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江睁大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林玉，感受着他带着药味苦涩的双唇，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大概是他太久没有反应过来，林玉坐着的身子往前挪了挪，双臂更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还在震惊中的自己往他的方向带了带，林玉的双唇再次紧紧地贴着他。

    终于意识到林玉这是在亲吻他的万江握住林玉瘦削的肩膀把他带离，却也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什幺。

    林玉看着万江的反应一时觉得好笑，竟轻笑出声，带着万江所熟悉的而是的顽皮。过了一会儿林玉才意识到不该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笑话万江，便收敛起了嘴边的笑意。

    他小心翼翼地道：“阿江，你讨厌我这幺做吗？”

    万江看着林玉眼中的谨慎，他也意识到林玉是认真的，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除却心中的震惊，他竟也慢慢认真思索起来。

    说实话，万江是不接受男人之间的感情的，这太过惊世骇俗，于世俗格格不入。虽然他能接受黎沐阳和夜清之间的事，但那也是建立在黎沐阳要救夜清的基础上。如今放在自己身上，对象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林玉……老实说，他并不讨厌林玉亲吻他，震惊之余竟还有︺t点激动……可是，这才是最奇怪的不是吗？他竟会带有一丝激动……

    万江神情纠结，心中更是迷惑。

    但当看到林玉因为他久久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而露出的受伤的眼神，他还是不忍心，甚至还有些心疼，他不希望林玉望着他时露出这种让人心痛的眼神，他希望林玉望着他时永远是带着笑意的。

    “我并不讨厌。”万江说着，他伸出手指轻轻揉过林玉的眼角，阻止那颗眼泪的下落。

    “真的？”林玉原本已经开始绝望的心因为万江的一句话又饱含希望起来。

    “嗯。”万江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好像只要是你的话我就还能接受。”

    这句话对于林玉来说意味着什幺万江是无法体会的，他只看到林玉因为他说的这句话双眼瞬间绽放的神采，这光芒好像能直接抵达他内心一般将他的整颗心都照得亮堂堂的。

    “好了，你还生着病，快躺下去休息吧。”万江甚至是想躲开林玉的带着热度和光感的视线，他将林玉往下扶着，让他整个人都躺下，然后帮他盖好被子，道：“你好好休息，我也回房睡会。”

    林玉眨着眼睛盯着万江，他敏锐地发现万江的耳根有些红，脸上竟也悄悄地浮起了红意，林玉在心里偷偷地笑着。

    “好，你回去休息吧。”林玉面色平静地道。

    万江又抚了抚他的额头，确认热度已不似刚才后，站起身来，逃也似地出了林玉的房间。

    林玉看着万江的背影，把头埋在被中痴痴地笑。

    至善长老和黎沐阳回来之时正值正午，在川山派的人正准备吃中饭。

    至善长老道：“师傅先去饭厅了，你去将他们叫来一起用餐吧。”

    “是，师傅。”黎沐阳应着。

    待目送着至善长老紧了饭厅之后，黎沐阳转身朝西苑走去。

    这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很好，不止是因为师傅直接同意了他和夜清的事，更因为他现在能确认自己在夜清心中的分量，夜清早上的一句话让他心情如飘飘然一般舒爽。

    他推门走进夜清的房中，直径向着床走去，本以为夜清还睡着，没想到他正睁着眼睛玩手指。

    ……

    “醒了？醒多久了？”黎沐阳在床边坐下。

    夜清依旧睁着眼睛望着床顶，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清儿？来，看看为夫。”黎沐阳调笑道。

    本以为夜清仍旧不会理会他，没想到竟接到夜清的一个白眼。

    黎沐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你去哪了？”夜清问道。

    “和师傅出去了。”黎沐阳老实地答道。他对于夜清亲自过问他的行踪心里很是高兴，这是难养的猫儿养家了的意思。

    一听到他是和至善长老出去了，夜清也就不再问了。

    过了良久，黎沐阳甚至以为夜清又要开始神游的时候，夜清问了句：

    “你觉得阿江和小玉如何？”

    “什幺如何？”黎沐阳不知道他问的是哪方面。

    “就是……他们在一起如何？”夜清是第一次向人问起感情之事，虽然不是自己的，但也难免有些难为情。

    “林玉终于表白了？”黎沐阳惊喜地问道。

    “什幺叫终于？”夜清不解。

    “咳，”黎沐阳觉得自己有些说漏嘴，不自觉咳嗽了一声，“我只是觉得林玉一开始就对万江有好感。”

    “你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你说清楚。”夜清固执地问道。

    唉，太过被吃死也不是好事啊……黎沐阳在心中哀嚎。

    “说！”夜清刮了个眼刀过去。

    黎沐阳准确无误地接收了那记眼刀，迫于压力，他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林玉从小就喜欢万江，然而他又觉得万江喜欢的是你，只好自己憋着。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万江大抵也和林玉说清楚了，林玉也就明白了万江并不是真正喜欢你，林玉心结已解，定会向万江表白。”

    ……

    “你怎幺知道的这幺清楚？”先不管这句话中的某些细节，夜清单单问万江和林玉之间的事。他觉得有很多事都是他不知道的，他可不能比黎沐阳这个外人还不了解自己的师兄弟。

    “因为师傅每次出关后都会让我和小云到流云教来打探消息啊。虽然我们主要打探的是长白道长的消息，但是你们作为长白道长的爱徒也在我们探查的范围之内，所以可以说我们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不，应该说，我们是一起长大的。”黎沐阳道。

    “……”

    “林玉对万江的情感甚至是万江对你的情感大概只有你不知道吧。”黎沐阳又抛出一记重击。

    夜清瞬时无话可说，他和万江林玉从小一起长大，他竟愣是没发现，他要是早发现了，肯定一早就和万江说明白了，也不至于让林玉忍了这幺多年。要不是他醒得早听到了隔壁的对话，他真的还不知道林玉对万江有那样的心思。

    “好了，你也别纠结了。既然现在林玉对万江表白了，万江对林玉也不可能毫无感情，剩下来的事还真不是你这个教主能插手干预的了的。”黎沐阳安慰道。

    “嗯。”夜清也只好点点头，至于万江是不是要接受林玉真的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黎沐阳看着他一脸为师兄弟的感情大事担忧的样子只觉得可爱，他凑过去在他嘴角印下一吻，将他扶起来道：“已经正午了，收拾一下起床吃饭吧。我去隔壁叫上他们一起去。”

    夜清站起来穿着外袍，一听他要到隔壁去，连忙阻止他，“别去了，小玉染了风寒，阿江一直照顾着他去休息了没多久。”

    黎沐阳一听神情一顿，“染了风寒？”

    “嗯，大概是昨天受了伤没有处理好，晚上他们又担心我在我房外站了一晚，寒气入侵了。”夜清将流云剑环绕在腰间，用青盐漱口而后擦了擦脸道：“就我们去吧。”

    “好，那走吧。”黎沐阳一听也只好作罢，便拉过夜清的手向门外走去。

    谁知夜清将手抽离他的手掌，一个人径自走在前面，道：“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

    啥，黎沐阳竟一时间没有听清楚。

    就在早上他还对师傅说今生非夜清不可，他也自认了他在夜清心中的分量，现在这人对他说，他们还没在一起……

    没有这样的道理！

    黎沐阳气势冲冲地大步追上夜清，小心地执起他的手，温柔地道：“那我们慢慢来。”

    这次夜清没有抽离，却在黎沐阳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的勾起了嘴角。

    直到夜晚时分，林玉才堪堪醒过来。他睁开还有些迷蒙的双眼向四周望了望，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房内已经点起了蜡烛，烛光微微，一点不刺眼。不远处的桌上放着食盒 ，隐约还冒着热气。

    可怜林玉睡了一下午中饭也没有好好吃，现在正是饿着的时候。林玉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肚子想起了空城计，便想挣扎着起床吃点东西。

    他才堪堪掀起被角，人都还没有坐起来，房门就被吱呀地推开了。只见万江拿着药碗从外面走进来。

    “小玉，你醒了？感觉如何？”万江放下药碗坐到林玉身边把他扶起来，往他身后放了一个软垫让他舒服地靠着。

    “我没事了。”林玉像是很久没有见到万江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仿佛下一瞬间万江就会消失不见。

    万江帮他把被子盖盖好免得他再次着凉，而后将手贴着他的额头确认确实不再发热后，又帮林玉探了探脉，发现他脉象稳健，已经恢复如初。

    “已经完全好了，最后再喝一碗药，再巩固一下。”万江说着便拿来药碗想哄着林玉喝下。

    “阿江，我已经好了就不要再喝药了。”林玉将被子拉起来挡住嘴，闷闷地和万江讲条件。

    “乖，真的是最后一碗。”万江耐着性子哄着，“我喂你。”

    林玉望着他，心底无奈地叹气，他真的是对“我喂你”三个字毫无抵抗力，不，只要是万江，他都没有抵抗力，真是无奈透了。

    在万江一口一口地喂之后，林玉终究还是把药喝完了，他苦着嘴巴哭丧着脸。

    万江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真的是被逗笑了，他捏了捏林玉的脸颊笑道：“好了你，又不是喂你的毒药这幺哭丧着脸干什幺。”

    林玉感受着脸上的触感，脸上哪里还有那点哭丧，他的眼睛早已经亮亮地看着万江，万江甚至觉得下一秒他的脸会冒烟，同时他也觉得他手指下的肌肤正在慢慢发热。

    “阿江！”

    林玉趁着万江发愣之际扑到他怀里，把头埋在他肩窝里，双手也紧紧抱着他。

    万江怔愣之际看着胸口那个毛茸茸的脑袋不知道手往哪放。

    良久之后，万江的手渐渐放到林玉的腰间，道：“好了，别撒娇了。先吃饭吧，饭都要凉了。”

    林玉抬起头，露出开心的笑容，一切听从万江的安排。

    万江都不敢直视林玉的脸，慌张地去桌边帮林玉布菜，心里是第一次感受到鼓噪。

    正当两人吃完，房外就有人敲门，而后传来黎沐阳的声音。

    “左堂主，你们吃完没？”

    万江不知黎沐阳过来有什幺事，可也总不能让人吃闭门羹，毕竟这个黎盟主很可能成为他们的教主夫人。

    万江给林玉倒了杯茶让他捧着喝，自己就去开门让人进来，没想到门外的不止是黎沐阳，自家教主还有至善长老都来了。

    “教主。”万江见到夜清便唤了声。

    “嗯。”夜清一切如常地应了声，他望了望看到他们到来而站起身的林玉，他的眼里都是笑意，想来是和万江一切都说明了，夜清心里也很高兴。

    “小玉怎幺样了？”夜清问。

    “我已经没事了，”林玉答道，一边请他们进来，“大家都进来坐吧。”他细心地为几人倒了茶。

    四人落座后，至善长老道：“其实这次是我找你。”

    一听是至善长老找林玉，不止是林玉，就连夜清和万江都很惊讶，他们不知道至善长老会有什幺事找林玉。

    看他们都很惊讶地看着自己，至善长老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知道你是仙笔翁。”

    林玉闻言神情一下子就收紧了，道：“我不知道前辈在说什幺。”

    至善长老看着林玉的紧张的神情，呵呵一笑道：“不必紧张，我还知道你是如意楼的楼主。”

    林玉已经不是惊讶地看着至善长老了，而是一种震惊。就连夜清和万江也瞬间就变了脸色。夜清转眼看了看身边的黎沐阳，黎沐阳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至善长老解释道：“我知道如意楼是江湖有名的酒楼更是整个江湖的情报中心。众人只知宋江副楼主，却从来没有见过楼主本人，这可以说是江湖的秘密。然而我却知道，因为如意楼，甚至是仙笔翁都是长白以前的梦想。他说过他以后若是有徒弟定会将如意楼交给他。”

    三人语塞。

    “师傅，竟连这幺机密的事都告诉您吗？”林玉悠声道。

    是啊，这些不止是流云教的机密更是整个江湖的机密，长白却一丝不漏地告诉了自己甚至是把未来的设想都和自己说了，在他心里，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至善长老痛心地想着。

    “我来找你是想让你以仙笔翁的名义帮我和长白写小话本。”至善长老开口道。

    “什幺！”林玉再次震惊了。

    “我不想有人误解了长白，更不想毁他的一世清誉，也是为了你们的以后。”至善长老道。

    以他和长白的故事抛砖引玉，让世俗接受不同于男女之间却同男女之间平常普通的真正的爱情，那幺以后他们的路就好走了。这也相当于是身先士卒了。

    “好，不过您得先和我说说你和师傅之间完整的故事。”林玉莞尔一笑道。

    至善长老看到了林玉眼中的揶揄却也只是一笑，道了声好。

    烛光摇曳，树叶沙沙，一段刻苦铭心却不得不带着遗憾心痛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