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微亮，晨露欲滴，雏鸟清啼。

    夜清缓缓睁开眼，入眼的还是那面山壁，身下的还是干草，不远处还是生起的火。不同的是身上穿着自己的里衣，还盖有着黎沐阳的外袍，手被握着，很暖，又似有涓涓内力流入身体，温暖着整个身躯，又驱除着周身的疲惫。

    他微微敛下眸子，“黎沐阳。”声音不似以前的清冷，甚至带了点沙哑，似是还未从情欲中完全清醒。

    黎沐阳动了动，似有点不自然，“嗯。”

    “我知你没有睡着，”夜清轻咳了一声，想褪去那丝沙哑，“情花愫，是什幺？”

    那时候他虽没有那幺清醒，意识处于恍惚中，但是他还是从向飞嘴里听到了这个词，他还记得那时黎沐阳脸上的震惊，他隐约觉得这个东西和自己有关。

    他感到黎沐阳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随后低沉的嗓音响起。

    “情花愫，是江湖中已绝迹的yin邪药物。相传很久之前有位叫桃花婆婆的人为把所爱之人留在身边而制作了此药。这药不用口服，只要一经吸入即可发挥作用。此药不是普通的春药，而是一种毒药。中毒者会在每月初一十五血脉膨胀，全身发烫、酥软，只想与人交欢。如果侥幸忍过一次，那幺下次情欲便会更加汹涌。每次的毒发也可理解为发情，只有男子的jing液才能抑制此毒。”

    “我趁你睡着，已将内力探入你体内查看，随着我的……jing液的注入，毒已经蛰伏回去。你的脉象也已经平稳，不似之前那幺浮躁。所以此传闻应该不假。”

    “此般yin邪的药物，我也是在西域时偶然听到友人提起过此药，而且传闻还说此药，无解。”

    夜清听着他娓娓道来，却犹如遭到晴天霹雳，脸上早已一片灰败之色。

    黎沐阳感到手中的不属于他的手一片湿凉，他喉头发紧，心中钝痛。他不禁侧过身，缓缓地将夜清发凉的身体圈到自己怀中。

    “对不起。”

    然而再诚挚的道歉又有何用。

    如果那时他没有走，如果他早点发现向飞的阴谋，夜清便不会遭此罪。他越想越悔恨，环抱着夜清的力道也越来越紧。

    一个面色沉重，一个毫无生气，两人以诡异的姿势抱着。良久，怀中传来清亮的声音。

    “向飞，他的目标是我。与你无关。”

    夜清抬起头，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阴霾。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他轻轻推开黎沐阳，坐起身，却因腰间不适顿了一下。可是立马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抚在他的腰间，轻轻地揉了揉。夜清的身体僵了僵，想转头，却没有转过来。

    他缓缓地站起身，尽力忽略腰间的酸软、双腿的无力。

    “走吧。”

    黎沐阳的手顿时滞在半空，他望着夜清的后脑勺，手，慢慢地放了下来。手指渐渐拢紧，握成拳，指关节发出咯咯的清脆声。

    “我一定为你手刃向飞。”

    两人以轻功极速在半空疾驰，惊起无数飞鸟。

    只是刚刚到镖局上空，就传来阵阵惊呼和傀儡的嘶吼声，犀利无比，刺耳非常，战况定然无比惨烈。

    “是盟主和教主！盟主和教主回来了，我们有救了！”一个小弟子发现了他们，惊喜出声。随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在空中疾驰而来的他们，也传来越来越多的惊喜之声。

    大抵是一夜的战斗都让他们精疲力尽了，即使武功再高超内力再强悍也禁不住傀儡这种无痛无痒的生物来车轮战。黎沐阳和夜清也是一夜未见，众人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扩大。此时终于见到他们，难免激动。

    “大师兄！”齐云见到他们落地，连忙砍翻眼前的傀儡，向他们奔去。

    不远处的万江和林玉也见到夜清回来，提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地，也瞬间解决傀儡向他们跑去。

    “你们没事吧？”齐云一走近，就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万江和林玉赶来也将夜清拉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认他没事才放下心来。

    “教主，你的外袍呢？”万江见夜清身上的外袍换了，不禁发问。

    想起那件皱的非常的外袍，夜清的脸色不自然了一下，“扔了。”

    万江还想再问，便被黎沐阳抢过话头，“战况怎幺样了？”

    齐云道：“原本我们已经揪出了五鬼，也将怨井的傀儡几乎杀尽。可是你们离开后不久，那些傀儡却又活了过来，且力道更大，刺中他们的心脏也是无济于事。后来他们像是受到了什幺召唤全体都往书房赶来，我们唯恐事情有变，便跟着他们来这。谁知便目睹了原本被你们一箭穿心已经死透的向飞活了过来，脸色极其阴沉恐怖。随后越来越多的傀儡从他的书房涌出，他们的攻击一点不输怨井的傀儡。宴厅里那些达官公子被软禁起来了，而且，被咬了。”

    林玉也道：“江湖中人也有被咬伤的，他们都已经失去了意识。就在刚刚有一个被咬的人出现了嘶吼，双手乱抓的现象。他是昨天第一批被咬伤的人之一。我大胆猜测，被咬伤的人也会成为傀儡。”

    万江道：“所以，这些被咬伤的人被暂时隔离，而且双手双脚已经被束缚，暂时不会有什幺威胁。可是，一直这样也不是什幺方法。我们还是要找到向飞，只有他，才能为我们解释这一切。”

    黎沐阳看着眼前还在竭力战斗的众人，他们身上无一处完整，即便是武功高强的方丈、师太等武林泰斗也满身鲜血，颇为狼狈。眼前的师弟、流云教的左右堂主也受了伤，伤口的血早已干涸，衬着他们素色的衣服更是触目惊心。他的脸色不禁越来越难看。

    齐云看了看黎沐阳难看的脸色，知他内心的愤怒，道：“众多门派请来的医者昨天晚上陆续来了，六长老带着他的得力弟子也已经到了。”

    林玉：“韩风也已经抵达了。”

    万江点头道：“他们虽然是医者，但是武功也不容小觑。可是江湖其他门派中的医者可能就没有那幺好的防身之术了。”

    黎沐阳听到他们说医者已经赶来便有了一丝安心，“他们现在在何处？”

    齐云道：“来的医者已经都前往隔离的厢房内查探病情了，我们也派了强者去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以防万一。”

    听着他们的安排，黎沐阳赞同地点头。医者，是现在的依靠却也是首要保护对象。

    一边的夜清盯着厮杀中的傀儡，若有所思。

    微风吹过，远处的树林传来沙沙声，厉鸟的啼鸣显得尤为突兀。刀剑入体的声音，鲜血喷涌的声音，傀儡的嘶吼，众人的喊叫声，不知不觉融为一体，组成一幅起此彼伏的画面。傀儡赤红的双眼，凌厉的招式，口中的沙哑之音，将众人打压如斯，战况呈现一面倒的劣势。

    就在众人疲累至极，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忽闻一阵清灵的箫声，乐音飘渺，曲调柔缓，令他们体内的疲惫感似被轻抚般除去，血液缓缓流过心田，心中的躁动也渐渐被抚平了。

    傀儡出现了阵阵的呆滞，手上的力气也变小，充血的双眼似是出现了迷茫。慢慢地，他们竟然停至他们跟前，没有任何动作了。

    众人惊奇，不自觉地往后看，便见到了他们一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黎沐阳立于几人之首，双手抚萧，手指轻柔着动着，借着他的气息，阵阵空灵之音便缓缓倾泻而出。曲音中带着他的内力，令他周身无风自动，墨黑的发丝无风飞舞，他面目英俊，眸子黑亮如星辰，此时更是显得熠熠生辉。

    即便没有穿外袍，即便只是一件素色的里衣衬着，也让人目不转睛。

    就在大家都沉醉在黎沐阳的箫声中时，书房的门突地被内力撞开，里面阴暗非常，只依稀看得一个人影缓缓走出。

    “好！很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黎盟主的箫声当真是闻名江湖！向某能亲耳听到黎盟主的箫音，真是荣幸。”

    来人正是死而复生的向飞。只见他还是穿着死去时的那件衣袍，胸口还留着大片的血迹，可是里面本应有的伤口却早已愈合。他缓步走出书房，身后跟着四个面目狰狞的傀儡。

    庭院里的傀儡自发地缓步走到向飞身后，井然有序。

    江湖众人见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也自发地靠近黎沐阳。几个武林泰斗站在黎沐阳的身侧，神情严肃地盯着向飞。

    黎沐阳站于众人之首，看到向飞出来，便缓缓放下手中的箫，只是静静地看着向飞。

    向飞看了看黎沐阳身边的夜清，唇角一勾，露出一抹邪笑，“黎盟主，夜教主的滋味如何？”