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公爷恶名在外, 酒客们至多贪恋几眼背影, 色心色胆更是想都不敢想, 有几位干脆蒙了眼睛, 眼不见总算不会心绪躁动。
一路牵着人走过幽幽长廊, 一如风雪过境卷云横扫, 总算入了包厢, 祝久辞替那人掀下昭君帽,包厢内谈笑声戛然而止。
绝世容颜一朝面世,衬得醉仙楼华贵厢房失了颜色宛如陋室, 当真应了那词,蓬荜生辉。
姜城子到底见过大场面,第一个从盛世美颜中挣脱出来,揪起墨胖儿领子扔到一旁,恭恭敬敬把祝久辞和他那惊世佳人迎到主座上去。
祝久辞本是想让梁昭歌坐主座的,毕竟今日是为他摆的宴,梁昭歌却率先在旁坐下,伸手牵着他半强势将他按进主座去。
小公爷坐。梁昭歌唤他。
美人清灵声音一出,小室乍然如溪水潺潺流过山川,众人幡然醒悟,纷纷摇头晃脑落座。
祝久辞大大咧咧没瞧见自家兄弟们被震傻的模样,自己又看惯了梁昭歌美艳,只一心想着醉仙楼几道名菜或许他爱吃,心中左思右想盘算着点哪几道,最后干脆不想了直接全点,难得美人出门,当然好生招待。
久闻大司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姜城子学着他老爹的官腔凑上前开场。
祝久辞把他拍回去,早前不见过了?油嘴滑舌。
墨胖儿在一旁翻找毛笔,急得满脸通红。
萧岑提醒他注意礼节,找什么呢?
姜城子乐呵着替他答:怕是又想起几句夫子教的诗句要赶紧记下来。
梁昭歌在一旁看着满厢人手忙脚乱,想起祝久辞让他多多接话,便仔细朝夏自友道:夏公子作何诗?
墨胖儿一惊,哆哆嗦嗦张口就来: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萧岑连忙捂住他的嘴,姜城子奔上前救场接话,这!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嘎嘎嘎。
梁昭歌看向祝久辞。
后者一眼便明白,梁昭歌眼神是说他这帮朋友有趣。
似是还少一位?美人小声询问他。
姜城子耳朵尖,笑嘻嘻把茶盏推上前,要么说大司乐人善心美心思细腻,确实还少一位。
萧岑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木窗朝下面喊:曲小将军过来一下,急茬儿!
退开两步,一阵清风袭来,曲惊鸿旋身跳进窗子,束高墨发冲到面前,三两丝染了薄汗。长剑背在身后,身姿亭亭。转眼瞧见室中一角惊世美景,手一抖,长剑白茫明亮。
萧岑抬手敲他背后长剑,在小公爷面前亮刃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曲惊鸿连忙收剑,到偏室整饬一二旋即落座。
人齐了席间热闹,方才一点拘束荡然无存。
墨胖儿总算寻着毛笔,抱了卷轴在一旁奋笔疾书,乐得自己笔墨世界。
起坐喧哗间,萧岑忽然起身敬酒。
敬的是梁昭歌。
仙山一事到底未当面致歉,虽一切过去且诸事落定,仍不免心中紧张,指尖微微颤抖,毕竟伤的是他最好朋友的人,还是北虢国圣上钦赐的大司乐,对方却一句指摘都未有,当真菩萨心肠。
梁昭歌回敬,碰杯时朝他手心塞进一小罐,动作迅速又有衣袖遮挡,连祝久辞都没看见。
奈何萧岑大大咧咧,碰完杯好奇摊开掌心,粗糙手心中央躺着精致玉瓷,祝久辞瞧见了差点炸毛。虽说他二人间绝无什么隐密事情,但这般私相授受的小动作,着实一翻醋意。
桌下拧某人大腿。
梁昭歌委屈皱眉。
姜城子不嫌事大,夺过去拧开瓶塞,顿时药香充斥厢房,清凉无比。
萧岑连忙拱手,谢梁公子。
是治冻疮的灵药。
如今他冻疮一直没好,面容仍是见不得人的模样。本以为回京后好生照料不再受冻即可,没成想反而因为一遭回到温暖家室肌肤受不住折腾,冻疮愈演愈烈,每夜又疼又痒,折磨得人发疯,照他话来说,还不如给他两刀来个痛快。
梁昭歌谦谦有礼道:早晚涂抹,月余则好。
祝久辞晓得自己误会某人,席下又伸爪去呼噜那片被他掐过的大腿。
梁昭歌按住他的手。
抬眸子看他,眼中还氤氲水汽。
祝久辞心道痛苦,此次误解美人,怕是又少不得一番安慰。
况且细思梁昭歌举动可见美人当真用了心思。若是私下给萧岑,反而落人口实,可若公开给,又恐有耻笑那人脸疮的嫌疑,因此在敬酒时掩袖递过去最是得当处理。
如今一误会,当真把美人好心丢进尘土里,这还怎么劝慰。
愤愤抬眼看向萧岑,都怪这蠢人不仔细收下!
萧岑瞧见小公爷幽怨看他,一时不知所措,转而看向墨胖儿,果断选择转移矛盾。
今日好酒贪杯,怎能没有好词,夏公子不若来几句助兴。
夏自友圆滚滚的脸颊晕了红酡,醉酒一般拿着笔杆要开口,姜城子按住他,今儿个可不能让夏公子助兴。这人没脑子,要出大事。
萧岑瞥一眼那小卷轴,登时庆幸姜城子阻了他。转而抬眼又撞进祝久辞视线,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就劳小公爷来段祝酒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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