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玩恍若未闻,拍拍衣襟上的尘土,语气随意:“公公何必一定要逼我将话说明白?”
宣海冷笑:“贾大人的话,恕咱家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贾玩笑笑,道:“好,那我就说明白:天无二日,国无二君……”
话未说完,就被宣海一声暴喝打断:“放肆!”
贾政等人吓的魂飞魄散,贾政脸上冷汗直冒,几乎是哀求:“逸之!逸之!”
宣海眼神彻底冷了下去,方才还看他和气之极的老家翁,瞬间浑身布满了阴森冷意,冷冷看他贾玩。
贾玩淡淡道:“太上皇陛下乃是皇上生父,身份至高无上,他老人家的旨意下官不敢违逆,然则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委任二品大员,唯有皇上有此权利。还请公公转呈太上皇陛下,若他老人家果真看重下官,不如和陛下说一声,让陛下下旨,下官自然欣然领受,感激涕零。”
宣海眼中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烧,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贾逸之!你大胆!”
贾玩负手道:“身为大乾官员、陛下的臣子,有些话,有没有胆子,都得说。”
太上皇如今是彻底和乾帝翻脸了,竟越过乾帝直接任命官员,他若果然脑袋一热接受了,且不说乾帝会如何看他,有了他贾玩开头,自然还有张玩、李玩、陈玩……朝中大乱就在眼前。
“好,好……”宣海看向贾府众人,冷冷道:“贾老夫人,你怎么说?荣国府的那份旨意,你接,还是不接?”
“臣妇,”贾母战战兢兢道:“臣妇一个妇道人家……”
宣海不等她说完,转向贾赦:“贾大人?”
荣国府虽然贾政官职最高,爵位却在贾赦身上,明面上的荣国府当家做主的人,是贾赦而非贾政。
“臣……”贾赦才说了一个字,就听贾母“哎哟”一声,按他额头软软的倒了下去,慌忙叫声“母亲”,过去搀扶。
“老夫人晕过去了,快去寻太医!”
“先将老太太抬到房里去……”
一时间,抬人的抬人,寻太医的寻太医,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高亢尖利且故意拉长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顿时将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一等御前侍卫贾玩接旨!”
已然起身的众人一愣,只好将贾母放在地上,重新跪下。
宣海展开第三份圣旨:“……太上皇诏曰:三品侍卫贾玩对上不敬,杖责三十,钦此!”
这次贾玩利索之极:“臣贾玩,接旨谢恩。”
意料中的事。
他原就是太上皇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太上皇旨,他若接了,朝中大乱、圣心尽失,他若不接,自然要杀给别人看——只是没想到,竟连责罚的圣旨都提前准备好了。
三十杖罢了,他受得起。
一抬头,却看见宣海眼中的杀意和唇角的冷笑。
宣海似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将圣旨扔在贾玩身前的地上,径直越过他出了前厅,声音从厅外传来:“这地方不错,宽敞!就是这儿吧!去几个人,把这府里的所有人都叫来……观刑。”
第98章
宁国府人丁单薄, 主子不过四个,下人又被贾玩打发大半,如今上下加起来不过三四十口子人, 同荣国府那边过来的主仆人数差不多。
所有人被驱赶到一处,尤氏已是面如土色,惜春看着倒还镇定, 手里的帕子却几乎被掐烂, 贾蓉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胸腔里, 生怕被人注意到他这位宁国府唯二的男丁。
荣国府那边,已然转醒的贾母口念阿弥陀佛,身形摇摇欲坠, 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王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很冷,王熙凤时不时看一眼贾琏, 眉眼间哪还有半分往日的凌厉,倒带着几分凄凉。
贾政叹气, 贾赦冷笑, 贾琏不停的擦汗,宝玉浑身发冷:他先前被抄家的前锋营“误抓”,场景和现在何其相似……到底是轮到他们了吗?
人到齐了,长凳已经摆好,负责行刑的六位禁军面无表情, 杵着长棍在四周站定,宣海对贾玩笑笑,微微弯腰抬手一引:“请吧, 贾大人。”
贾玩随手脱了官袍扔给一旁的贾蓉,笑笑道:“好,请。”
走向中心的春凳。
场上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贾玩身上,神色满是不安。
贾玩是练武的,又学过舞蹈,走路的姿势很好看,身姿挺拔,步伐从容而利落。
十步、五步、三步……
行刑的禁军漠然道:“贾大人,得罪了。”
紧接着,四根长棍分别向贾玩四肢缠来。
贾玩曾挨过一次“高规格”的板子,不过那次板子是由非专业人士——周凯几个行的刑,所以少了某些花里胡哨的步骤,譬如被人用棍子“架”上刑凳等。
今儿太上皇有意拿他立威,这些步骤自然不能省。
贾玩四肢被长棍死死别住,下一瞬便整个人被托起,翻压在长凳上,左右两根刑杖高举。
几位禁军身手了得,动作熟练,从那一声“得罪”开始,到贾玩被架上春凳,到两根长棍呼啸落下,不过是眨眼睛的事,宣海尖利悠长的声音此刻才响起:“一……”
一声“一”字出口,缠住贾玩四肢的长棍猛地绞紧,将他手脚向反关节的方向狠狠折去,高高举起的两根刑杖,则一根击向他后背,一棍凶猛的砸向他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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