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夜好睡,贾玩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去宫里当差,却差点迟到。
并不是他去的晚了,而是侍卫所的侍卫虽是按时辰当差,换班的时间却非一成不变,毕竟总不能皇上办正事的时候,他们在一旁进进出出的换岗不是?
譬如贾玩这一班,一惯在皇上下了早朝之后接岗,偏今儿,早朝散的格外早。
而究其原因,和贾玩很有那么一点关系——都察院察院大人王通,今儿一早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上了一封折子。
折子的内容用直白点的话来说,就是昨天下午,都察院接到奉旨在玄真观修行的清心道长,即原宁国府三品威烈将军贾珍的诉状,称忠顺亲王殿下赵昱,派手下于前夜刺杀于他,被当场擒获。
王通不敢怠慢,又恐其间有什么误会,故连夜提审人犯,如今两名刺客已然招供,身份确信无疑,又有贾珍及玄真观数十道人的口供佐证……
因事情牵扯太大,而王通的官职又太小,别说亲王,连个长史他都没有权力拘押传唤,所以只能奏请皇上,看是重新派人来审,还是下道旨意,让亲王殿下纡尊降贵到都察院来坐坐。
王通的话说完,文武百官像死了一样的安静。
王通的话说的委婉——这案子我权限不够,审不了,但听的人,哪一个不心跟明镜似的?
屁的审不了,你审不了你接的什么案子?你审不了,这些口供人证物证从哪儿来的?
分明已经审的一清二楚了吧?
文武百官鸦雀无声,乾帝拍案喝骂一声“混账东西”,怒气冲冲拂袖而去,谁也不知道乾帝这句“混账东西”,骂的是王通,还是赵昱。
是以早朝才刚开始,便散了。
原本每次散朝,文武百官总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着出宫,今儿却都一声不吭,各想各的心事,闷头赶路。
荣宁二府式微已久,早已远离权力中心,贾珍爵位还在时,也不过是个被边缘化的老纨绔,如今更是孑然一身做了道士,对谁都没有威胁。
杀这样一个毫无威胁的人,当然不会是因为他挡了谁的路,非杀不可,只能是灭口或泄愤。
从近日发生的事来看,应该是后者。
于是心寒。
你忠顺亲王心里不痛快,杀个平民百姓泄愤,虽然残暴,却不至令这些达官贵人们心寒。
但问题是,那个人不是什么平民百姓,他便是再不堪,也是四王八公之后,宁国公的正统玄孙,曾经的三品勋爵……竟因泄愤而杀之?
何况贾珍此人,一贯嗜赌好色、欺软怕硬,哪有胆子得罪亲王?便是冒犯了,也只可能是因为蠢,而绝非存心,何以非要赶尽杀绝?
且你看他不顺眼,大可翻出他的旧账,参其不法、依律处置,甚至污蔑陷害……暗杀这种规则外的手段,却委实令人不寒而栗、人人自危。
似这等人,还是莫要得罪,莫要亲近,敬而远之的好。
除此之外,真正让所有人沉默的是,那王通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怎么会是个冲动莽撞的愣头青?若不是得了授意,他敢将这等事捅到朝上?
至于到底是谁的授意,还用说吗?
唉,说不得,说不得啊!
而始作俑者贾玩也有些目瞪口呆,一是意外王通竟有此魄力,敢于冲锋陷阵,二是意外乾帝竟会选择撕下遮羞布,直接刺刀见红,而最让他没想到的,却是忠顺亲王和太上皇,竟似到了这会儿,还不知道此事。
若他们知道了,只太上皇一句话,乾帝再怎么不愿,孝字当头下,也只能选择隐下此事,换取些无形的好处,怎么会闹到满朝皆知的地步?
可见是有人拦下了消息,而这个人太容易猜——忠顺亲王府长史。
昨天贾玩提醒长史的那句话,确有挑拨之意:如今这案子已然惊动了皇上,甚至派了皇子前来坐镇,想要自己悄悄了了那是休想——既不能悄悄了了,便只能推人顶罪。
惊动了圣上的大案子,岂是随便一个小猫小狗能担的起的?整个忠顺亲王府,也就堂堂长史大人,才有这个资格。
所以——“回去记得吃顿好的”。
贾玩挑唆长史那么一句,原只是一步闲棋,看能不能将时间再拖一拖,毕竟太上皇插手的越晚,案子审的越清楚,便对他们越有利……如今看来,这位长史大人竟是格外的给力。
原本的阵型该是这样的:第一局,贾玩对长史,第二局,赵轶对赵昱,第三局,乾帝对太上皇。
如今因为长史的“帮忙”,以至于到“赛事”终结,赵昱和太上皇都没能上场……
正胡思乱想呢,便听到一声:“逸之。”
贾玩虽走着神,但因反应速度够快,拱手一声“在”,硬没让人看出他心不在焉来。
这场合,能开口说话,且叫他逸之的,也就乾帝一人而已。
乾帝漫不经心的翻着折子,道:“你家里不是有事吗?怎么还在这里杵着?”
贾玩正色道:“臣身为御前侍卫,自然是以陛下安危为重,岂能因家中琐事,耽误了正事?”
“屁的正事!”乾帝将折子朝案上一丢,道:“朕看你是想在赖在这儿看热闹才是真的!还不快滚!”
贾玩摸摸鼻子,低头告退,还未出门,便听乾帝又道:“出去后立刻派人将贾珍送回玄真观,告诉他,这辈子若敢踏出玄真观一步,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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