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这四处讨好,八面来事儿,令得人人为他说好话的本领,便是走正路也不愁以后不出人投地,又何必去依附奸党!
出了角门转往正门不远,果然见着正在附近闲逛的癞痢头,远远的便冲他招手,
“你……过来!”
那癞痢头眼尖,一见这位小姐的装扮便知是书院中人,知是生意上门了,立时几口喝了面前粗碗里的面汤,使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汁,笑嘻嘻跑了过来,到了近前双手作揖,学那些书呆子们作了一个一躬到地,
“小姐有何吩咐?”
韩绮咬唇道,
“你叫甚么名字?”
那癞痢头笑道,
“蒙小姐动问,小的没名字,只因着小时家里穷得了病无钱医治,如今生了满头满脑的癞痢,旁人都叫小的癞痢头!”
韩绮嗯了一声点头,又问他道,
“今日怎么就你一人,你不是还有两个……同伴?”
癞痢头应道,
“今儿有书院里的小爷们出游,正支使着我们兄弟跑脚儿呢!”
这些贵家公子说是要到城外赏景做诗,还要学一学古人来个甚么流觞曲水,这吃喝玩乐的东西带得可多了,他们自家是不肯搬搬抬抬做下力的活计,书院的杂役又不够使唤,便叫了外头人帮手,倒是给了卫武兄弟挣银子的机会。
韩绮闻言又点了点头再问他,
“你那两个兄弟又叫甚么名字?”
癞痢头应道,
“一个叫做卫武,一个叫做李莽!”
韩绮自然打听过这三人名姓,此时询问不过起个话头罢了,这厢自腰间取了出钱袋,在他面前一晃道,
“我这里有二十个铜板,让你做两件事,若是做好了,这二十个铜板儿都是你的!”
一见着铜板儿,癞痢头笑出了满口黄牙,忙道,
“小姐尽管吩咐就是!”
韩绮问道,
“这头一个,你且说说你三个是那里人氏?在京师之中何处安家?”
癞痢头愣了愣,抬手抠头皮,
“小姐,您问这些做甚么?”
韩绮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当下应道,
“我要让你们办的事儿很重要,自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癞痢头心中暗想,
“这些官家小姐也是吃饱饭无事干的,吩咐人办事就办事,怎得还要问人家事的,莫非……”
想到此处他眼珠子一转,抬头看向韩绮,只帷帽挡了脸却是瞧不清楚容貌,不过看身形不过十二三,还未长开的样子!
他心思一动暗想道,
“这书院里的小姐们吩咐办事都是派丫头出马,即便是自家亲自吩咐,也是一派高高在上不屑与我们这等下贱人说话的模样,怎得这位小姐却是与别人不同,还开口问我们兄弟几个来历?”
他自家知晓自家事,当然不会想到是韩绮瞧上了他,
“难道……难道……是瞧上了我们卫老大!”
卫老大那模样生得周正,若是换了一身好衣裳,比书院里的那些小白脸子气派不知多少,那呤香院的姑娘们都喜瞧他,说不得这官家的小姐也瞧上了我们卫老大也是说不定的事儿!
想到这处不由暗笑……
他自从跟了卫武,也随着他出入过两回呤香院,只他生得那癞痢头,呤香院里的姑娘如何能瞧上他这无银无钱,丑陋不堪的小混子,却是一个个对卫武青眼有加,那手里的帕子一飘一扬的全往卫武身上招呼,就差伸手拉人进房了!
我们卫老大天生的气派,有女人喜欢也不奇怪!
想到这处癞痢头倒似通晓了天大秘密一般,一派恍然大悟的样儿,笑得极是猥琐,
“小姐要问,小的自然知无不言!”
当下便将自家三人的家底来个底儿掉,全数兜给了韩绮。
癞痢头本人无甚可说,本是京师人,今年十六了,亲娘生下他就死了,亲爹一个人拉扯了他六年也死了,癞痢头无亲故,自小便在这街面上偷鸡摸狗鬼混度日。
李莽的命比他好些,娘老子是刚死,留下了书院附近一间院子,如今癞痢头便同他住在一处。至于卫武嘛,不是京师人,好似早些年从庐州府逃难而来的,如今家里还有一个娘,却是个睁眼瞎,又有重病在身,每日里都要吃药,他家住在八条巷最里头一家。
韩绮闻听此言心中暗道,
“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就在街面上胡混,想来也是因着家中贫穷无人管束所至!”
如今虽说是太平盛世,但饥荒仍是年年不断,百姓生活艰难,京师之中这些衣食无着,四处混迹的,多也是身世可怜,家逢大难之人!
韩绮打听到了消息,便又问癞痢头道,
“你可知晓那三思院中的屈祥麟?”
癞痢头听了点头,
“屈公子嘛,自然知晓的!”
屈公子在书院之中可是大大的有名,癞痢头初来之时,卫武就将这书院之中各色人等讲给了他记下,依着卫武的话讲,这头一个要记得自然是那些手中有银子,又出手阔绰富家少爷小姐们,第二个便是那些学问极好之人,最最紧要巴结的便是那学问又好,出手阔绰之人!
以卫武的话讲,
“这最后一种人,即会读书也会做人,日后必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我们若是想有朝一日跟着沾光,见着这些小爷必要尽心伺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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