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明显，小青是一个新人。
    还缺乏这样随机应变的经验。
    不能像那些在社会上历练多年的服务生样，能当机立断，一下子就把苍蝇吃了。
    这当然不怪她。
    作为一个从农村出来的女孩。
    她不怕吃苦，但真的是很难眼睁睁吞下一只苍蝇。
    于是就犹豫了。
    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啊？快吃啊！”店老板急了。
    小青这才有些纠结地用筷子，要去夹那只苍蝇。
    吃饭的客人不答应了。
    一个人用手拦住了小青的筷子：“老板，你想干嘛？销毁证据啊？告诉你，没门！别难为人家服务生了！我们不瞎，是不是苍蝇我们能分得清！你家大料还长翅膀啊？今天你事必须好好解决，不然我们就打电话找有关部门反映！”
    那餐馆老板见无法蒙混过关了。
    这才终于肯承认，确实是苍蝇。
    经过一番理论，最后只能答应让那桌客人免单。
    那些人走了。
    其余店里的几个客人，也都不吃了，纷纷离开。
    包括我。
    老板还一脸微笑：“各位慢走，慢走啊！欢迎再来，再来！其实我们店里是很讲卫生的，意外，这是意外啊！”
    我走了几百米，忽然发现把手机忘在那个小饭馆里面了。
    我只能扭头再次回去。
    我推开那饭馆的门。
    正看到那店老板，正拿着饭店点菜用的硬纸板夹子，正劈头盖脸的打小青呢。
    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你是猪啊？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我要你还有什么用？我那么给你使眼色，你都不知道把苍蝇吃了？你个白痴！”
    小青被打得眼泪直流。
    却不敢哭出声。
    但店老板却是变本加厉：“哭？你还有脸哭？我损失了那么多钱，我都不知道和谁去哭！告诉你，之前的饭钱都从你工资里面扣！都算你的知道么？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要是再办不好，你就给我滚！”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骂几句就算了。
    居然还动手了？
    她只是你的服务生，又不是你的犯人！
    不能这么由着你欺负。
    你给的那点工钱，只能买我们的劳动。
    不是让你作践我们的！
    “住手！”
    我走过去，挡住了那老板的手。
    老板看到是我：“你？你回来做什么？”
    “本来是来拿我手机的，但现在是打抱不平的！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你不觉得害臊么？客人吃出了苍蝇，你不去找厨师追究，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我的质问让那个老板有些尴尬。
    但见只有我一个人，于是就又横了起来。
    “我教训我的店员，和你有什么关系？需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对，她是你的店员，但你也没权利打骂她！小青，你叫小青是吧？走，我们不在这里干了！我那里现在正好缺人，你愿意去我那里不？”我问小青。
    小青抹着眼泪：“姐，我愿意。”
    “行，跟我走吧，你去收拾东西。”我对小青说。
    小青把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扔在了地上：“姐，我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
    见我们要走。
    那个店老板有些急了。
    他脚着脚叫嚣：“小青？你敢走一个试试？你要是离开这里，你之前在这里干的三个月工资，你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我愣了。
    三个月的工资？
    我扭头问小青：“三个月的工资？你一共在这里干过几个月？”
    小青弱弱地说：“就干了三个月。”
    “所以你是一分钱没拿？在这里白干啊？”我问。
    “老板说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间只管吃，等合格了才会把钱都给我。”小青回答。
    “你这个蠢丫头！”我恨铁不成钢地说。
    真的，我都有些佩服这个老板了。
    和他的黑心程度比，之前我打工的那家餐馆老板都算是宅心仁厚了。
    这是白使唤啊？
    三个月一分钱不给？
    然后呢？
    过了三个月说你不合格，就给打发走了？
    “我警告你，她的工钱你一分钱都不能少！”我警告那个老板。
    “哎呀，和我玩横的？我还真不怕，有本事你去告！但就她那三瓜俩枣的工钱，你看那些部门有没有时间管？别人欠了几千万都什么事没有，还能管我这点小事？”店老板显得有恃无恐。
    就在这时候，只见从后厨里面跑出来一个拿着菜刀的厨子。
    膀大腰圆的。
    一脸横肉。
    “哥，我听说有人闹事？和我说谁！我弄死他！不就是几个苍蝇么？还反了他了！”
    这是出来耍横来了？
    原来这个厨师是老板的弟弟。
    怪不得客人吃出苍蝇不找厨师的麻烦，选择拿服务生当替罪羊呢。
    小青吓得躲在了我的后面。
    但我却是一点都不害怕。
    和我耍流氓？
    玩刀？
    呵呵，吓唬谁呢！
    欢喜姑娘我可不是吓大的！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我根本就不信这个厨师真敢拿刀砍人。
    就是在装腔作势。
    他要真有杀人的胆子，还用在这小破馆子里面当厨师？
    早出去混社会了。
    于是我冷笑着看这个厨子。
    “怎么？不讲理？有本事你拿刀砍我一次试试？”
    我虽然在叫号。
    但我也没觉得，他会马上原形毕露。
    怎么也得比划比划，叫嚣一阵的。
    可让我都觉得奇怪的是。
    这厨师一看是我，顿时把刀扔在了桌子上。
    立马从凶神恶煞换成了一副笑脸。
    甚至还有些巴结：“嫂子？嫂子！对不起，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得罪了啊！”
    然后又猛然一碰那店老板。
    “哥，赶紧把工钱都给小青！要不这姑奶奶我们惹不起啊！”
    店老板也有些发毛：“老弟，这女人谁啊？”
    厨子：“这是大飞哥的女人啊！虽然现在大飞哥不在这里混了，可也不是我们能惹的。”
    那店老板也慌了。
    不但如数地给了小朵三个月的工资。
    还把奖金都给算了呢。
    我冷眼旁观这一切。
    心中当然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个厨子之前见过我和徐飞在一起。
    但他和徐飞又没有那么熟，所以现在还误会我和徐飞的关系呢。
    这才对我如此畏惧。
    是啊，虽然徐飞是过气的江湖大哥。
    但毕竟也是大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也不是一个厨子敢得罪的。
    从那时候开始，小青就开始跟着我卖衣服了。
    但最开始，小青还有些害怕。
    是真把我当成了社会大哥的女人了。
    至于小朵，她也是挨了不少社会的毒打。
    小朵长得比小青漂亮，也活泛的多。
    口才很出色。
    她本来是在老家的一家超市当售货员的。
    后来听人说，在大城市里面当销售挣钱多。
    好一好的，月薪能过万呢。
    于是小朵就动心了。
    在老家辞了超市的工作，一个人背着包就跑到省城来寻梦了。
    她是在网上求职的。
    结果被黑中介和空壳公司联手给坑了。
    怎么坑的呢？
    就是打着介绍工作的名义，还都是介绍好工作。
    让小朵去一些公司应聘。
    其实那些公司都是假的，是空壳公司、皮包公司。
    结果小朵被骗去后，交了登记费、服装费、入职费后，才发现上当了。
    中介不只是坑了小朵一次，还把小朵转来转去了好几个公司呢，每次都收费，但始终没有结果。
    小朵在省城呆了半年，前后换了四五份工作，最后就挣了寥寥的钱，却混得连身份证都被黑中介给搞没了。
    租房子都租不上。
    急得在路上哭。
    正好被小青看到了。
    小青与小朵是一个地方的，小学还是同学。
    所以小青就把小朵介绍到了我这里。
    所以说，出门在外打工是真的不容易。
    现在，除了拿空壳公司骗钱之外，坑求职者又有了新套路。
    那就是黑中介在收了不菲的中介费后，把求职者介绍到某公司。
    公司就说，求职者需要学习某些技能。
    比如计算机、英语、法律之类的。
    上岗之前必须经过培训。
    于是就把求职者给送到一些指定学校参加培训。
    交了几千甚至上万的学费。
    学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然后你发现，原来录取你的那个公司都不见了。
    这是什么？
    就是骗你学费的。
    你以为是去找工作，其实是去给人家送钱的。
    ……
    这就是我与小青、小朵认识的经过。
    慢慢的，我这个团队也在不断发展壮大。
    从最开始的我一个人单打独斗，现在已经变成了四个人了。
    地铁到了一站。
    门一开，有的人上车，有的人下车。
    我本来与小青并排站在一起。
    因为有人上来，给人让路，我们就离开了稍微远一点。
    中间隔了有两三米的距离。
    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广告牌。
    听着车厢里面的喧闹。
    我没出声。
    我手里拿着一个挎包。
    里面是我的本子和笔。
    都是记录市场调查心得的。
    我忽然想起了有一个很重要的点忘记记了。
    于是拿出本和笔子要记录。
    笔帽落在了地上。
    我弯腰去捡。
    忽然间，我的眸色一动。
    有情况！
    在我和小青之间，站着好几个人。
    其中有一个长得很斯文，戴着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手里面还拿着一个公文包。
    本来这是很普通的装束。
    甚至以我看来，这样的男人，一看就是事业有成，他是不应该来坐地铁的。
    要么开车，要么打车啊。
    但可能是人家就节省呢？
    就提倡低碳出行呢？
    咱也管不着。
    但我却发现，这男人的行为有些可疑！
    此时虽然已经到了秋天。
    但秋老虎肆虐。
    天气还是很炎热的。
    所以小青穿了一条裙子。
    过膝盖的那种。
    很是清凉，但并不风骚。
    而那个拿公文包的男人，却总是在拿着公文包，往小青的身上靠。
    像是无意的。
    但一次是无意，两次是无意，难道三次也是无意的么？
    这在做什么？
    性骚扰么？
    似乎不是。
    因为他并没有用手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只是用皮包，接触小青的身体。
    小青就是有了觉察，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就没有出声呵斥。
    但我却是看得皱起了眉头。
    因为我看出来了，他不只是拿公文包接触小青的身体那么简单。
    他是故意是把公文包往小青的裙底下面放。
    这是在干嘛？
    我第一反应就是，他在偷拍！
    我记得曾经在网上看到过，有那么一些心理变态。
    在地铁上。
    在公交上。
    在商场里面。
    在电动扶梯上。
    专门喜欢偷拍女人的裙底。
    有的供自己欣赏，还有的是发到网上，甚至是拿这个收费！
    只是那些人偷拍，都是用手机的。
    还没听说有人用公文包的？
    是我猜错了么？
    但不论是不是猜错了，我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青被人占了便宜。
    就算他没有偷拍，那么现在的行为也是很不礼貌的！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
    我走了过去。
    一拍那人的肩膀。
    “这位先生，你在做什么？”
    那中年男人一愣。
    急忙把手里的公文包藏在了身后。
    这才扭头看我：“什么我在做什么？我听不懂你的话。”
    明知故问。
    一脸的无辜。
    但他的眼神中，有着明显的慌乱。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他的反应，坚定了我的看法，这男人刚才一准没干好事。
    “你总拿一个破包往我朋友裙子底下放干什么？你是在性骚扰么？”我直截了当的质问。
    那人当然要否认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为了显示清白，他故意显得很大声。
    “说什么你自己心里面清楚！我怀疑你在偷拍我朋友的裙底，你把公文包拿给我看一下？如果是真的，这事没完，最起码不能让你把你拍的东西带走！如果是误会了，我向你道歉。但也仅仅是有限度的道歉。因为就算是你没偷拍，你总拿包碰我朋友也是不合适的。一次两次是不小心，我看你已经好多次了！你就是故意的！”
    我的声音很大。
    就是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本来车厢里面的声音是很嘈杂的。
    随着我的这一声，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我们几个人。
    特别是年轻的女人，更是像防贼一样，看着那个男人。
    众人纷纷议论。
    “地铁色狼？”
    “变态！”
    “人渣！”
    “呸！”
    “看着斯斯文文的，原来是这样的货色！”
    “这就叫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外面看着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
    “恶心！”
    “垃圾！”
    小青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现在听居然可能被人占了便宜？
    又羞又臊。
    生气。
    紧张。
    还有些害怕。
    眼圈红了，眼泪在眼圈里面打转。
    想说什么，但她本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说不出什么话，只能躲在我的身后。
    把我当成她的保护。
    我当然会保护她了。
    她不只是我的员工，还是我的朋友，我的妹妹。
    保护她不被欺负，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曾经在这个城市，我也是生疏的外来者。
    备受欺凌，渴望得到别人的帮助与保护。
    现在我有了能力，我当然要保护和我有一样背景和遭遇的人。
    听到这些人的议论，中年男人的脸红了，显得很是羞恼。
    他挥舞着手臂：“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说我碰她的裙底？这是污蔑！这是诽谤！这是抹黑！你是在侮辱我的人格！我的人品！我绝对不能接受！我要你向我道歉！诚恳的道歉！”
    真是贼喊捉贼啊。
    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居然还猪八戒倒打一耙，说在侮辱他的人格？
    你有人格么？
    恐怕你的人格比排污的臭水沟还要臭不可闻吧。
    让我们给你道歉？
    道什么歉？
    没有让你占足够多的便宜么？
    于是我看着那个男人，冷静的说：“你喊什么？有理不在声高！你要是心里面没鬼，你打开你的皮包，让我看看里面有什么怎么样？”
    周围的人也说：“是啊，你打开看看。”
    “你要是没做，你怕我们看么？”
    “打开！”
    那男人摇头：“不，这是我的个人财产，你们没有权利查看！”
    他这样的态度，落在大家的眼中，自然那就是耍无赖了。
    于是更加民意汹汹、义愤填膺。
    “都这个时候了还耍赖？”
    “那包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打他一顿，看他还老实不？”
    “别让这小子下车！”
    “是啊，还有十分钟就到下一个站点了，要是被他跑了怎么办！”
    特别是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更是捋胳膊挽袖子，那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节奏。
    还有的人，跃跃欲试，要抢他的包。
    眼见着犯了众怒。
    那中年男人有些急了。
    “你们不要乱来！你们知道我是谁么？”他大声说。
    “管你是谁，耍流氓就是要挨揍！我打死你！”
    一个穿着运动服，像是大学生模样的人，还狠狠推了那中年男人一把。
    大学男生的后面，跟着一个女孩。
    看样子应该是这个男生的女朋友。
    特别此时显得是格外的正义，特别的勇敢。
    果然迎来了女朋友崇拜的目光。
    中年男人还是不肯打开皮包。
    不过他却是一伸手，从自己的包里面拿出了一本杂志。
    然后在空中挥舞起来。
    是要用这种夸张的肢体动作，引起大家的注意。
    众人开始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我们这是要准备打你这个臭流氓。
    你拿出一本杂志做什么？
    挡脸啊？
    嘿，小子！
    专门打你的脸！
    让你出去再祸害人！
    有人已经攥起了拳头。
    忽然，另外一个人吃惊地喊道：“封面！你们看封面！别动手！”
    大家都是一愣。
    然后都看向了那本杂志的封面。
    更惊讶了！
    原来那杂志的封面，居然就是这个臭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