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徐德占就是不能忍下的脾气,若是老实听话倒也罢了,要是下面的兵将对他的吩咐敢稍有违逆,他肯定会杀鸡儆猴”吕惠卿说着,嘴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即无重名,又无恩信,无功绩,不靠杀人立威,还能靠什么?韩琦当年都得靠这一招……现在该多想想韩玉昆那边,河北轨道之事要暂时放一放,不知他下面怎么打算”
“已经确定要停下来了?……从一开始韩冈便在设法拖延出兵,还是在京西的时候就是这么在说,是不是就是因为河北轨道之事?”
“嗯”吕惠卿点头,“河北轨道缓不济急,又是大耗钱粮,跟用兵西北相抵触,眼下肯定要耽搁几年韩冈一力反对攻打兴灵,当也是有这个原因在”
“也可能就此搁置”吕升卿道,“还记得韩冈当年建言的束水攻沙王介甫在的时候,也只来得及将外堤修起来等到王介甫去职,结果就搁置下来了除非等到日后哪天破堤,或是韩冈秉政,否则都可能一直拖下去”
吕惠卿笑了一笑束水攻沙的方略,是韩冈首倡、王安石力推的河防方案,但王安石去职之后,哪位宰执会为韩冈和王安石做嫁衣裳,将他们留下的摊子重支起来?一番辛苦,最后功劳可是要算到王安石和韩冈头上黄河大堤现在稳得很,东府的宰相、参政有志一同的拖一拖,天子都没办法
“但轨道和河堤是两码事”他收敛了笑容正色说道,“方城轨道的人货运费一月两万贯,抵得上京城市易务的营收只为了这份收入,河北轨道迟早要建的,何况还有方便调兵的好处在,天子不会让人拖太久的”
“那韩冈现在也只能等着了,等到官军攻下兴庆府……反正他又不缺功劳,等年纪到了自是能进两府,等上一阵也无所谓”
吕惠卿没什么表情的端起茶盏,凑到唇边啜了一口,却什么都没有喝到低头一看,却发现杯中早就空了
他放下茶盏,站起来,有点烦躁的推开窗,寒风顿时涌了进来吕升卿打了个寒战,吕惠卿则浑然不觉的站在窗边,望着西侧犹在闪烁的灯火,问道:“正道还在西院?”
正道就是吕惠卿女婿余中的表字吕升卿闻言点头:“大哥回来前,正道说今天晚上要跟十一他们好好说一说今科考试的要点,多半还在用功……正道是国子监直讲,又是状元,十一他们三兄弟有他指点,一榜进士有把握了就算落了榜,去国子监读三年出来也不错”
吕惠卿神色一缓
吕氏虽说乃是福建望族,进士多得跟石头一样不值钱——吕惠卿中进士的嘉佑二年榜,同科的兄弟、族兄弟,有德卿、和卿、虞卿、京卿;两年后的嘉佑四年乙亥科,有谅卿、温卿;熙宁三年吕升卿高中;熙宁六年,则是吕惠卿族兄吕乔卿的两个儿子吕阳、吕厚中榜,与韩冈同年;吕乔卿中进士比吕惠卿早,是在庆历二年,与他同科的还有一个吕夏卿,苏颂和王安石与他们是同年——但进士就是进士,能多一个总是好的
过了年后就是礼部试,吕家今科又有三名子侄上京应考,正住在宅中吕惠卿和吕升卿的心思都放在手实法上,加上如今的,没多于的精力去照顾他们,干脆托付给余中,
余中是吕惠卿的女婿,与韩冈同榜,而且是状元这两年都兼了国子监直讲,在太学中为两千四百名太学生讲学,除此之外,还有太常丞的职司除了韩冈以外,他在同年中算是升得最快的
“大哥”吕升卿有一些犹豫的说道,“正道还有件事本是想要跟大哥说的,但正好徐禧来了,就没来得及说”
“什么事?”吕惠卿关上窗子,坐回来
“有个外舍生最近公然宣称,太学讲官不公,校试诸生,升补全凭私人喜好而且讲官赴太学,巳时入,午时便出,疏怠公事所以正道就想跟大哥提一下,讨个主意”
吕惠卿听着神色一凛,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吕升卿笑道:“只是落选之人心怀嫉恨而已太学确定了升舍名单,虞蕃不在其中,心怀不甘不是什么大事,正道只是提了一句”
吕惠卿可不会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否则没必要郑重其事的说出来,但余中毕竟是自家的女婿,在弟弟面前有些话就不好说,紧皱着眉:“这件事小心一点,御史台中没人不想办一桩大案,扳倒一个宰辅,然后一举成名想出名想疯了,给他们找到一个机会,肯定要兴大狱,彰显自己的才干”
“能不能让舒亶他……”
吕惠卿摇头,“别指望舒亶也是御史”
吕惠卿从不认为自己有控制御史台的能力,以王安石当年受到的圣眷都做不到,最多也只是能逼着天子二选一而已乌台中的御史,如果利益相合,他们会站在自己一边,可要说他们会老实听话,自己说什么就做什么,那根本就是做梦任何一名御史基本上都是各自独立,不会听宰执的话,也不会听御史中丞的话,别说作为副手的殿中侍御史
蔡确就是现成的一个好榜样,当初捅了王安石一刀,现在都是翰林学士了,看样子不用多久就能晋身两府在前途面前,一切都要靠边站
“当真会到如此地步?”吕升卿苦着脸
“以防万一而已”吕惠卿尽量想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态度,但他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
嫡亲兄长的心情,吕升卿怎么会看不出来,沉声问道:“十一哥兄弟几个怎么办?”
吕惠卿想了一阵,道:“如果十一哥他们三个考不上进士,暂时也不要去国子监,等一年再说”
吕升卿叹道:“只能暂时如此……但想要学问有所进益,肯定要与别的士子多往来国子监是绕不过去的”
“绕不过去就回福建,从福建再考贡生出来虽说比不上章子厚,但对我吕家子弟来说,进士登科也并非难事”
“也只能如此了”吕升卿点头
瓜田李下的嫌疑一定不能沾,尤其是手实法推行过程中,吕惠卿得罪了太多官绅,露出一点破绽都会成为致命伤这样的情况下,今科几个应考的族中子弟,能考上进士倒也罢了,若是考不上,又去国子监想混一个下科的贡生资格,肯定会被人拿出来当成弹劾吕惠卿的利器,而且是一击致命的武器
“好了……”吕惠卿又站起身,心中烦躁,不想再多说什么,“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话声一停,他摇摇头,现在进入了年节假期,在正旦之前,已经没有朝会了吕升卿这样的普通朝官,可以在家好生休息了
吕升卿识趣,点头起身:“小弟先回去歇着了,大哥也早些安歇,明天当还是要进宫的”
吕升卿离开了,吕惠卿却又坐在书房中眼下国内国外一片乱,一件件事,都让人头疼不已尤其太学中的事,让他嗅到一丝危险的感觉,会变成一场大风波也说不定
跃动的烛光在吕惠卿脸上留下摇晃的阴影
军事上支持王珪亦无妨,交换来的,也就是手实法的不受干扰但吕惠卿并不指望王珪会在自己陷入弹劾拉上一把,不踩上一脚便已是万幸
吕惠卿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两府中从来都是一个求稳的地方,不要太过突出的人,年纪也好,行事也好,都不能与他人差异太多就是韩冈,治才在朝中亦是顶尖的,一样的投闲置散
王安石推行法,自身开罪了无数官绅,与多少旧友反目,为天子做到了富国强兵,到头来照样是出外,如今不到六十,就已经近似于致仕了自己不过是要施行一部手实法,就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反倒是王珪这样的庸人,却能在朝堂上安居无忧,从无一言违旨,自熙宁初年到现在,一直安安稳稳的坐在东府之中,笑看他人来来去去只要不做事,就永远都不会犯错
已经不是熙宁初年了,进入元丰之后,天子的心思是越来越求稳不求变,吕惠卿如何看不明白
但他学不来王珪,也不能去学自己的根基建立在法之上,就不能改弦张既然上了这辆车,成了驭车之人,就必须将车子赶下去,即便前方已是悬崖,亦要坚持到底
步出书房,抬头向上,仰望星空半轮明月高挂在幽蓝色的天幕上月亮不见的另一半,不是消失,而是藏在阴影之中
吕惠卿望着天上的半月,自嘲的在笑自己也还身处王安石的阴影中,想要摆脱出去,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就不能退缩一步,半步亦不可
第一章 庙堂纷纷策平戎(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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