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胆的话匣子一打开,要关起来还真难,单单是听他吹嘘他那些个邪乎的经历,都足足听了一个多小时。我看着天色逐渐到了下午时分,实在无法再等下去,只得打断了陈大胆的话:“陈叔,要不咱们现在就出发吧,趁着白天天亮,也能看得清路况,早早的把事情办了,咱们也能早早的回来不是?”
“成啊!你说啥时候去咱就啥时候去!”陈大胆当即从墙根站起身来,一把提着赵哥准备好的两坛酒,嘿嘿笑说:“咱别的不稀奇,就稀奇这点酒,只要有酒,就是啥地方咱也敢去!”
赵哥特意又为陈大胆准备了一把铁锹,并嘱咐陈大胆到时出点力气,尽量早点把墓坑挖好回来。陈大胆倒是个爽快人,一口答应了下来,扛着个铁锹,并提着两坛酒,说走就走。我哪敢停留,一番感谢之后,便随着陈大胆从赵哥家离开,赵哥抹不掉面儿,声称自己也想去帮我的忙,只怕去出了事,家里还有老母亲要孝养,所以这危险的事情,他不是不敢做,而是不能做。
我深深的理解赵哥的苦衷,其实就算他要去,我也没打算让他去,家里有老人,唯恐儿女在外面有个闪失。而且那铁头岭的确邪的很,有陈大胆陪着,我的胆子也就大了些,赵哥不去,我更要感谢他一番。
出村的时候,村民们还是在远处喊着劝着不让去,直说我们两个一个是憨子一个是二球,我也懒得听村民们说那些话来激我。其实我明白他们都是好意,劝说我不让我去招惹麻烦,但我既然决心要办成的事情,就不会后退半步。而陈大胆则佯装没听到村民们的议论,似乎他听这些话也听多了,直接无视。
而且一路上陈大胆甚是健谈,不停的炫耀着他的那些事迹,其中是真还是假,我不得而知,但若是真的,那他真的就是名副其实的陈大胆了。平生遇到那么多的邪乎事,他都蹚过来了,铁头岭着实还没有那么邪乎,至少比起牛头洼的黑窑洞,还差点劲儿。但谁也不敢保证那上面还会发生什么邪乎事,有个胆子大的人跟着,我的心也就放下了不少。
但在临近铁头岭时,陈大胆的酒顿时醒了,且低声在我耳边嘀咕起来:“猴子我跟你说,真遇到鬼,还得想法子驱鬼才行,你以为只是胆子大就行啊?我跟你说,那是万万不行的!还有,我教你个驱鬼的法子,你可得听好了,这铁头岭上面邪的很,万一遇到什么邪乎的东西冒出来,你到时就这样……”说着,陈大胆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只让我一个人听得见。
“啥?把鼻子打出血?”我愕然张了张嘴,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想我也算半个道士,却是被一个普通人教驱鬼的法子。而且这个法子却也太土了点,居然是瞬间把自己的鼻子打出血,就能把鬼吓跑,这算什么损招?而且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呢!
“嗯!”
陈大胆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且又小声的说:“我试过!很管用!这可是我这么多年胆子大的秘密,你可别和别人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就好了,知道吧?”
“哦哦!陈叔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但,但这个法子真的有用吗?”我还是保持着怀疑。
“当然有用!”陈大胆再次解释:“你想想鬼怕什么?鬼肯定怕血啊!鸡血狗血,更厉害的当然是人血,因为鸡狗都是人杀的嘛!呵呵!”
“哦!”我为了不驳陈大胆的兴头,只好表现出一番恍然大悟的表情,但想了想,这算哪门子的逻辑?就因为鸡狗都是人杀的,然后人的血就能驱鬼了?鬼为什么怕血?这没道理啊!而且我也从来没有听李正功和范大成说过,黑狗血倒是可以辟邪,但人血嘛……我只是见过李正功咬破左手中指,取的是左手中指上面的血,那有什么讲究我还不知道,至少李正功没有挥拳把自己的鼻子打出血。
而且,李正功取自己左手中指上面的血,理由也一定不是这么离谱,肯定有什么正经的深意,只是我还不知道。
一路掰扯着上了铁头岭,陈大胆见坟头就嚷嚷了几句脏话,反正都是骂娘的话,走了几步,我终于忍不住询问:“陈叔,你怎么见个坟地就骂人家一顿啊?人家又没得罪咱,咱干嘛招惹人家?”
“哎呀猴子,说你不懂你还真是不懂!”哪知陈大胆的话匣子再次被打开……“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好人怕坏人,同一个道理,鬼当然也怕恶人了!只要我们表现出凶恶的一面,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先骂对方一顿,不管对方是什么鬼啊怪啊的,起码能敬我们三分,一般情况下还是不敢随便上来招惹咱们的,因为咱们恶嘛!”
“额!”
这又算哪门子的逻辑?没听说过说脏话也能驱邪的,或许这是一方的风俗习惯。至少我遇到的能驱鬼的都是文质彬彬的人,就算当年的孙婆婆也是学识很深,而之后的范大先生更是知道很多大道理,还有李正功,完全就和一个大文豪一样,想来一定会背很多经书,尤其是让我背的那本道书,他张口就来,实在是太厉害了。
他们都不会随便的说脏话骂人,而陈大胆的这一套驱邪的法子,还真是另辟蹊径。不过想想也是,他们都是正经八百的阴阳仙儿和道士,完全用不到这种土法子。而陈大胆既不是阴阳仙儿,也不是道士,能够用这些土法子,也在情理之中。
或许是陈大胆自己也觉得一直这么见一个骂一个也有点丢身份,渐渐的也不再骂了,倒是抱着酒坛子猛灌了几口酒。
一路跟着我来到了昨晚挖的墓坑跟前,看着昨晚仅仅挖出来的一个轮廓,算算时间,今天还有一夜的时间,到了明天就得回去向李正功交差。这么大一个墓坑,还尤其的不太好挖,下面时不时的碰着一大块石头,单单是为了把石头抠出来,都得半天的时间。
陈大胆说出力还真出力,看到墓坑,立时在手上吐了口唾沫,随即抓起铁锹开始挖了起来,而我更不敢迟疑,若是能够在天黑之前挖好,我就不用再在黑天半夜里继续挖了。昨晚那个“鬼故事”,现在想起来汗毛还能竖立起来!
连续挖了两个小时,眼看着天色逐渐的黑了下来,而我和陈大胆恰巧遇到一大块石头横在下面,要想把这块大石头弄出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索性我们出了坑,坐着边沿子上歇歇脚,顺便把包袱内的干粮拿了出来,递给陈大胆两个窝窝头,我自己也拿出一个啃了起来。这窝窝头在包袱内放了一天一夜,本身就是个硬东西,再这么风干一下,啃起来简直比牛皮还要解释。
但好在我和陈大胆都是穷苦人,也不挑剔这个,啃起来还津津有味儿。渴了就喝点陈大胆提的酒,一喝起酒,陈大胆便是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想当年我在王家屯的清河湾遇到的那场事儿,说出来能吓得你半夜不敢起床撒尿,那个时候我才十七八岁……”这个故事一听起来,却是又过了一个小时,直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陈大胆的口水还在狂喷着。
终于告了一段落,我算算时间,至少过去了两个多小时。连忙起身说:“陈叔,我看你也累了,而且你刚才也喝了不少酒,不如你就在这边上躺一会儿歇歇,这月亮也不是很亮,我一个人挖就行,你只要陪着我就是了。”
“那没问题,你只管挖,我也不睡,就坐在旁边喝酒看着你,要是有什么东西敢来,我陈大胆帮你挡着!”陈大胆说着,又拿起酒坛子猛灌了几口,一边在我身旁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吹嘘着,一边看着我挖墓坑。
但逐渐的,陈大胆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猛地回过头,却是看到他单手抱着空酒坛子,仰头躺在一旁的地上,呼呼大睡起来。而睡梦中,还在嘟嘟囔囔的嚷嚷着“想当年……”,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陈大胆可真是个活宝,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能冷场,似乎这么说下去,能说一辈子都有说不完的话。
笑罢,我紧接着又低下头挖着那块石头,直到把那块大石头清理出来,我才算站起身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子。看了看月色,已经过了中天,想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休息了一下,刚欲弯身继续挖,突然间,我莫名的感觉到一股子阴冷的气息,直往我的后背上钻,浑身一颤,我的脑壳内再度浮现昨晚看到的那一幕幕。越想心里越毛,我急忙扭回头,向四周看了一眼,确定什么也没有之后,才又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陈大胆,很想把陈大胆喊醒再陪着我说说话,但又不忍心打扰他睡觉。
犹豫了半天,我还是决定继续挖墓坑,反正有陈大胆在我身旁呢,好歹有个伴儿。
但我这次刚弯下身,恍然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细微的脚步声……
第三十四章驱鬼的损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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