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现在这个金矬子是真的很想求得金兰义父的原谅。
    所以此时狂打自己耳光的时候，是真的用力。
    这力道可不是作假的。
    十几个耳光打下去。
    脸已经肿了。
    如同猪头一样。
    这是这几天来，我第二次看到有人在我的面前，打自己的脸。
    第一次是金兰。
    这一次是这个金矬子。
    不同的是。
    金兰的自残，让我觉得很感动，很痴情。
    而金矬子的自虐，则是让我觉得很恶心，很无耻。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为什么要如此呢？
    难道真的是忽然间提升了道德水准。
    境界升华了？
    人品高尚了？
    真的洗心革面？
    要重新做人，痛改前非了？
    我不信。
    或许有的坏人真的会改过。
    但我想以这个金矬子的所作所为，他一贯的自私自利、贪婪狠毒。
    他肯定不会是那种会真心悔改的人。
    那么他现在就是在惺惺作态。
    就是在演戏。
    就是在装呢。
    道歉只是手段。
    但绝对不是目的。
    他一定别有所图。
    图什么呢？
    当然是图财。
    可现在金兰义父家就一个小超市，房子都是租的，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呢？
    想到这里，我问邻桌的一个客人。
    就是刚才他说，这个金矬子炒房失败的。
    “他真的炒房失败了？”
    “是啊，这事我清楚，因为我一个哥们也在那边炒房，被坑的都要跳楼了。”
    这个客人于是就简单地告诉我了这里面的内幕。
    ……
    其实也很简单。
    就是前几年，这里的房地产市场里面，都流行一个说法。
    说在南方某地。
    正在进行大开发，那里以后会成为一个特别繁华，特别发达的商业区。
    所以现在过去投资，那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现在买上几百亩地，过几年，就等着躺着挣钱吧。
    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个消息不只是口头说，还有人把规划图都拿出来了。
    按照规划图，那里真的是大有可为。
    有工业区，有机场，有高铁，有地铁，有研究机构，还有大量的配套设施。
    所以虽然此时那里还是一片荒地。
    但已经成为了很多人眼中的香饽饽。
    于是已经有人在那里开始搞房地产了。
    就包括这个金矬子。
    他为了发财，也跟着过去炒房。
    说是炒房，其实房子根本就没建起来。
    只有ppt上面的展示。
    但已经可以开始买卖了。
    金矬子把从金兰义父这里骗去的钱，和他自己的钱，都投入到那边去了。
    就等着升值呢。
    但……
    但被坑了。
    是的，对金兰义父来说，金矬子是一个该杀千刀的骗子。
    但是对金矬子来说，他也是被一个受害者。
    同样被骗了。
    说被骗也不确切，应该说是被忽悠了。
    这就是商场。
    尔虞我诈。
    勾心斗角。
    防不胜防。
    被忽悠的不只是金矬子一个，而是一群梦想通过炒房暴富的人。
    而忽悠他们的，则是几个更大的房地产商。
    确实，有关部门有大开发的计划。
    但这一切都在论证之中。
    包括最后的选址，其实也有好几个备选方案。
    都没有最后拍板。
    但这些大的房地产商，就利用这种信息的不对称。
    开始造势。
    把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说得千真万确。
    让很多人都以为，选址已经定了。
    就是那里。
    于是这些大房地产商先低价买了那里的大量土地，然后就利用舆论，炒高了地价，等着金矬子这样的小商人来接盘。
    他们套现跑了。
    说实话，这些大房地产商自己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在这里开发。
    也可能会，那样后面接盘的人就发达了。
    也可能不会，那样后面接盘的人就傻眼了。
    但不论是会还是不会，承担风险的都是后面那些接盘的。
    大房地产商是立于不败之地。
    稳赚不赔的。
    后来的结果证明了，这真的就是完全被炒作起来的概念。
    开发的区域根本就不是那里。
    而是别的地方。
    距离好远。
    风马牛不相及。
    这样，包括金矬子等人在内，这些过去炒地的人，钱都砸到手里了。
    并且据说，为了多弄地，这个金矬子也借了高利贷。
    现在也被追债呢。
    当初他把金兰义父家坑的有多惨。
    现在自己就有多惨。
    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真是报应不爽了。
    ……
    听了那人的话，更坚定我的判断。
    我问一边的朝晖。
    “朝晖，你家当初……”
    ……
    与此同时，那个金矬子还在打自己的脸。
    嘴角都出血了。
    他的演技不错。
    甚至有一些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有人就问：“金矬子，你光说没用，光打自己也没有用，你要是真知道错了，你就把当初坑人家的钱还回来，那样才能证明你的诚意。”
    金矬子哭丧着脸：“我也想啊，但我的钱都赔了啊，这不是假的啊！”
    然后他忽然起身。
    来到了金兰义父的跟前，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
    “大哥，我错了，我后悔死了，真的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大哥你这样的好人！对我那么好！是我被猪油蒙住了心，做出了那些禽兽不如的事情。现在我清醒了，我知道自己的错了，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我们还合作好不好！”
    他眼巴巴地看着金兰义父。
    金兰义父叹了一口气：“老金啊，你这是何必！当初被骗，也有我自己的责任，是我轻信于人，这才被你有了可乘之机。我现在也在反省。那些钱被你骗走后，我就没指望再要回来。所以你走吧，我们以后没有必要再联系了。我就是一个开超市的，没什么可和你合作的。”
    金矬子却是拼命摇头：“不……不……大哥，你忘了么？当初我们在国外不是建立了一个货运仓库么？我们还可以继续干啊！”
    之前金兰义母没怎么说话。
    此时终于忍不住了。
    “姓金的！你还有脸说？当初就是听了你的蛊惑，我们花了那么多钱，建立了几百亩的物流园，结果你跑了，那个仓库完全就没有用了，你现在还想继续坑我们么？”
    金兰义母的话，在现场引起了很多的共鸣。
    这些人都知道金兰义父家的遭遇。
    当初，这个金矬子忽悠着金兰义父在海外那个国家的一个港口城市，买了几百亩的土地，建设了物流园和仓储中心。
    满心希望可以把这里当成开拓海外市场的一个根据点。
    把外贸生意做起来。
    但仓库刚建设了三分之一，国内的货物运进去了好几批的时候，金矬子把钱都卷走了。
    之前承诺的海外渠道，也都是空头支票。
    最后留给金兰义父的，就是一个空壳的外贸公司。
    一大堆无人问津的货物。
    以及几百亩荒地上，建设了三分之一的仓库。
    后来金兰义父打官司，最后的结局是，钱没要回来，但这几百亩土地以及上面的仓库，都归金兰义父一个人所有了。
    与金矬子没有关系了。
    有人说，土地和仓库，这不也是一大笔财产么？
    金兰义父可以把土地卖了啊。
    或者把仓库出租啊。
    这样也不至于被放高利贷的逼得那么惨。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事情当然没有说的这么简单。
    仓库只建了三分之一，没法出租。
    除非你全部建完。
    但要全部建完，还必须再投资一大笔钱。
    这笔钱是金兰义父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
    说把土地卖了？
    当初买这块地的时候，都是金矬子一手操办的。
    这块地并不在市区，而是在港口边上。
    根本不是什么黄金地段。
    当初金矬子说，我们是建物流仓库，又不是搞房地产卖房子，所以不用选择人多繁华的地方，而是要选择这种地广人稀，但交通又方便的地方。
    比如这块地，就靠近港口，进出货物都方便。
    金兰义父就同意了。
    结果现在想要出手，傻眼了。
    这里太偏僻了。
    没人愿意买。
    打折都没人买。
    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因此，现在听金矬子又提起了那个该死的物流仓库。
    金兰义母本来那么有涵养的一个女人。
    都忍不住要暴走了。
    ……
    金矬子的脸上被喷了不少的口水。
    但他都不去擦。
    而是谄笑着说：“嫂子息怒！嫂子息怒！我知道这事是当初我做的不地道，所以我这不是要来弥补么？当初那是我弄的烂摊子！所以现在我来收拾！我来救场！一人做事一人当！嫂子你说的对，我也没脸求什么合作了，这样，你们把那个仓库和土地都转给我怎么样！卖给我！我出钱收了！以后的事情我来处理！”
    金矬子的话，倒是让现场的人都有些愣了。
    他主动提出要收拾烂摊子？
    这个金矬子是这么有担当的人么？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诡计啊？
    有人就问：“金矬子，你说的好听，你拿什么收拾这烂摊子？你有钱么？你要是有钱的话，也不会每天被高利贷追的东躲高原地了！”
    “是啊，金矬子，你光说有什么用？你说几句好话就能把土地和仓库都弄到手了？想的真美啊！虽然那些东西不值钱，也卖不出去，但也不能被你这么空手套白狼啊！”
    被这些人质问，金矬子也不尴尬。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挥舞着手臂。
    “大家听我说！是，我知道那块地不值钱，上面的仓库还没建好，就是建好了也没人要，这些东西都砸到手里了，没法变现，所以我才要负责！对，我自己是没钱，但我马上就有钱了！我之前说我有海外渠道，也不是完全吹牛的，我确实有一个海外的亲戚，但那是个大家族，里面的利益太复杂了，之前因为财产分割的事情，闹得一团糟，根本就顾不上我的事，所以我才对大哥爽约了。可最近，家产官司要打完了，要属于我的那一份财产很快就能到账了，我就有钱了啊！我就可以用那笔钱偿还我大哥了啊！”
    金矬子越说越激动：“大哥，当初建设那个仓库，买那些地，您出了1500万，等我的财产分割到手后，我把这1500万，一分钱不少地还给你怎么样！你现在就把那些土地和仓库转给我！这就是我金矬子赎罪的诚意！”
    金矬子的话，让现场再此躁动起来。
    他真要花1500万把那些土地和仓库买回来？
    真会来赔偿金兰义父家的损失？
    虽然金兰义父家受到的损失，不只是钱，还有事业，还有感情。
    但能拿回这1500万，总比钱全都打了水漂强多了吧？
    这可是1500万人民币啊！
    不是小数目啊！
    能改善金兰义父家的生活。
    不用在租房子了。
    这要是真的，真的能说明金矬子的诚意了。
    可有人是很冷静的。
    “金矬子，你满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谁知道你真有什么海外亲戚啊？就你那德行，还能有什么大富豪的亲属？你骗鬼的吧！”
    “对啊，到时候你一赖皮，这不是又把人坑了么？”
    “凭什么相信你！”
    面对这些质疑。
    金矬子显得很委屈，也很激动。
    他在地上接连蹦了好几下。
    挥舞着手臂。
    似乎在用这种办法证明自己的诚信。
    “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做出承诺，我以后一定会把1500万还给我大哥！如果我说话不算数的话，我愿意承担一切的法律责任！当着大家的面，我也不怕丢人了，上次我和我大哥合作，因为我大哥信任我，所以我们很多合约都是口头约定的，很多手续都没走，这造成了后来我大哥和我打官司的时候，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吃了很多亏。所以为了让我大哥放心，为了不重蹈覆辙，这次我们所有的合同都要白纸黑字地写在纸面上，我们还可以找律师看合同，去公证！我要是再骗我大哥，让我把牢底坐穿！”
    他的话掷地有声。
    很多人再想质疑，似乎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难道这个金矬子真的浪子回头金不换了？
    金矬子说完之后，又看向了金兰义父。
    我看到，他的眼中都有泪花在闪烁了。
    “大哥，怎么样？感受到我的诚意了么？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
    一边说，金矬子一边从身上的包里，拿出来一份合同。
    “大哥，我不是光说说的，你看我把合同都带来了？上面的条款就是和我刚才说的一样，您看一下？如果没问题，今天就签字吧！当然，如果您不满意，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写上，今天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个见证！以后我要是反悔了，诸位都可以帮我大哥一起追究我的责任！我已经订了出国的机票，准备去接收财产了！等我把财产拿到手，我一定把1500万，一分不少地打到大哥你的户头上！”
    金兰义父一直在听金矬子的话。
    开始没有出声。
    直到对方已经拿出了合同，要求自己签字的时候。
    不得不开口了。
    金兰义父不看那份合同。
    淡淡地说：“老金，道不同不相为谋，之前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再和你打交道了，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来往。不管是生意上的，还是生意外的，我们以后都井水不犯河水这样最好。”
    他是拒绝了。
    金矬子显得很着急：“大哥，那些土地和仓库，如果不是让我接手的话，就真烂在你的手里了啊？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才能脱手！拿了钱，大哥你可以买房子，可以开大超市，这样不好么？如果大哥你嫌弃1500万少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谈价格嘛！”
    金兰义父摇摇头：“那些土地和仓库就算是烂在我手里面，我也不会卖给你的，这根本不是钱不钱的事情，你走吧。”
    现场响起了窃窃私语。
    人们都在议论金兰义父的拒绝。
    有人说，金兰义父是不是脑子秀逗了？
    好不容易可以脱手了，为什么不脱手？
    留着那些东西能下蛋啊？
    还有人说，金兰义父做得对。
    人就要有志气。
    被这个金矬子坑得那么惨。
    现在当然不能再和他合作了。
    那样自己成什么了？
    也太不值钱了。
    之前你骗我，把我害得几乎家破人亡。
    现在你有钱了，把钱还给我了就可以没事了么？
    就可以原谅你了么？
    天下没有这么轻松的事情。
    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全世界都围着你转。
    你是太阳啊。
    ……
    听到金兰义父再次拒绝。
    金矬子都哭了。
    眼泪汪汪。
    显得楚楚可怜。
    “大哥，我求你了，就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让我为之前做的错事做点什么吧！这人啊，是真不能做亏心事，我自从骗了大哥后，其实我也是心里面有愧，寝食难安的。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想到我把大哥害的那么苦，我真是后悔的以泪洗面，恨不得拿头撞墙呢。是，我做了错事，但杀人不过头点地，就让我赎罪不行么？大哥，让我重新做人吧，哇哇哇哇！”
    金矬子越哭越伤心。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鼻涕泡都出来了。
    流进了嘴里，他也不擦。
    显得很恶心。
    然后在这样的时刻。
    现场响起了“啪啪啪”的鼓掌声。
    是我鼓掌的。
    我拍着手，站了起来。
    来到了金矬子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