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的这句话,可能任何一个外人听。
都会觉得这女人贪婪无比。
见钱眼开。
爱财如命。
但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明白。
张兰这个女人,是多么的无私,多么的纯真。
祝教授想了一下:“好,那我们以后再联系吧。”
说着,他起身,往酒吧外面走去。
我看了看张兰。
选择追了出去。
在酒吧门口。
祝教授看到我:“欢喜,你应该明白,感情是需要基础的。”
我点头,表示明白。
“之前我对张兰没有特殊的感情,她为我做的一切,让我感动,但感动,不代表感情。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我继续点头。
“所以我之前真的很纠结,不知道要怎么办。”
祝教授苦笑一声。
我不知道怎么说。
“但我现在不纠结了,我已经爱上他了。”
祝教授很认真地说。
“啊?”我惊讶啊。
“是啊,在她刚才对我要钱的那一刻,我忽然肯定了,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
半个月后。
“我们要去哪?”
出租车上,张兰一脸纳闷地问着我。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
我知道了张兰的住址。
一个很普通的小区。
一个很普通的一室一厅。
然后她在一家外贸公司做翻译。
她本就是学国际贸易的。
英文又好。
这个工作很适合她。
并且她的工作能力也很强。
当她不用处心积虑地做一个花瓶的时候。
她就是一个雷厉风行的职业女强人。
这半个月来。
她与祝教授没有联系。
然后今天,晚上被我拉了过来。
我还没有告诉她,我们要去哪。
出租车在工人文化宫门口停下。
“来这里做什么?这里都要拆迁了。”张兰不解。
“上去就知道了。”我在前面领路。
她在后面跟着。
我们一起进了大门。
掉了一半门的大门。
里面黑乎乎的。
我们都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
照着脚下。
地上乱七八糟地,都是杂物。
看不出都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了。
破橱子。
烂抽屉。
裂开的灯罩。
三条腿的桌子。
横七竖八的椅子。
我们小心翼翼。
像是侦察兵过地雷阵一样,走过了一层。
这里面的环境,其实弄成一个鬼屋还是挺合适的。
我们上了楼梯。
到了二层。
再往前走,是一个房门。
“你知道这是什么么?”我问张兰。
“这……这是从前的舞厅吧?”张兰说。
是啊,这是工人文化宫从前的舞厅。
当时也是全市最大的舞厅。
那时候的舞厅与现在的舞厅,不是一个概念。
那时候的舞厅,真的是去跳舞的。
当然,也是相亲的胜地。
不像是现在的舞厅,群魔乱舞。
那个年代,全民都爱跳舞。
不管是老年、中年,还是青年、少年。
三步。
四步。
迪斯科。
还没有野狼迪斯科。
却有老年迪斯科。
我笑了一下,推开了门。
里面的情景,让张兰吓了一跳。
因为外面又黑又乱。
里面却是五彩缤纷。
之前的舞厅最大的标志是什么?
当然是舞厅悬在屋顶上的彩色霓虹灯。
球形的。
五光十色。
可以旋转。
就像是《野狼disco》里面唱的那样。
两个食指就像两个窜天猴,指向闪耀的灯球。
此时的舞厅上面,就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彩色灯球。
把本来显得很萧索破败的舞厅,照出了一股浪漫的效果。
舞厅确实有些破败了。
但也看得出,是经过了精心的收拾与打理。
地面上没有杂物了。
一台老式的双卡录音机。
放着最富有时代特色的歌曲。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
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
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
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睛
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
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
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睛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
然后大厅中间,站着穿着一身得体黑色西服。
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风度翩翩的祝教授。
他一步一步踱到了张兰的面前。
很绅士地微微欠身。
“这位女士,我可以请你跳个舞么?”
……
当初,张兰在和我讲述,她与祝教授的故事时。
她说,欢喜,你知道吗?
是祝教授拯救了我。
在遇到祝教授之前,她的生活是黑暗的,甚至都看不到生活的希望。
祝教授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她从那个时候,就喜欢上了祝教授。
但是她不敢表白。
因为祝教授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耀眼夺目,那么的高不可攀。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丑小鸭,不敢去奢望。
她那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与祝教授一起跳一支舞。
真的,只是跳一支舞,她就满足了。
因为祝教授很喜欢去舞会。跳起舞来,又潇洒,又飘逸,像是王子、贵族一样。
而张兰根本就不会跳舞。
以前那么自卑的她,是不会主动去舞会这样的地方。
但为了能与祝教授跳上一舞,她偷偷地去了外面的一个舞蹈培训班,开始学跳舞。
她学的很认真,很努力。
她想的是,在新年舞会上,可以对祝教授说,祝教授,我们可以一起跳个舞么?
但等来的,却是祝教授出事了的消息。
于是,一个自卑少女。
人生中,第一次燃起的爱情火焰。
熄灭了。
跳动的青春。
逝去了。
星光黯淡。
生活中不再有浪漫,只有仇恨。
……
然后是今天。
祝教授像是一个王子。
一个贵族。
款款地走到了张兰的面前。
微微欠身,说:“女士,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么?”
舞厅外,已经沧海桑田、风云变色。
世间已经改变了太多。
多的让你无法选择。
舞厅内。
却仿佛时光倒流。
昨日重现。
一些都没有改变。
两个人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然后今天,终于跳上了这支已经迟到了十几年的舞。
张兰的眸中,星光点点。
其实她早就忘记了当初学习的舞步。
但这都不重要。
跳舞最重要的从来就不是舞步。
也不是旋律。
而是你和谁在跳。
……
再以后。
有情人终成眷属。
工人文化宫到底还是被拆了。
时代的洪流,是挡不住的。
令人安慰的是,拆了之后,并没有成为让房地产商坐地起价的楼盘。
而是成了朝阳学校的新址。
不但有学校,还建了一个少年宫。
免费向公众开放。
朝阳学校的校长没有变。
但是姓名却变了。
从贺校长,变成了祝校长。
然后,学校多了一位知性漂亮的英语老师。
张老师。
张老师私底下很随和。
但是上课却是很严厉的。
背不过单词的,不但要罚抄十遍。
还要打手心的。
都是打十下的。
有一天,三年级的小刚没有背过。
他向老师求情。
“张老师,我错了,我下次一定背过!”
张老师看他认错态度诚恳,于是就打了三下。
小明也没背过。
他也想求情。
一着急,说错了。
把“张老师”,说成了“张师娘”。
没想到,小明只被打了一下。
从那以后。
朝阳学校的人都知道了。
原来张老师喜欢被称呼“张师娘”啊。
……
朝阳学校的新校区。
文化宫的新建。
都是由我们的“利建喜”建筑公司负责的。
我知道,这也算是祝教授和张兰对我的感谢。
毕竟这是一个大工程。
这个工程完工了。
不论是对公司,还是对我们这些的个人股东,都是莫大的好处。
这一天,我去工地上到处看看。
说起来,我已经很久不来了。这个股东当的,真是有些失职。
所以最近,我时不时地来转转。
这次我来的时候,恰好正是这些工人们吃饭的时候。
工人们看到是我,都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和碗。
又亲热。
又有些拘谨的站起来。
向我问好。
虽然我不经常来,但因为上次赵监理的事件,因为我为了他们的利益,敢于发声。
因为我把他们都当成了平等的人,而不是当牛做马。
所以他们对我都有一种淳朴的感激之情。
我也一一和他们打招呼。
然后坐下来,与他们一起吃饭。
现在工地的伙食,真的不错。
“乔总,谢谢你上次帮俺家小海买的复读机。”
隔壁桌上的钢筋工老海走了过来。
手里还拿着200块钱。
“也不知道这钱够不?”
他憨厚地笑。
上个星期,我在市中心逛街买东西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老海。
老海虽然已经来城里打工好多年了。
但因为挣的钱都攒着,从不出来逛街消费。
就是白天在工地上挥汗如雨。
晚上在工棚里面就着凉开水,吃馒头咸菜。
所以对省城的环境,总是有些陌生。
他一个人跑到了商业中心,却不知道应该去哪买东西。
想打听,又有些忐忑。
担心城里人因为自己穿得寒酸看不起自己。
正好遇到了我。
我就问老海想买什么?
老海很是自豪地告诉我,他儿子小海已经上初中了。
学习成绩在镇上那是数一数二的。
镇上的学校,和城里面的学校相比,当然是各种条件都不如。
被全方位地吊打。
尤其是英语。
别说学生了,很多老师自己都是半吊子的水平。
还是用汉语注音的方法教单词呢。
“狗的猫宁。”
“哈哇呦。”
他们镇上学校的校长看小海是一个可造之材。
那是要考市里面的重点高中。
以后争取上名牌大学的。
不想被英语拖了后腿。
特别是听力和口语。
但镇上的条件有限,海家的生活条件更有限。
什么请家教啊,一对一辅导啊都是一种奢望。
于是就提议给小海买一个复读机,让小海自己练。
买复读机对城里人来说,再轻松不过了。
不算贵。
就算是不知道实体店去哪买。
打开手机。
淘一下就有了。
快递会主动送上门的。
可是在小镇上。
这事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小镇上,不论是小书店,还是百货商场,都没有卖复读的。
因为他们那里很穷,很落后。
交通不便。
生活方式与节奏,要比大城市落后了几十年。
当然了,现在这个时代,再落后,镇上也有网吧了。
大部分人也都有手机了。
但问题是,老海在外面打工。
小海的妈妈就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村妇女,只有一个老式的诺基亚。
没法上网。
更不会网购。
于是只能给老海打电话,让老海在省城买一个,然后送回来。
老海不懂去哪买,在商业区像是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
有些懵逼。
就在这时候,恰好遇到了我。
我就告诉老海,把老家的地址给我,我帮他网购寄回去。
让他不用再瞎找了。
因为网上买的,当然会比在店里买的便宜多了。
老海很高兴,让我把东西直接寄到镇上的邮局。
他婆娘会去拿的。
……
“够了,差不多了。”我笑着接过了200块钱。
其实当然不够。
因为我不只是买了复读机,还买了很多的听力磁带。
加起来有500多块钱呢。
但是我没说破。
因为我现在已经算是很有钱了。
尽管那1000万的股份,暂时还没有法给我分红。
但我还有1500万呢。
我愿意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能为山里孩子的求学路,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因为我就是被迫辍学的。
因为那天老海自豪又心酸地告诉我。
孩子的学校在镇上。
但自己的老家,却在村里。
村里距离镇里,有20多里。
都是山路。
城里的20多里,开车就是一会儿的事。
但走山路,可能要一个多小时。
如果遇到下雨,就更难走了。
真是一身水、一身泥的。
镇上的中学没有宿舍,所以小海只能走读。
每天早上四点多起床,披星戴月地赶到中学。
可就算是这么辛苦。
小海还是坚持下来了。
在很多同村的孩子都辍学打工的前提下。
小海还在执著地读书。
盼着有一天,能离开山里,考上大学。
而老海这么辛苦,这么节省,就是在给儿子攒大学的学费呢。
“乔总,你人真好!”
老海诚挚地说。
“老海,你太客气了,我都说过了,别喊什么乔总不乔总的了,你们喊我小乔,欢喜都可以。”
我笑着说。
“可不敢,可不敢……”
老海急忙摆手。
然后又支支吾吾地说:“乔……乔总,能……能不能……”
说了好几句,都是欲言又止。
显得很不好意思。
我鼓励道:“老海,你就说吧,大家都不是外人。”
老海这才开口:“乔……乔总,能不能在餐厅里面安一个电视?不用新的,二手的就行,多少钱我可以出的?只要……只要能看就行!”
我笑了:“原来就是这个事啊?你不说,我我也有这个想法的,餐厅里面会新加一个大电视,新的,60寸的。”
我的话,引起了工人们一阵的欢呼。
看着他们的笑脸,我知道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其实现在在很多城里的人家。
客厅里面的电视,都已经成了一种摆设了。
很少有人在看电视了。
都是在玩手机。
或者把电视,当成了手机的投屏工具。
所以我之前没觉得,工地上应该放一个电视。
我想,这些工人们想休闲一下,玩手机就可以了。
但后来,我发现,我想的不太对。
有些太想当然了。
很多从乡下来的工人,特别是那些年龄比较大的,是没有智能手机的。
所以他们除了工作,真的是没有什么娱乐方式。
就算是有智能手机的工人。
因为工地没有无线wifi,想上网,只能用手机的数据流量。
流量又很贵。
所以也是舍不得用。
所以这才来转了几圈后,我已经告诉了欢子,要给餐厅放一台大电视了。
……
“乔总,谢谢,谢谢!”
老海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看着他如此的兴奋,都觉得有些不理解了。
不就是看个电视么。
至于如此激动?
难道老海这么大了,还追星么。
边上一个工友笑着给我解释:“乔总,老海这么兴奋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们家小海要上电视了。”
工友说完。
老海也是搓着手,笑得都合不拢嘴。
“是啊,俺家娃要上电视了。”
……
他们一说,我才知道。
小海是真的要上电视了。
还是省电视台。
省电视台娱乐频道,有一档节目,叫《穷与富》。
现在社会贫富差距越来越大。
节目一推出,光是这个名字,就已经很吸引人了。
更不要说,节目的内容。
也是足够的新颖。
因为这个节目的形式,说简单点,就是身份的交换。
在一定的时间内。
让穷人过上富人的生活。
让富人过过穷人的日子。
其实这个创意并不新鲜。
很多年前,有一个电影,叫《甲方乙方》。
里面有一个大款,就是富裕的生活过腻了。
非得去吃糠咽菜,体会一把穷苦人的生活。
最后被送到了一个小山村。
结果就是,把人家村里面的鸡都偷光了。
但《穷与富》这个节目,却是做出了自己的特色。
他们把交换身份的双方,没有设定为大款与乡民。
而是设定为了穷孩子和富孩子。
在偏远山区,找一个穷孩子,先拍摄在老家的生活。
然后带到大城市。
暂住在一户城里的人家半个月。
就读城里的学校。
然后,找一个城里富裕人家的孩子,拍摄在城里的生活。
弄到山沟里。
同样要住半个月。
上山里的学校。
每天24小时,几乎都有摄像机和摄像头跟拍,然后播出。
收视率可火了。
409 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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