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甚至那时候我的愿望,都是长大了我也要当一个工人。
或者是能够嫁给一个工人。
白马王子是什么样子的?
也许就是穿着蓝色劳动布工装的样子吧。
但这些美好后来都慢慢消散。
就拿我们镇上的那家纺织厂来说,后来效益越来越不好。
很多工人都不得不回家。
就是还有工作的人,也往往被拖欠上很多个月,甚至好几年的工资。
而往往这些工人家庭,都是一个厂的。
所以厂里效益不好。
不仅是一个人没了工作,而是全家都没了工作。
于是有的工人去了劳务市场,和农民工一起打零工。
有的工人去了外地打工。
甚至还有的女工,为了养家糊口,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身体……
后来,当我再一次踏进那个家属区的时候。
曾经无比喧闹的家属区,已经冷冷清清、死气沉沉。
留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
年轻的都背井离乡,出去闯荡了。
说是闯荡那是好听。
其实都是被逼着为了挣一口饭,而不得不四处漂泊。
职工学校关门了。
职工商店门可罗雀。
职工医院成了个人诊所,专门做隆胸的。
职工食堂变成了包子铺。
职工浴池的门都没了。
职工理发店的玻璃窗上千疮百孔。
职工篮球场上面长满了荒草,只剩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篮架。
据说另外那个篮架被人晚上弄走,偷着卖废铁了。
职工电影院的门口上贴着封条。
外面贴的已经被风吹日晒得变色的海报,还是几年前的电影。
至于现在的工人家庭想要找一个媳妇,那真是太难了。
条件好的,看不上他们。
同一个厂的,看不到希望。
甚至想去找个农村的,也都是被嫌弃的对象。
……
所以我在很小的时候,亲眼目睹了工厂的兴盛与破败。
亲眼见证了工人身份的荣光与没落。
同时,我也目睹了农村人的艰辛,在土里刨食,累死累活都挣不到几个钱。
从那时候我就知道,当农民是没有前途的。
当工人也是没有前途的。
不存在什么铁饭碗。
想要在社会上立足,想要过得好。
不能靠天吃饭。
不能指望什么铁饭碗。
唯一能指望的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强大起来。
但一个农村的丫头,没有任何的背景,如何让自己变得强大呢?
只有读书一条路。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特别珍惜读书的机会。
希望用读书来改变我自己的命运。
然后,生活的现实如同冷水泼头。
我先是辍学。
然后就陷入了命运的颠沛流离。
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知识的追求。
……
因为看到眼前的纺织厂,让我不由想起了我们家乡的那个纺织厂。
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是有些走神。
直到后面的人推了我一把。
我才回过神来。
与周围的人一起来到了厂区里面。
在厂区的南边,是一排之前的职工宿舍。
看得出这个厂的条件还不如我们镇上之前的那个纺织厂。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这里的职工宿舍不是楼房,而是一排排的平房。
我们到了跟前,正要进去,却看到以张大师和梅姐为首。
也领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他们这队的人很少。
就只有五个人。
除了他们两个,此外的三个人是陈丹、严闯和温绍年!
我就是为了温绍年而来。
历经百转。
千辛万苦。
终于在这里遇到了他!
应该也是担心城里的风声太紧,所以也躲到了这里吧?
于是本来是分散的两个团队,在这里集合了。
我的眼神甚至是有些湿润。
我贪恋地打量着温绍年。
想看他是不是受伤了?
有没有受到什么虐待?
好在,温绍年虽然看着神色憔悴,人也消瘦了不少。
但应该是之前刚刚伤愈的原因。
并没有像是被欺负了的样子。
我多少放下了心。
与此同时。
像是有感应一样。
温绍年也看向了我。
他的目光中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想必也是奇怪,为什么我也来到了这里?
他想开口。
但顾忌到周围人的目光,知道这里不是打招呼的场合。
又闭住了嘴。
陈丹和严闯同样看到了我。
严闯好一些。
因为他对我的印象不深。
甚至可能都忘记了我的存在。
但陈丹对我的印象却是很深。
她先是恶狠狠地看向了我。
然后又一脸紧张的看向了温绍年。
发现温绍年并没有对我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才放了心。
然后这群人进了左边的一个屋子。
我们在李哥的吩咐下,进了其余的几间屋子。
暂时安顿。
劳累了一天,大家都是又累又饿。
梅姐指挥人,不知道从哪里搬出来一口大锅。
然后在一个废旧的厨房里面,清理出来了灶台。
开始生火做饭起来。
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吃的。
就是清水煮面条,里面撒一点的盐。
一点油水都没有。
但大家都累坏了。
不等招呼,围在一起开吃了起来。
好在这个地方应该也是他们团伙的一个隐秘据点。
还是有碗筷的。
就是碗比较少,不够分的。
没有分到碗的人,只能站在锅边用筷子挑着吃。
都吃的很香。
甚至连梅姐、张大师和李哥这几个,平时很少和我们一起吃饭。
应该都是在偷着吃小灶的人,也跟着一起狼吞虎咽。
回想昨晚,真是一个不平凡的夜啊。
但温绍年却没有吃。
陈丹很殷勤地端过去一碗面条,但是被温绍年拒绝了。
陈丹显得有些失落。
但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温绍年。
不只是温绍年。
梅姐、张大师和严闯三个人,也是始终把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温绍年的身上。
他们形成了一个小的包围圈。
阻止温绍年和其他的人接触。
对温绍年是特别对待。
这并不奇怪。
因为陈丹肯定知道温绍年的家世。
能把温绍年骗来。
这一个人,就抵得上好几百个普通人了。
不仅仅是温家有钱。
还因为温家的人脉,广泛的社会关系。
如果温绍年真的也加入了传肖组织。
由他去发展下线。
那这些骗子肯定都会发大财的。
月入百万都不是梦了。
……
吃完饭,张大师在空地上临时召开了一个会。
这次参加会议的人比较少,只有20多个人。
远没有上一次在工人俱乐部时的声势浩大。
那天其余参会的人,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我想应该还藏在城里其他的地方吧?
只有我们的团队与温绍年他们都在那个小区。
所以才出来避风头。
这次张大师开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坚定军心。
因为我们团队跑了一个金兰,又掉下去一个小郭。
对这些骗子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所以他们需要继续开始忽悠。
防止再有下一个逃走的发生。
可尽管张大师在台上讲得手舞足蹈、口沫横飞。
下面的听众却普遍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气势。
一个个都显得有些麻木。
连鼓掌都很敷衍。
到后面的喊口号环节,更是参差不齐。
这当然是因为大家都累了。
我想也是因为小郭坠楼带来的影响吧?
他们或许在想。
既然我们的事业如此伟大。
那为什么又一个个都像是逃难的呢?
风餐露宿。
饥一顿、饱一顿。
可能还不如逃难的呢。
更像是逃亡的通缉犯。
藏头露尾、鬼鬼祟祟。
很难不让人对未来产生深深的疑虑。
我们这些人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这里真的有前途么?
这些人许诺的都是真的么?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有人要跑?
还是不顾性命地跑?
……
张大师最后也讲得没了意思。
于是一挥手,让大家回去,先休息休息。
我刚转身,就看到陈丹已经站在了我的后面。
她脸色不善。
用目光示意我。
我跟着陈丹来到了远处一个没人的角落。
不等陈丹开口。
我先开始说:“陈丹,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冲着你和温绍年来的,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也在这里啊!”
这话半真半假。
开始我确实不知道。
后来知道了。
陈丹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显然她也觉得我不应该知道她们的行踪。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陈丹问我。
“发财啊!一起做项目!我知道了这个项目后,也觉得再卖什么衣服实在是没有前途了,我也想多挣点钱。”我坦然地说。
陈丹的鼻子哼了一声:“项目确实是好项目,但我对招人的模式实在是有些意见,不能什么人都招来啊?像你这样的,一文不名,有什么用!”
陈丹尽情表达着对我的鄙视。
我从来没有兴趣与陈丹争夺什么口舌的短长。
自然是她说什么,我听什么。
她怎么过瘾怎么来。
于是我就老老实实地听着。
“还有,你不要再对温绍年有什么非分之想!”陈丹警告我。
我叫屈一样地说:“到现在了你还不信我么?我要是真对温绍年有什么想法,我会当初在医院把你喊去么?”
“那我也不愿意看到你整天出现在我的面前瞎晃悠!看到你我就不烦别人!你还是走吧,这里不欢迎你!”她对我下了逐客令。
我心里面想。
陈丹。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是太阳?
所有人,包括地球都要围着你转?
我只是不想再与温绍年有什么牵绊,这才在你面前忍气吞声。
你真以为我怕你啊?
不是和你吹,你这样的,我一个人打十个!
真把你自己当盘菜了?
于是我的态度也强硬了起来。
“陈丹,你让我别靠近温绍年,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让我离开,对不起,我不答应!这是我要发财的梦想,我不允许任何人的阻挠,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什么人!”
我说的很肯定。
因为这就是我的心里话。
在把温绍年从这里弄出去之前,我哪也不去。
如果说为了帮金兰逃离,我可以用上百分之百的努力。
那么我了帮温绍年离开,我可以用上百分之两百、三百,甚至是百分之一千的努力!
不要说我重色轻友。
因为在我心中,温绍年比我自己还重要!
我这样变了脸色。
陈丹也支支吾吾起来。
想和我再说几句狠话,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正在这时,梅姐走了过来。
“你们在这做什么?”梅姐问。
看到梅姐来了,陈丹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
立马喊了起来:“梅姐!你来的正好!我不喜欢这个女人!让她走!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卖衣服的小商小贩,她在这里对我们没有任何的帮助!只能添乱!”
梅姐一愣。
“你们认识?”
陈丹鼻子哼了一声:“认识?她也配!就是见过而已,所以我算是知道她的底细!乔欢喜,一个不入流,上不得台面的女人!”
梅姐看着我:“乔欢喜?你就是那个阿喜么?”
我点头:“是啊,我是阿喜。”
梅姐笑了:“原来你就是阿喜啊,我正要找你呢。”
然后梅姐看向了陈丹:“陈丹啊,这个阿喜不能走,她对我们很重要。”
陈丹愣了。
她不懂我有什么重要的。
我同样愣了。
我一样不懂,我有什么重要的。
陈丹已经喊了以来:“梅姐,你没搞错吧?这个女人有什么重要的?”
梅姐看着我们,解释道:“陈丹,你也看到了,接连出现了两个叛徒,所以现在大家的士气不高,情绪都很低落。现在正是需要大家团结一致,凝神聚力的时候,怎么可以往外赶人呢?再说了,我也从小李那里了解了阿喜的情况,阿喜对我们的事业是很执着的,特别坚定,特别热情,不离不弃,就算是之前那个金兰逃跑,要喊着阿喜一起走,阿喜都没有动摇!这是很可贵的!虽然阿喜没有什么社会关系,但这份对事业的信任和投入,也是很难得的。阿喜啊,现在梅姐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就作为张大师的助手,负责我们这些人的心理工作!给他们加油、打气、鼓劲,你愿意么?”
听了梅姐的话。
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本来我确实没什么用。
都要被组织嫌弃了。
但现在组织到了多事之秋。
人心浮动。
光靠张大师一个人忽悠,已经力量不足了。
大家都有些听麻木了。
所以需要再多几个人配合一起洗脑。
于是我就被小李给推荐出来了?
想想还真是有意思。
甚至很魔幻。
我可能是这些人里面,对这些人的骗子行径了解得最透彻的。
最不相信他们的。
结果却被组织信任。
我把一群骗子给骗了。
选我出来给大家洗脑?
世界上的荒唐也不过如此。
心里面想着,我的脸上却露出了坚定,不容置疑的神色:“梅姐你放心,我一定坚决做好自己的工作!一定给大家加好油、鼓足劲!”
梅姐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错,我看好你!我觉得你以后可以好好培养,加入我的管理层,让我们一起开拓我们的伟大事业。”
我能感觉到,梅姐的话是出于真心的。
是真的觉得我不错。
具有当骗子的品质。
可以被吸收进去成为核心成员。
这样,他们骗完了这一波,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时候。
还可以把我带上吧?
我不但被骗子相信了,还被他们当成了前途无量的可造之材?
不,应该说是骗途无量的可造之材?
要不要这么离谱。
你们太看得起我了。
我是强忍着没有出声。
我想笑。
陈丹却是想哭。
陈丹急了:“梅姐,我不同意!我讨厌这个女人!这样,她在这里,我就走!想让我留下,她就走!”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我不用听梅姐的回答。
我就知道陈丹这么说,一定是在自找打脸。
……
我虽然和梅姐接触的不多。
但从她的言谈举止来看,这一定是一个很强势,很霸道,很虚荣的女人。
她满身的假名牌,虽然是为了行骗需要,装点门面。
但也和她自己的喜好有关系。
这样的女人,又在骗子集团中地位很高,怎么会愿意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呢?
要是陈丹好好说,梅姐未必会翻脸。
可能还会给她点面子。
但现在陈丹如此急赤白脸。
甚至开始要挟谈判。
那就只能适得其反、自取其辱了。
果然,梅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陈丹!注意你的言辞!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你的上线,你对我要有尊重!我们的团队首先要讲究的就是服从!就是等级观念,难道你都忘了么?居然要和我谈条件?你有这个资格么?好,既然你非得让我做选择,那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你走吧,我们更需要阿喜!”
梅姐并没有真的打陈丹的脸。
但陈丹的脸已经是像是猪血一样,红了一片了。
太尴尬了!
之前她尽情羞辱我的时候,是多么的趾高气扬。
现在被梅姐指着鼻子打脸,就是多么的颜面无光。
当然,她比我还惨。
因为我是真的不在乎她对我的态度。
但她显然很在乎,梅姐对她的态度。
人,只能被自己在乎的人伤害。
于是陈丹委屈了。
甚至要崩溃。
她的嘴唇哆哆嗦嗦:“梅姐……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梅姐面容冷肃:“我对你怎么了?我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
陈丹已经带了哭音:“梅姐,是我把温绍年拉来的!就冲这一点,我就给团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你就不能这么对我!你要是让我走了,温绍年也会和我一起离开的!”
果然这个女人,把温绍年当成了她的底牌和凭仗。
哪知道换来的却是梅姐轻蔑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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