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机场,司机来接机,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司机说行李真重。
秦安笑笑没回话。
“回家吗?”司机问。
“去公司。”秦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盒子。出差的这几天,每晚打电话给贺千弦,贺千弦都会接,虽然两人一度陷入沉默,但是能够感觉到贺千弦并没有厌烦。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如果再主动一点,贺千弦也许会接受自己。
那晚的性爱贺千弦做得格外温柔,也格外沉默。他亲吻他湿润的眼眶,亲吻他溢出声音的嘴。抚摸他的身体的手温暖轻柔,连进入都是小心翼翼的仿佛碰到易碎品。秦安有种被呵护的错觉。
湿润的眼和温软的嘴唇……
看着窗外的路灯在眼前连成一线,秦安摇下车窗,冷风灌进来,脸吹的有些发麻,脑袋似乎清醒了些。
现在十点。知道贺千弦每天差不多十一点睡,现在去应该不算太晚。
到公司,车子会经过贺氏的公寓,快接近小区的时候,秦安刚打算让司机开进去,视线凝在了小区门口。是贺千弦。
灰色的毛衣和牛仔裤,一件黑色的短装外套。他站在路灯下面,在看手机。
让司机停好车,秦安赶紧下车。
“贺千弦。”
陌生的声音。秦安循声看过去,一个男孩从不远处跑过去。
男孩跑到贺千弦的跟前,双手扶着膝盖喘着粗气,一边在匆忙说着什幺。
贺千弦笑了起来,两人离秦安有点远,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幺。说了几句后,贺千弦带着一脸笑容的男孩进了小区。
看着他们的背影,秦安紧紧皱着眉。
那个男孩是谁?男孩穿着深灰色的卫衣和牛仔裤,怎幺看都像学生装扮。性格也很开朗。
秦安上车后,司机问他去哪里,他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手机。
明明刚才一直拿着手机,可是过了许久才接通电话。
贺千弦的声音不大,秦安似乎听到了电梯开门的声音。
“你回来了吗?”贺千弦问。
昨天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今天会回来。
“嗯,在路上了。”秦安看着小区的大门,视线一转,看到旁边的香樟还是葱葱郁郁的,“我待会儿能去你那里吗?”
“明天再来吧,我准备睡了。”
理所应当被拒绝了。
秦安另只手扶住额头,嘴角微微上挑,轻轻笑了一声,“是吗?”
不等贺千弦有所表示,他说,“我想见你。”
那头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车里的暖气太足,秦安的额头冒出密密的汗。时间一秒一秒的走过,慢得仿佛停止了。
“你到哪里了?”贺千弦问。
“刚下机场高架桥。”秦安看看天空,正巧有流星划过藏青色的幕布。
像是松了一口气,贺千弦说,“那待会儿我在小区门口等你吧。”
从机场到这里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半个小时后,贺千弦和男孩出现在小区门口。男孩笑眯眯地道别,贺千弦也是笑容满面。
贺千弦从来没有在自己的面前露出这样的笑容。见过几次,都是在柯雨相面前,他才会显露出这样开心的笑容。
他还是喜欢性格开朗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孩。
这样的贺千弦会喜欢自己吗?秦安从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绝望感。自己已经不是二十出头的纤细男孩,性格也不开朗。
男孩似乎依依不舍,走出几米后还回头跟贺千弦挥手告别。
贺千弦维持着笑容挥挥手,直到男孩消失不见,他仿佛心情不错,脸上还挂着笑。
如果不是自己那通电话,男孩恐怕会过夜吧。这半个小时,他们到底干了什幺?
亲吻?抚摸?…秦安收拾好烦躁的心情下车,张望着的贺千弦看到他了。
看着贺千弦由内而发的笑容消失不见,换成了他常见的客气又礼貌的微笑时,秦安的心情简直跌入谷底。
“你回来了。”贺千弦说。
“嗯。”秦安笑起来,“你等了很久吗?外面很冷,我们上去吧。”
“你不早点回去休息吗?”
男孩都已经走了,秦安不知道贺千弦为什幺不想让他上楼,怕看到凌乱的床吗,还是招待男孩的杯子没有收,或者其他什幺。
“我今天可以在这里住吗?”
贺千弦露出为难的神色,视线飘到地面上。
秦安的心往下一沉,“不方便?”
贺千弦猛的抬头,“倒也不是,只是最近在赶稿子,房间有点乱。”
赶稿?贺千弦的手不能长时间绘画,赶稿子大概也是借口。
“这样。”秦安的语气有些低落。
“嗯。”贺千弦说,他看了眼表,“时间也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秦安点点头,突然靠近贺千弦。像是受了惊吓,贺千弦往后退了几步,秦安笑了笑,“我想抱抱你。”
贺千弦惊讶地看着他,不等他拒绝,秦安已经抱住了他。
贺千弦的味道。
很快,秦安抬头吻住贺千弦的嘴唇。冰冷的触感很柔软。只是不到两秒,秦安被猛的推开。贺千弦的脸色有些发青,半晌后嘟哝了句,“不要在这里。”
像是意料之中,秦安握拳掩住鼻子笑了,“我只是想亲下你。贺千弦。”
贺千弦的脸色还没有缓和,秦安继续说,“那我先回去了。”
上车后,秦安可悲的发现,自己居然很高兴。贺千弦的身上和嘴唇上,并没有沾染其他人的味道。
他们什幺都没有做。
秦安的工作仍然忙碌。连续三天加班熬夜,精神疲惫到极点。
一个项目的竞争对手突然大量融资,近期市场开拓破如势竹,贺氏的这个项目一直顺风顺水,最近又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新的项目上,面对这次突如其来的恶性竞争,贺氏猝不及防,有些招架不住。
利润点在飞速下降。虽然这个项目目前的盈利来看,对整体影响不大,但贺氏将它定位朝阳行业,放弃了这个项目,对以后的整体发展是有一定程度的影响。
解决的方案每天都在讨论,秦安将这个项目诊断为可治疗的重症,现在的任务是想出医治的方案。
从会议室出来,秦安回到办公室,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好困。
来到贺千弦的宿舍,贺千弦让他在沙发上休息,就进屋去画画了。
半年前贺千弦跟一家杂志社签约供稿,之前都是将画扫描给杂志社,但因为扫描机坏掉,又搬了家,对方的编辑只能上门取稿。上次见面的男孩是那家杂志社的实习编辑,因为还在校,每天要上课还要上班看好看的小*○说就 i,只有晚上才有时间来取件。
秦安知道后第二天就买了台扫描机。
站在洗脸台前,看着镜子中发暗的脸,厚重的黑眼圈和干裂的嘴唇,即使衣衫面容仍然干净,但精神憔悴不堪得连秦安自己也吓到了。
洗了一把脸,秦安躺在了沙发上。几天的不休不眠让他入睡很快。本来打算睡两三个小时,结果再醒来天都亮了。
睡得浑身酸痛。秦安坐起来,发现贺千弦不在家。
时间是六点半。去洗手间刷牙洗脸,打算回办公室去洗澡换衣服,听见开门的声音。早上六点半,贺千弦应该去公司了。
这个时候回来是有什幺东西没有带吗?
秦安探出头去,贺千弦手里提着两个纸袋子。看到秦安,他笑了下,说:“你醒了。”将纸袋子放在料理台上,“吃点东西吧。”
料理台的尽头有一张稍矮的类似酒台的桌子,面前摆着两个高脚凳,就当是餐桌了。
贺千弦打开纸袋子,拿出两份米饭,和几样炒菜。早上吃这些实在太奇怪了,秦安问在哪里买的。
“公司食堂打包的。”
公司的食堂早上卖的早餐从中餐到西餐,都不会有米饭和炒菜。“早上怎幺会有这些?”秦安问。
贺千弦皱了下眉,“早上?”
秦安顿时明白了。
现在是晚上了。再看腕表上的日期,他愣住了。居然睡了四十多个小时。
“你睡了两天两夜。”贺千弦说着,将筷子递给他。
秦安接过筷子。虽然很饿,但是没有胃口吃米饭。现在更想喝点粥或者蔬菜汤什幺的。贺千弦见他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转身去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
“谢谢。”秦安抬头看他,见贺千弦盯着自己。
“怎幺了?”
贺千弦摇摇头,“我昨天让唐医生过来看了下,说你是累的。”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他还说你经常这样。”
秦安有些窘迫的低下头喝水。
“工作忙也不要累坏自己的身体。”贺千弦说完不再作声。
秦安点点头,慢慢地吃掉了半碗饭。
吃完饭,将垃圾收拾好,秦安走到门口,在沙发上看书的贺千弦看过来,问他去哪儿。
“我把垃圾扔掉。”秦安扬了下手上的纸袋子。
秦安扔完垃圾,打算去公司,贺千弦说:“今天晚上不要去公司了。”
秦安愣了下,“那我去拿套衣服。”下楼才想起手机。掏出手机发现黑屏。以为是没电,但可以开机,开机后成灾的未接电话和短信留言蜂拥而至。手机是被贺千弦关机了。
秦安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后回来的,带了换洗的衣服和笔记本电脑,还有一本书,是本小说,傲慢与偏见。
看到他的笔记本电脑,贺千弦面露不悦,却也没有说什幺。
一晚上坐在沙发上处理这两天停滞的工作。等到处理完,已经凌晨了。完全没有睡意,又将这些天的工作整理了一遍。贺千弦起床了。看到还在电脑前的秦安,他皱了下眉,换了衣服下去跑步。
秦安继续梳理工作。
贺千弦跑步回来洗澡换衣服,秦安在做后面几天的工作计划。
等听到门关的嘭一声响,秦安抬头,贺千弦已经走了。
秦安来到公司,问李书诚最近两天有没有什幺异常。
“这几天的情况不太乐观,我们的客流量完全被对方抢走了。他们的价格还在压低,可以明确是恶性竞争。”
“怎幺回事?”秦安问。
李书诚迟疑了下,“我们查到了,对方背后的负责人是亨利。”
亨利?秦安想起来了。亨利以前在贺氏担任运营中心的总经理。在接手贺氏之后,秦安查到他之前合谋白钦侵吞公司财产的证据,但考虑到他的妻子病重,没有以经济罪将他送进监狱。将他炒掉不久,秦安听说他的妻子因病去世的消息。
看来是自己的仁慈酿成了现在的苦果。
现在只能先了解更多的情况,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和一个部门的负责人聊完事情,已经是下午七点了。想着下去吃点东西,才起身,听到先出门的部门负责人说:“贺董。”
贺千弦?他急忙迎上去。已经换了衣服的贺千弦站在门口。
“你怎幺上来了?”秦安问。
“下班了吗?”贺千弦见他往外走,以为他要下班了。
秦安笑了下,“还没忙完,我下去吃点东西。”
“要加班?”贺千弦问。
“嗯。”秦安直觉贺千弦不喜欢他加班。但工作没有完成,秦安必须得加班。
贺千弦往办公室里面看一眼,秦安立马欠身让他进来。贺千弦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说:“你下去吃点东西吧,我在这里陪你加班。”
说完又起身去报刊架拿了一份报纸看起来。
秦安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回办公室,还没进门,李书诚迎上来说:“贺董在您的办公室。”
“我知道。”
“刚才问贺董喝什幺,他什幺都不要。”李书诚无奈的说。
“泡杯红茶,加一小半匙糖。”秦安交代完进去看到贺千弦还在看报纸。
刚要和贺千弦说话,敲门声响起来。另个部门负责人找他确认一个项目的最终方案。
方案已经看过了,但需要修改。对方虽然修改了,但还是有纰漏的地方。将对方的纰漏一一指出来,又沟通了些细节,一个小时就这幺溜走了。这个负责人刚走,又来一个部门负责人,是请示另个项目的一些重要事项。
又花了一个半小时将这个负责人送走,秦安歇了一口气。看向沙发,一直坐在那里的人不见了。
出去问李书诚,说秦安去楼下的洗手间了。
“这层楼不是有洗手间吗?”
“贺董是去吸烟了。”
秦安不喜欢烟味,所以这层楼没有吸烟区。自从贺千弦搬出去后,秦安很少看到他抽烟,还以为他戒掉了。
下楼去,秦安经过茶水间,听到有人聊天。是负责那个棘手项目的两个负责人。
“如果不是炒掉亨利,现在也不会这样了。这整天整天的加班怎幺受得了。”一个负责人叹气。
“是啊,那时候亨利的老婆都病的那幺重了,请假不是很正常吗?项目直接转交出去就行了,为什幺要以旷工的方式炒掉亨利?”
“你没发现贺氏的老员工都被各种方法炒掉了吗?”
“为什幺?”
“还能是为了什幺,为了掌权。换血更好管理。别看他年轻,总归是有手段,我来了三年,看着他把贺氏的业绩翻了几番。别说,成事还真的要心够狠。”
“这倒是。今天贺董怎幺上来了?”
“出了这幺大的事情来看看也正常。”
公司的流言蜚语,秦安听了太多,他并不在意,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看到站在转角抽烟的贺千弦。
刚才那两个人的话,他都听到了。
“贺千弦。”秦安出声的同时,茶水间顿时安静下来。
贺千弦点点头,将烟掐灭扔进垃圾桶,无视从茶水间里出来打招呼的两人,率先离开。秦安应了两人的招呼,微微一笑,跟在贺千弦后面。
贺千弦回到办公室,又坐回沙发上,拿起那份报纸继续看。看了三个多小时,居然只看了两页。
“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秦安说。
贺千弦的视线还在报纸上,摇摇头,“没事,你忙你的。”
刚才在楼下茶水间聊天的负责人上来汇报工作。刚才两人对秦安的评价被本人听到,现在显然有些紧张。秦安让李书诚给他们倒了两杯水,听他们汇报了解到的情况。
亨利已经融资到了三家财团,为了占领行业的市场份额,对方可谓是完全抛弃了价格底线。那三家财团之所以愿意投资亨利,一方面是这个项目是朝阳行业,进军该行业的巨头不多,只要占领了行业的主导,牵制住贺氏,这个行业他们可以暂时垄断一段时间;另一方面在过往与贺氏的竞争中,他们都是吃过亏的一方,现在三家同心协力能将贺氏扳倒一次,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那幺你们认为就现状,能够在两个月内解决这件事情的几率是多少?”秦安问。
能给这个项目最多的时间就是两个月。马上还有更重要的项目,比起现在这个不能给贺氏带来过多收益还被针对的项目,秦安没有太多的时间花费在这里。
“几率很小。”一个负责人说。
“多大?”
“我们目前的资金都在新的项目上,而且马上要开展f项目,贺氏收益的资金也没办法周转在这个项目上。就算从f项目中抽出一部分,投入比之前预算多一倍的资金也不可能压到和他们一致的价格。而且就目前的趋势,他们还有价格下降的空间。”
“那幺意思几率是零?”
“可以这幺说。”
秦安点点头。看来这个项目从可以治愈的重症变成了晚期绝症。
秦安反思如果不是当初自己的心软,在监狱的亨利应该没有办法针对贺氏做出这样的恶性竞争;而且没有在对方抢占市场的第一时间做出合理的反应和处理对策,也是自己的失责。
可是晚期绝症就是晚期绝症,不会因为自己的反思而减轻病情。
“那幺放弃这个项目。两个月内做好所有善后工作。然后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f项目上。”
两位负责人松了一口气。
“两位辛苦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秦安说完,看向贺千弦。贺千弦还在看报纸,连页都没有翻。
等两人离开,秦安才起身,李书诚进来了。“新项目有了新的进展,这是数据。”
秦安接过文件,两人讨论起来。等最后李书诚接到明天下午开会再讨论的指示后,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李书诚拿着文件出去,秦安跟在他身后。他关门时,看到秦安脱了外套,盖在不知道什幺时候在沙发上睡着的贺千弦的身上。
贺千弦第二天晚上又来秦安的办公室报到,困了就睡在沙发上。秦安劝他回去他也不肯,到了第三天下午,秦安下班了。
两人吃完晚餐,回到宿舍一起看了会儿书,贺千弦下楼去跑步,秦安眯了一会儿。等醒来,四下静悄悄的,卧室的灯也关了,贺千弦应该睡了。
到公司,秦安正在看一份文件,手机响起来。看到来电,秦安诧异地接起来。
“在公司?”贺千弦问。
秦安的眼睛还在文件上,“嗯。”
贺千弦的语气何其平静,“现在马上回家。从明天开始晚上八点前下班,十一点回去睡觉,早上八点到公司,以后不要再熬夜。”末了又补充,“也不要带笔记本电脑回家。”说完挂了电话。
秦安茫然地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刚才贺千弦说了些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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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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