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不敢耍什么官威:京城遍地都是权贵,何况是王府门前?
且这位小爷虽然穿的素净,但容貌气度在那儿,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甭管怎么说,先陪笑脸。没有帖子,报个名号总可以吧?
长史退而求其次,贾玩却依旧尴尬:满朝文武皆知他身上带着重孝,装糊涂混进去也就算了,这样报着名号直闯,岂不跟砸场子似得?
不由连皇上都埋怨上了:若走的时候直接带上他,哪会有这么多事儿?
可惜这大白天的,防守严密,想无声无息翻墙进去也难……不如绕去侧门冒充下人浑水摸鱼?
他不说话,自己在那儿琢磨,长史更尴尬了:“这位……”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少年冲着台阶招了招手。
长史吓了一跳。
台阶上站着的,大多是梁王府新任的护卫,另有四个,却是刚刚跟着皇上过来的前锋营将士,别看官儿不大,但代表了皇上的体面,便是相爷来了,也带不搭理的……这熊孩子招的不是别人,正是前锋营的那位领班。
这不招祸吗?!
正急的跳脚,就看见前锋营领班快步下了台阶,神色……跟他见了顶头上司的模样差不多。
贾玩松了口气,果然,前锋营里但凡有资格跟着皇上出门的,没有不认得他的——眼前这位刷脸不过,咱换个机子。
领班半跪行礼,腰还没弯下去就被贾玩托住胳膊,问道:“皇上来了多久?”
领班道:“三刻钟……大人您这是?”
“有事耽搁了会,”贾玩朝大门看了眼,道:“我来晚的事,哥几个帮忙瞒着点儿,省的回头御史又参我……罚俸也就罢了,自辩折子写起来太烦。”
领班失笑,道:“大人放心,咱们兄弟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嚼您的舌头不是?”
贾玩笑道:“谢了,赶明儿我做东,请弟兄们吃酒。”
拍拍他的肩膀,又对长史笑笑,脚步轻快的迈上台阶,进门去了。
长史看着他的背影,悄悄抹了把冷汗。
这般年纪,能让前锋营将士毕恭毕敬的,除了那位传说中的“无法无天”还能有谁?
这可是皇上拿着鸡毛掸子撵几条街,都管不住的主儿……
不过嘛,熊孩子都是惯出来的,这小爷一不高兴将匈奴使臣砍了一大半,皇上都舍不得收拾他,能管得住才怪。
总之,惹不起就是了。
……
梁王府里虽热闹,但气氛说不上喜庆,张家小姐“落水”的事儿,早就传开了,所有人都不敢笑的太开心,怕被人误会自己在看皇家的笑话,当然更不敢不笑,到底是来道喜的,这里面的度,也是学问。
换了往日,倒也不必如此,但如今朝廷气氛紧张,不过数月之间,皇上遇刺,太上皇退隐,皇后被废,二皇子赐死,被杀被贬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举朝上下人人都如履薄冰,谁敢不小心翼翼?
贾政还好些,没资格进大厅,便是露天院子里的席位,也在最偏的角落——谁让他官儿小,工部又是最不受人待见的部门?
不起眼有不起眼的好处,厅里那些才叫累呢!
“二叔。”
忽然有人叫了一声,提着凳子在他身边坐下,贾政扭头一看,顿时瞠目结舌:“你、你……”
贾玩笑道:“没位置了,二叔,我在您这儿挤挤?”
贾政一头黑线:什么叫没位置了?这样的宴席,每个人的位置都有讲究……你以为在吃乡下的流水席呢?
到底还是挪了挪椅子,给他让出点地方。
贾玩一惯深居简出,宫里、府里两点一线,有资格上朝的自然都认得他,其他人想见一面却难了,这一席档次太低,唯二两个认出他的官儿,想起他身上带着孝,不便点破他身份,只含着点头,挪动座椅给他腾地方。
坐在贾玩另一侧的郎官好奇道:“贾大人,这位是?”
贾政看一眼正招呼丫头给他寻碗筷的贾玩,含糊道:“家里的晚辈,没规矩惯了……见笑,见笑。”
这位工部的郎官很有些八卦,道:“令侄真是好相貌,定过亲不曾?可曾举业?”
贾政道:“他年纪尚小,还未定亲。”
至于举业……不好说啊!
贾玩自己接口道:“以前参加过童生试,没考过,就没怎么念书了。”
贾政拿手挡在脸侧,羞于见人:这小子自贬身份,若招人轻蔑,这小子自己没什么,可若有朝一日身份戳穿,让他在同僚面前如何自处?
那郎官原见贾玩相貌出众、气度不凡,还想着给家里那个眼高于顶的丫头说个亲,顺道攀上贾家,听到连童生试都没过,顿时没了兴趣。再好看的草包,也是草包不是?侧身和同僚攀谈。
贾玩从丫头手里接了碗筷,捡着素菜略吃几口。
贾政低声问:“你这是……”
贾玩道:“打了个盹儿,不小心睡过了头,皇上走的时候竟没叫我,只好自己过来了……差点进不来门。”
贾政好生无语,又道:“那你不去侍候皇上,到这里做什么?”
贾玩道:“皇上身边人多着呢,哪里就缺了我一个?”
梁王府的厨子手艺一般,但那碗用樱桃和银耳炖的醪糟汤很不错,贾玩一连喝了两盅,才刚放下,就听到一声拉长了的吆喝:“皇上起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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