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哭，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我着急地问。
    小朵抽泣着，讲述了她的遭遇。
    虽然她说的有些凌乱。
    但我总算是听明白是这么回事了。
    今天吃完晚饭，小朵去做头发。
    是去的距离我们这里有一段路程，隔着好几条主街的一家名叫“梦巴黎”的美容美发店。
    这是她第一次去。
    之所以跑那么远去，是因为这家“梦巴黎”美容美发店是新开张不久的，还是连锁的。
    这家店是新店，而在省城，以及别的省市，已经有几十家店了。
    为了扩大市场影响力。
    所以新店是搞了声势浩大的宣传活动。
    电视里有影。
    广播里有声。
    雇佣了好几十个人在街上发宣传彩页。
    上面把这家店宣传得那是天花乱坠。
    还说新店开张，酬宾大促销。
    进店就有礼品等等。
    我也收到了这样的宣传彩页。
    只是我根本就没有动心。
    因为我很清楚，这些宣传，都是套路。
    说是优惠、说是打折，但羊毛都是出在了羊身上。
    做买卖的，怎么会让顾客能占到便宜呢？
    所谓的从南到北，买的没有卖的精，就是这个道理。
    特别是那些所谓的优惠措施。
    什么充100返20的优惠券，但每次只能用5元。
    什么按照积分兑换奖品等等。
    说是让利给顾客。
    其实不过是吸引顾客进一步消费的手段。
    我的经验是，不管是电商，还是实体店铺。
    把打折促销措施描绘得越复杂，规则越多。
    其实给出的实惠越少。
    因为顾客往往都看不懂这些复杂的优惠规则。
    而真正的优惠。
    那是规则越简单，优惠越多的。
    比如“买一送一”。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便宜了50%。
    但是小朵的社会经验还不够。
    没看出这里面的猫腻。
    于是就拿着宣传单，直接打车去了这家店。
    虽然小朵在穿衣打扮上，已经很接近于城里人了。
    但是一些细节，还是暴露了自己是外地人的身份。
    于是这家店以为这是一个肥羊。
    在本地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什么背景。
    就开始打起了歪主意。
    小朵本来只是想剪头发的。
    要剪一个与当下某明星差不多的同款发型。
    她与美发师提了自己的要求。
    对方满口答应，表示剪发分三个档次。
    33元，66元和99元。
    分别是我们这里的实习美发师、高级美发师和资深美发师负责。
    虽然在我们城中村附近，之前剪发都只要30元。
    这里的剪发明显有些贵。
    但小朵觉得看这家店装饰奢华，环境考究，服务人员也都是彬彬有礼。
    就算是贵一点也是物有所值。
    况且自己进店，就收到了一个精美的小礼物。
    觉得自己已经占了便宜。
    所以就一狠心，要99元的价格。
    由店内的资深美发师给打理。
    资深美发师显得很有水平。
    他打量了小朵半天。
    表示你的脸型不怎么适合你自己说的那款发型。
    我可以根据你的脸型，给你设计一款最棒的发型。
    保证让你惊艳。
    小朵答应了。
    于是就开始剪了。
    在剪发之前的洗头时。
    资深美发师说，可以免费体验“清理头皮”。
    可以让头发更加顺畅、透气。
    因为是免费的，所以小朵就同意了。
    然后剪发当中。
    资深美发师也表现得特别热情。
    特别周到。
    像是老朋友一样聊天。
    还说小朵的眉毛不怎么好看，如果修一下会很漂亮。
    小朵完全没了戒心。
    于是就同意了修眉。
    然后又在对方的忽悠下，做了纹眼线，脱毛，祛斑。
    这样一来，足足忙活了三个多小时。
    小朵开始还很高兴。
    觉得不虚此行。
    这个店真的不错。
    虽然剪完之后，没觉得这个发型有多惊艳。
    但还是很满意的。
    况且，这位资深美发师足足忙活了三个小时。
    没功劳也有苦劳。
    但是等结账的时候，小朵笑不出了。
    因为账单上显示消费接近了3万元。
    小朵问，怎么就3万元了？
    不是99吗？
    对方马上变了脸色。
    给小朵算账。
    剪发确实只要99。
    但是给你清理头皮，难道不要钱么？
    小朵质问，不是说免费清理头皮么？
    对方回答得很坦然。
    清理头皮是免费的。
    我们一分钱的人工费都不要你的。
    但是给你清理头皮，使用了进口的产品。
    这产品只给你算1万元。
    已经让你捡了大便宜了。
    我们还给你纹眉、祛斑。
    还给你做了皮肤护理。
    做了营养。
    并且给你理发的这位资深美发师，之前还给明星理过发呢。
    所以给你剪的头发，除了手工费，还有设计发型的费用。
    手工费99，但是设计费却要2000。
    你不冤啊。
    看看，就连你的鬓角和眉毛的毛发都进行了专业的修剪，最后甚至是可以达到了永久定型的效果。
    我们还给你提供了优质的服务。
    这样算起来，收你三万，已经是开业打折大酬宾了。
    总之就是各种理由让小朵交钱。
    不交钱就不让走。
    小朵没有办法，这才找小青。
    ……
    “你等着，我们马上就过去。”我安慰了小朵。
    然后带着小青，一起来到了这家店。
    来到了店门口。
    我抬头打量。
    果然是店铺妆点得金碧辉煌。
    美轮美奂。
    就像是宫殿一般。
    我心里面叹息一声，小朵啊小朵。
    你就是不看账单。
    你光是看这排场，你就不应该进来啊。
    这里的房租多贵啊？
    这样的排场多贵啊？
    隔着透明橱窗，能看到十几个俊男靓女的服务生在招呼客人。
    这些服务生的工资不要钱么？
    如果仅仅就是靠每个顾客几十块钱的理发费，这老板不得赔死？
    当然会巧立名目，坑你们的钱了。
    哎，还是小姑娘涉世未深啊。
    我看着门口的招牌上写着“理发最高99”的字幕，冷笑。
    诱饵。
    这就是引人上套的诱饵啊。
    看着这家“梦巴黎”美容美发。
    我忽然想起了“真姿整形美容医院”。
    也是差不多的套路。
    都是坑消费者钱的。
    不过相比于这家美发店，那家“真姿整形美容医院”收费更贵。
    把人坑的更惨。
    很多抱着美容梦去的女孩。
    都是被毁了容。
    可谓是图财害命。
    最后在温绍年的曝光和我的策划下，被查处了。
    相比之下，这样天价的美发店。
    似乎是危害性更小一点。
    因为只谋财，不会害命。
    所以并没有发生那种大规模的维权情况。
    但也正因为如此。
    所以并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和警惕。
    藏在暗处疯狂敛财。
    闷声发大财。
    单独一家店，黑的钱可能没有美容整形医院那么多。
    但要是几十家连锁店都这么搞的话。
    那对社会的危害也不小了。
    我心里面想着，已经带着小青走进了店里面。
    在路上，我想过，要不要让温绍年来帮忙呢？
    就和上次爆料那家美容院一样。
    也曝光一下这家黑店。
    给小朵解脱麻烦。
    同时也提醒别的消费者。
    不要上当。
    我决定根据情况，再来做决定，是不是要请温绍年过来。
    在店里面。
    说明了来意后。
    一个烫着夸张发型的男孩，把我们直接领到了二楼。
    他这么做，自然是不想让我们的争执影响他们的生意。
    按理来说，我是不愿意配合他们的。
    但现在我第一步的任务还是要把小朵给弄出来。
    所以只要能和平解决，我还是不想就此撕破脸的。
    于是只能任由他们安排。
    二楼是经理室。
    我们到的时候，小朵正可怜兮兮的缩在沙发上。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男人。
    一个胖子，看模样应该是经理。
    另一个看起来很壮的，应该是保安之类的角色。
    看到我和小青来了。
    小朵眼睛里都闪出了泪花。
    “你们终于来了！”
    只是她刚起来。
    身边那个保安已经狠狠一把，把小朵给推倒在了沙发上。
    “老实点！谁让你起来的？”
    小朵不敢动了。
    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有些火了。
    指着那个保安的鼻子：“你在干嘛？当着我的面就这么对我妹妹凶神恶煞的？我妹妹怎么了？就算她欠了你们的钱，但是她犯法了么？她是你们的犯人么？你们凭什么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这是非法拘禁不知道么？看你那个德行，穿黑西服、戴墨镜，你在冒充社会人么？”
    我咄咄逼人。
    保安一愣。
    但是当着经理的面，自然得充当一个称职的看门狗。
    如果不够凶狠的话。
    岂不是失职了？
    于是目露凶光：“臭娘们，到了我们的地盘还这么嚣张，我是给你脸了么……”
    保安是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我的鼻子。
    哪知道，我的动作也跟上了。
    在电光石火之间，我忽然伸手，掰住了男人的手指。
    反关节一折。
    保安嘴里就“嗷嗷”的叫了起来。
    这一招是我和华子学的。
    利用的就是巧劲。
    我丝毫不手软。
    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都能听到保安手指关节“咯吱咯吱”的响声。
    保安疼得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身子也在不受控制的下蹲。
    弓成了一个大虾米的造型。
    “松手，松手……”
    我冷笑着松开了手：“小子，姐姐告诉你一个人生的道理，现在是新时代，是文明社会，早就不流行打打杀杀那一套了。麻烦你也与时俱进一点，没事不要冒充什么社会人。我们今天是来谈事情的，不是来看你张牙舞爪的！我最讨厌别人用手指着我的脸了。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下次再这么没有礼貌，我让你的手连碗都端不起来你明白么？滚一边去，我是来找你们经理的，你这种小角色别刷什么存在感了。”
    那保安脸上尴尬。
    还想再说什么。
    胖子经理却是一挥手。
    “好了，你下去吧。”
    保安有些不服气：“孙总，我……”
    孙总摆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把保安赶走：“算了，你这下马威成了三脚猫，还嫌弃不够丢人么？”
    等到那个保安愤愤不平的离开。
    胖子经理才上下仔细打量着我。
    还拍了手。
    赞许地说：“姑娘很有性格啊，我倒是看走眼了，失敬了啊。”
    我毫不畏惧的看过去。
    “事情我朋友都告诉我了，说说吧，事情怎么解决？但我要带我的朋友走。”
    “哈哈哈……”
    孙总打了一个没有温度的哈哈。
    “姑娘是个利落人啊，要是再啰嗦，倒是显得我们小家子气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朋友在我们这里消费了接近3万块钱，却拿不出，我当然不能让她走。要是每个人都和她一样，那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说的倒是显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都是一派胡言。
    小朵没有了那保安的威胁。
    一下子躲在了我的背后。
    “欢喜姐，他们是骗人的，我就是洗了一个头，又剪了一个头发，怎么要花上几万块钱？”
    孙经理听了小朵的话。
    马上就不答应了。
    “小姑娘，你说话要负责任的！我们收的每一分钱都是有依据的，都是明码标价的，怎么是骗人的？告诉你，你这是诽谤，我们可以追究你的！”
    一边说，一边把桌子上的一个账单递给了我。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物价局投诉啊？我们这都是有手续的，都是已经备案了的！”
    他笑吟吟的看着我们。
    一脸的有恃无恐。
    我拿过账单一看。
    好家伙。
    不过是洗了一个头，又剪了一个发型。
    收费项目居然足足有40多项？
    各种巧立名目。
    各种挖空心思。
    恨不得只要是进了他们的店，连呼吸一口空气，都要收费！
    并且我注意到，里面用到的很多东西。
    不论是洗发水、护发素，还是营养液。
    包括头皮护理的一些试剂。
    毛巾。
    都是进口的。
    都是各种洋名字。
    这也是最贵的部分。
    三万里面，倒有两万多，都是花在了这些进口商品的上面。
    最夸张的是什么？
    是给小朵洗头用的水。
    居然也不是普通的自来水。
    而是注明了，这是从阿尔卑斯山，用专机空运来的冰泉水。
    一升水就要999！
    小朵洗了头，光是这水钱，就花了接近7000。
    这比抢劫还狠啊。
    孙总在一边解释。
    “看到没有？这些都是进口产品，我们店的专供产品，外面想买都买不到。只有在我们店，才能享受到这种贵族一般的享受！”
    我没出声。
    但是我的心里面和明镜一样。
    贵族？
    确实够贵的！
    什么进口产品？
    什么专享？
    什么特供？
    都是唬人的。
    唯一的目的就是卖出高价。
    这些美容店、美发店，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弄这些花了呼哨的产品。
    打着唯一、专享的旗号。
    说是别的店没有，商场买不到。
    就是因为，这样就可以随意定价了。
    否则用市场上大家都见过的产品。
    那些大众的品牌。
    外面一瓶卖100，他们卖1000。
    那不是很容易露馅？
    顾客一投诉一个准。
    所以就用这种特供的产品糊弄消费者。
    随他们忽悠，怎么定价。
    顾客没有对比，自然没法追究。
    而实际上，这些所谓的进口商品，特供商品。
    大多都是一些小厂的三无产品。
    然后弄上高大上的包装，再弄点外国字放在上面。
    起蒙娜丽莎、埃菲尔这些洋气的名字。
    就可以滥竽充数、鱼目混珠了。
    就算是那些真的从国外进口的，有进口许可证的，其实也都是国外的一些皮包公司。
    大部分都是国内人在国外开的。
    冒充假名牌。
    再堂而皇之地卖到国内，疯狂定价。
    蒙骗消费者。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是想要投诉，却很困难。
    因为你要证明这些产品不值这些钱。
    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见我没出声。
    孙经理更得意：“所以不要说我们欺诈，这都是按照规定办事。赶紧把钱交上，你们爱去哪去哪。要是不交钱，就不是你们报告，而是我们报告了。”
    看得出，这个孙经理之前应该是没少做过这样的事情。
    简直是驾轻就熟。
    小朵紧紧抓着我的衣服。
    接近三万块钱，对她来说可是一笔巨款啊。
    我皱起了眉头。
    三万块钱，我当然有。
    小朵是我的手下。
    我能拿1000万去救水姐。
    自然也不会心疼这三万块钱不去帮小朵。
    只是就真的就范了么？
    我不服气啊！
    我看着孙总的脸：“孙总，就不能通融一下么？她是一个从外地来的小丫头，别说3万了，她连1万的存款都没有。你们这样就算不是诈骗，但至少也是陷阱吧？就算你们所有的价格都是有据可查的，都是在物价局进行备案的，但在小朵消费之前，你们可有一个人提醒她了？提醒她有这么多的费用么？提醒她光是洗头的水都要几千块钱了么？”
    小朵急忙道：“没有！他们只说剪发99，别的什么都没说！”
    孙总冷笑。
    显然对我的问题早有准备。
    他抱着胳膊，一脸的坦然：“呵呵，小姑娘不能不诚实啊。怎么就没提醒你了？我们柜台上有那么厚厚一本的顾客手册，难道你都不看的么？里面每一项服务流程都写得清清楚楚，我们产品的价格也都在里面呢！你要是觉得贵，你完全可以不接受啊，但你不看我有什么办法！我们店里的业务这么忙，客人这么多，要是每个顾客来了之后，我们都得事无巨细的把所有的规则说一遍，所有的价格都讲一遍，岂不是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所以我们是把这些内容都印在了书上，这样我们还有什么责任？对了，我这里也有一本，你们自己看吧！”
    说着，孙经理把一本厚厚的，彩色钢板印刷的册子扔到了我的面前。
    上面有几个大字。
    《客户手册》。
    我没看。
    懒得看。
    我知道，他是不会撒谎的。
    这本客户手册里面，应该就是他说的那些东西。
    问题是，平时来美发的顾客，有几个人会主动看这些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