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急了。
    都急哭了。
    虽然她家在农村来说，算是条件不错的。
    但一只羊对家庭来说，也是一笔很大的财产。
    要是被阿雅弄丢了。
    还是因为偷偷看书，弄丢了羊。
    那回家一定会被打的。
    阿雅上面还有一个哥哥。
    他的父母倒是不重男轻女，而是一视同仁。
    谁不听话，上去就是一顿打。
    阿雅还是很怕自己父母的。
    ……
    于是我就帮着阿雅找羊。
    从中午找到了星星都出来了。
    路上还被一只野狗追，追得我几乎掉进了山崖。
    虽然我及时抓住了路边的一棵树。
    但身上的衣服都被划破了。
    手腕也破了。
    最后终于把羊给找到了。
    当我赶着羊，顶着月色把羊送回阿雅家的时候。
    阿雅还眼泪汪汪地跪在家门口受罚呢。
    脸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看到了羊。
    阿雅的父母才让阿雅起来，允许她吃饭。
    阿雅握着我的手，对我说，欢喜谢谢你，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阿雅的父母留我吃了晚饭。
    还给了我一块只听说过，但是没见过的大白兔奶糖。
    我舍不得吃。
    藏在了兜里回家了。
    都忘记了手腕的伤痕和疼痛。
    然后我到了家。
    已经快十点了。
    家人不关心我这么晚去了哪里。
    不关心我有没有吃饭。
    甚至连我手腕上的伤痕也都是熟视无睹。
    只是看到，我把衣服给弄破了。
    虽然这衣服我已经穿了好几年。
    但还是有些大。
    因为当初给我买衣服的时候，为了能多穿几年，母亲都是特意买的大号。
    从不考虑是不是合身。
    于是母亲生气了。
    骂我是败家子，打了我一个耳光。
    我的脸也被打红了。
    比阿雅的还红。
    但是我不难过。
    因为我的兜里有一块大白兔奶糖。
    我藏得很深。
    怕被哥哥看到抢走。
    藏得有多深呢？
    深到我自己都忘了放哪里了。
    那时候天气很热。
    等到几天后，我找到的时候，糖已经化了。
    我有些遗憾。
    但还是把糖纸小心的留下，摊平。
    夹到了书里面，当做书签。
    再后来。
    我辍学了。
    所有的课本，连带着那个糖纸做成的书签。
    都被母亲以3毛钱一斤的价格，卖给了收废品的。
    想想，还真是讽刺。
    租书的时候，一本一天三毛。
    卖的时候，一斤才三毛。
    可见这世界上，占便宜的永远是制定价格，制定规则的人。
    ……
    辍学后，我有些后悔了。
    后悔当初不该在课堂上，本该学习的时候，却在看小说。
    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
    结果等到我想学习的时候，都没机会了。
    都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我还没有长大，就已经开始伤悲了，觉得自己辜负了大好的学习时光。
    所以，我还特意劝过阿雅，要好好学习。
    不要像我。
    想学习，家里面不让。
    但她还是不以为然。
    说学习没用。
    学得好不如嫁得好。
    自己呢，就想着以后可以去城里，说是城里有一种叫整容的。
    能让女人变漂亮呢。
    不过，阿雅都把她的课本拿给我看。
    让我背着家里的人，偷偷摸摸地学习。
    再后来，阿雅家搬家了。
    因为他们家的位置，正好被征用了修水库。
    加上圈养的牛羊，补偿了不少钱。
    成了被邻里羡慕的对象。
    他们拿着钱，搬到了县里面。
    据说做起了小生意。
    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在阿雅离开之前，我们都很舍不得。
    我没什么礼物可以给她，只给了她一个蓝色的笔记本。
    那是我参加学校运动会，跑200米拿到第三名得到的奖品。
    我还在扉页上，写了那时候很流行的三个字。
    勿忘我。
    只是没有画两个心连心，中间横着一个箭头。
    那是男生给女生才画的。
    叫一见钟情、心心相印。
    我们班级就有一个男生就给我画过。
    被我撕了。
    因为我不喜欢他。
    他不洗澡，指甲里面都是泥。
    阿雅给我的礼物是一个镶着彩色石头的发卡。
    她说会回来看我的。
    会给我带一袋的大白兔奶糖。
    还有别的糖。
    都有五颜六色的糖纸。
    我很期待。
    过年的时候还去他们村子打听过。
    但她从来没有回来过。
    我并不难过。
    也不觉得她是欺骗了我。
    也许她有了新的朋友。
    也许县里面不卖大白兔奶糖了。
    ……
    然后，就是今天。
    隔了差不多10年的时间。
    我与阿雅，终于又见面了。
    有一首歌唱到，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这说的是相隔了十年时间，又重逢的旧日恋人。
    或唏嘘，或感慨，或淡然。
    但我和阿雅，这种纯粹的朋友再次见面。
    就只有惊喜和感动了。
    我是真的惊喜和感动。
    因为与别的老乡不同。
    阿雅不但是我的朋友。
    还是一个早早就搬家离开老家的朋友。
    她并不知道我后来的那些遭遇。
    不知道我与自己家庭的恩怨纠葛。
    如果是见到其余的老乡。
    肯定对我有很多的问题。
    比如，你不是嫁人了么？
    你怎么来这了？
    你知道你家现在的情况么？
    你哥哥成白痴了啊！
    你怎么不回去看看啊！
    我还得花费心思解释或者掩饰。
    要么撒谎。
    但阿雅就不用。
    她不知道我十年之间的过去。
    让我可以很轻松地面对这老友重逢。
    我看着阿雅眉眼精致的笑脸。
    精心打理的妆容。
    不由得抿嘴微笑。
    刚才不怪我没有认出来。
    除了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
    还因为阿雅明显是整容了。
    不论是眉眼还是鼻子，都和之前有了明显的变化。
    之前的阿雅，相貌只是中等。
    现在在我面前。
    已经很有些艳光四射的感觉了。
    是一个大美女。
    加上她的衣服也很不错。
    以我的眼光，都不是地摊货。
    说明她现在过得很好。
    看来，阿雅终于实现了她童年时的愿望。
    有钱了，就去整容了。
    ……
    “阿雅，原来是你啊，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呢。”我真心实意地说。
    “是啊，是我，你终于想起我了。”
    阿雅呵呵的笑着。
    “原来你在这里卖衣服啊？我之前来过几次，都没有注意到呢。”
    “是啊，已经卖了一年多了。”
    我一边帮阿雅整理她选出来的衣服，一边说。
    之前阿雅是要结账的时候，这才认出了我。
    所以就中断了结账的动作。
    现在她想了起来，拿着手机就要继续付款。
    “不要付了，这些我都是送你的。”
    我急忙制止阿雅付款的动作。
    莫说我现在已经很有钱了。
    就是之前还指望这地摊维持生计的时候，哪怕是再精打细算。
    但遇到这样一个十年不见的朋友。
    我也不能要她的钱。
    但是阿雅坚持。
    “欢喜，你们做这些小本生意的也不容易，我怎么能占你的便宜呢？”
    这话真的是很暖心。
    她又说：“再说了，这千八百的，我也不在乎，就是一顿饭的钱。”
    这话我听起来，就有些优越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