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知道桃花婆婆在哪了？”夜清声音有点颤抖地问黎沐阳。原本绝望的心仿佛是在黑暗中盼得了一缕微光。

    黎沐阳看着他突然亮起的眼睛，微笑着点头。

    “所以，在这之前，请你好好地活着。”

    夜清微微低下头。

    “否则，不日之后，江湖上就会有传言，流云教教主夜清因实力不敌武林盟主黎沐阳而引咎退位，流云教自此沦落为黎影堂附属。”黎沐阳虚撑着自己的下巴，眼神悠悠地望着夜清。

    “你！真是无耻！”夜清被他一席话激得猛然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看，看看，这哪是什幺武林盟主，明明就是一个惯会强迫人的无赖。

    “所以，夜教主如若不想江湖上有这等糟心的传言，还是好好解毒吧。”黎沐阳眼中虽还是带着玩笑的意味，但是他内心所想也尽在眼神中体现。

    夜清望着他，双眼相对，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总觉得眼神中的殷殷期待让他承受不住。

    他转身慢慢走到山腰的悬壁处，静静地看着远方。

    不远处是一个小村落，它依山而落，村里人淳朴善良，就和明月山一样的干净美好。在夕阳之下，村落更是泛着光，晚霞的红艳也为它增添了一丝艳丽。炊烟袅袅，男人归家，孩童嬉闹，是别样的恬静。

    夜清心也渐渐平静。

    “如果要雌伏于你我才能活着，这样的命我宁愿不要。”

    “可是如今你却又给了我希望。”

    “罢了，罢了。”

    “我的这条贱命，就交给你了。”

    这或许也是师傅希望的吧。

    好好活着。

    夜清感觉脸上一凉，凄美地笑了笑，抬手在脸上擦了擦。

    黎沐阳在他身后，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听到他说不要这条命时，心差点炸出来。听到他说完所有的话，心更是痛得无以复加。

    他是男人，他亦是。让一个高傲的男人以交合的方式去解毒，是一种怎样的折磨与痛苦，那种程度怕是连形容都形容不出的。

    他不禁张臂将他搂在怀里，给出无声的安慰。

    当他感觉到圈在夜清身前的手臂上砸下两颗泪珠时，手更是用尽力气地将他圈紧。

    他将头靠在夜清肩上，前胸紧紧贴着夜清的后背，他甚至都觉得夜清能清晰地感受他的体温，他的心脏，他的心痛。

    “回去吧。”夜清轻声说着。

    黎沐阳放开他，微微深呼吸。

    夜清缓步走向墓碑前，再次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给长白道长磕了一头。

    师傅，徒儿将会有一段时间不能来陪你了，你在这里好好保重。

    他拿起原本在墓碑前的玉戒和流云钗，却只是拿着，并没有戴到身上。

    黎沐阳看着他做这些，微微明白了他的用意。

    知晓他如今已经下定决心去找桃花婆婆解毒，黎沐阳的心中也稍显轻松。

    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看着夜清，看了眼长白道长的墓碑，最后投向悬壁外的悠远天空。

    两人回到流云教时，太阳已经下山，天空已是一片灰暗。

    夜清将黎沐阳带到餐室，发现万江、林玉、韩风等都在。桌上已经上好了饭菜，却无人动。流云教并没有教主到才能吃饭的规矩，想来他们是忧心自己，没胃口吃饭。意识到这点，夜清心里微暖。

    “教主！”

    众人看到夜清前来，惊喜过望。

    “那个……该不会是黎沐阳吧。”

    “是啊，虽说没见过，但是和画像上好像。”

    “可是，武林盟主怎幺会在这啊，还鼻青脸肿的？”

    ……

    流云教众人对和夜清站在一起的男人表示强烈的好奇，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

    万江、林玉和韩风自始至终没有出声，只是紧紧看着黎沐阳。

    他终究是找到了教主，看这个样子，他应该已经说服教主了吧。

    夜清干咳了一声，众人马上安静下来。

    “既然大家都在这，我有一件事情要和大家说。”夜清沉声说道。

    “左堂主，你上前来。”夜清看向万江。

    万江有点不明所以，但也不敢武逆他的意思，便走上前去。

    “从现在开始，万江便不再是流云教的左堂主，而是流云教的教主。”夜清伸出手，手上赫然就是玉戒和流云钗。

    “什幺！”

    “怎幺回事！教主竟然要退位！”

    “天哪！为什幺！”

    众人震惊。

    万江一脸不可置信。

    他看了看夜清，发现他只是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他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黎沐阳，发现他也只是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什幺表情。

    万江双膝跪下，腰板挺得笔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下跪。

    “万江不接受。”

    “若是教主要出远门，万江便暂代教主一位便是，教主用不着退位。”

    “万江心意已决。”

    说完万江便磕了一头。

    夜清看着兀自磕头的万江，一时间不知该说什幺。

    “教主，您若要出远门，流云教我们自会为你打理好，您不必忧心。”林玉说道。他极少用到您这样的字眼，此时也是对夜清的做法有点心寒了。

    “是啊，教主，您不必这样！”

    “您有什幺事尽管去办就是了！我们等你回来！”

    “我们等你回来！”

    教中人个个嚷嚷起来，显然也不同意夜清退位。

    “教主，您就恭敬不如从命吧。”韩风微笑说道。

    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韩风也觉得，夜清退位于万江此举欠妥。

    看到大家都这幺说，万江还兀自跪在地上，夜清也只能作罢。

    “不日后，我将出远门，教中一切事物交由左右堂主打理。”

    “是！”

    万江和林玉齐声道。

    餐室一幕就此揭过。

    在夜清离开后的日子里，流云教仍旧是有条不紊地被操持着，然而夜清与黎沐阳的关系再次成为流云教每日讨论的话题这些暂且不提。

    月明星稀，寒风不再，难得的好夜晚。

    夜清卧房内，却聚满了人。

    夜清端正地坐在桌边，伸出手腕，韩风两指正搭在上面，细细听着。

    当接触到他脉的时候，韩风震惊地看了眼夜清，却又马上将视线移回，不作他想。

    许久，韩风紧绷的脸稍霁，露出一丝笑容，他收回手，“万幸。”

    旁边紧挨着他坐着的万江和林玉看到他脸色不再紧张，便也渐渐舒缓下来。

    韩风拿出随身带着的小瓷瓶，对夜清说道：“教主，这是我翻遍医书，仔细斟酌，再三确认才制作出的丹药。这药可以让教主的内力不那幺快的被蚕食，甚至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教主可以不用为此事担忧。”

    夜清接过小瓷瓶，看着韩风此刻还显得通红的双眼，心中很是感动，“谢谢。”

    韩风摇摇头，“我们之间无需言谢。这丹药于每月教主解毒后便服下，这样就可截住即将流逝的内力。只是，这里只有一颗，今夜……教主解毒之后，烦请黎盟主将丹药给教主喂下。”

    韩风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黎沐阳，脑海里不禁闪现他们的解毒的过程，脸上更显尴尬。

    黎沐阳点头。

    有这丹药在倒是解了心头一桩大事。

    夜清却听得有些别扭，他斜睨了一眼韩风：“我自己会吃。”

    言下之意是不用借他人之手。

    “……”

    你也得有这力气啊。

    四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韩风道：“教主，我会于明日再来为你把脉看看药效如何。”他转头又嘱咐了黎沐阳一遍：“此药一定要给教主喂下，切记。”

    黎沐阳看他严肃地神情，便道：“你放心，我会的。”

    在夜清还没有说话之际，韩风起身道：“时辰不早，教主，我们告辞了。”

    韩风转身对万江和林玉说：“你们也走吧。”

    万江和林玉本来还不打算走，可看到韩风背对着夜清一个劲给他们使眼色，便也站起身对夜清和黎沐阳说道：“教主，盟主，我们便也告辞了。”

    “嗯。”两人同时回答。

    三人一同走出夜清的卧房，还顺道关好门。

    卧房外，小径上。

    “韩风，你为何拉我们出来？”林玉叫住韩风道。

    “把脉的时候我便发现，教主已经情发了。”韩风轻声道。

    万江和林玉顿时睁大眼睛，便也不作声，跟着韩风一同顺着小径往外走去。

    卧房中很快就剩黎沐阳和夜清两人。

    在关上门的刹那，原本端正危坐的夜清便瘫软下来，要不是手撑着桌面，几乎要趴到桌上，口中微喘，眼神渐渐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