二老爷和三老爷还要管用。所以你没事可别触他的霉头,这里的人,我们一个也惹不起!”戏人鬰沉声警告了我一句,继而缓步走进了堂屋之中。
要说这后院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比起装饰之奢华,还有宅院之阔绰,远不如前面几个院子,但不知为什么,这个后院,却是莫名的给人一种无形的压抑之感!
或许这就是世人口中常说的气场压死人吧,所谓气场,有时或许出自某个环境,也或许出自某个人的身上,若是对方的气场太大,会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而这种气场,乃是经年日久积累而出,绝非一时之间就能强撑得出来的。单单一个宅院都能给人一种肃然之气,可想而知,这位黄七爷的盛名,绝不是白来的啊!
至于堂屋里面,倒只是简单的家具摆设,只不过这些家具,尽皆是上等的紫檀木,就连一个看起来略显破旧的茶壶,竟然也是最富盛名的宜兴紫砂壶。整体气场沉静而又大气,内敛而又难掩一抹无形的威势,这种气场,不是极富就是极贵的人才会有。
“戏人鬰老先生,快请坐!”
一个身着简单素衣的老者,头发银白,身材萧条,神色淡然自若的向着戏人鬰笑道,并客气的伸出手,作了个邀请的手势。“近日来多有好友前来祝寿,老朽年迈,不能接待太多客人,一时间不能抽出身来迎接老先生,还望老先生海涵!”
“呵呵!老爷子做寿,实乃天大的喜事,四方来贺,也是老爷子福厚德贵,这是好事,我区区一个唱人偶戏的,不足挂齿,多等片刻也无妨!”戏人鬰笑着向黄七爷回道。
哪知戏人鬰的话音未落,但见黄七爷竟是忽然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缓缓扭头向内堂方向扫了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扭回头低声说道:“老朽有一位贵客在内堂歇息,未免打扰到他的清净,我们还是小声说话为好,老先生还请见谅!”
此刻,但见戏人鬰的脸色一阵铁青,似乎他这个远近闻名的人偶戏大师,竟然在这里连个客人都不如,连说话都不能大声说,心情能好得了才是怪事。可是面对着鼎鼎大名的黄七爷,戏人鬰就算再不悦,脸上却还是只能保持着尴尬的微笑:“无妨无妨!”然后回过头来,只听到戏人鬰嘴里嘟嘟囔囔的补充了一句“什么贵客,不就是那个所谓的茅山密宗宗师杨远山嘛!一个道士而已,能有多大的谱?!”
“咳咳!”我连忙轻声咳嗽了一声,提醒戏人鬰注意场合。戏人鬰则马上回归笑脸,乐呵呵的向黄七爷说道:“黄七爷,这次冒昧前来拜访,是想确认一下今晚所要唱的第一出儿戏,究竟是什么戏码?”
第六十四章 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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